第五十章【誰為螳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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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些話,許文臉色陰沉,似冰霜結掛,遮息掩麵,偶然閃過一抹寒光,也不過是即將爆發下的怒火狂流迸散於雙目。
“不管老爺是什麽意思,他寵溺小姐偏護兩個包衣奴才小兒已經是事實,照此下去,我們這些人還有什麽立足之地所以我不得不做出選擇!”
聲藏外意,付榮有些心慌。
“許哥,那您打算如何做,先前我可按照你的意思去收拾那兩個小癟犢子,可惜老天無眼,讓咱失手了!”
“失手不可怕,尾巴我已經給你清掃幹淨,倒是接下來的事得賭命,你還有勇氣跟著我?”
不知許文是不是在拿捏付榮,反話撂出,付榮一怔,數息急思,這個彪漢子當即跪地叩首。
“許哥,當年我不過是一介流賊身陷險境遇到您才活了下來,既然許哥有心做大事,兄弟我甘願跟從,無論何令,絕對以許哥馬首是瞻!”
“付榮,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沉嗬一聲,許文探手抓住付榮的胳膊將其拉起。
“方才你不是說徐玉瑱那個包衣奴才被老爺關起來了?”
“沒錯!”
“雖說那個小崽子年齡不大,心竅九通,機敏無比,留下他,那就像一根刺紮在老子喉嚨裏,所以在老子起事前,他必須得死!!”
“許哥,你放心,之前我失手了,這次我一準做到!否則我就沒臉見您!”
付榮信誓旦旦的保證,許文稍緩氣息,又說“眼下老子和雁門郡官家的人搭上了線,他們就守在臨河西麵的林子坡下,隻要咱們這邊起火發號,他們立刻暗中出手,催動災民鬧騰,趁亂來襲,到時你結果掉徐玉瑱後,立馬帶人趕到後園北偏門那邊,打開偏門,放災民進來!”
“後園偏門?這怕是不好弄啊!”
“恩?”
許文皺眉,付榮顫了一氣“許哥,你本就是賬房,應該清楚臨河園的防守巡務我是前園南倉哨長,如果是對前園正門動手,我帶著弟兄拚一拚還有四五成把握,要是去後園中間隔著閘門,外加上後園的哨長與我也不熟悉,肯定要攔下我,所以”
“這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經與後園的西北倉垛哨長魏虎達成條件,他會守在後園閘門附近等著!”
有了這般保證,付榮才算穩住心態。
“既然許哥準備妥當,那咱們成事以後,災民湧入,臨河園肯定大亂啊!那時咱們該怎麽辦?”
“此無需多心,既然官家與我謀和,那麽他們的郡兵會在關鍵的時候出現在關鍵的地方!況且那時臨河園亂如麻草,四野滔天浪潮,你以為蘇靖州還有活路麽?既然沒活路,蘇氏長房、二房定然浮水冒尖,強來做主,介時你我不就有後路了?”
冷言斥語如寒風吹雪,隻把付榮聽得牙根打顫。
雖然許文自以為聯合官家有了成事的底氣,可他不知道臨河園外的數隻黑手已經相互博力,難以分開。
臨河園河道東南四五裏外的官道岔口附近,蘇靖燁的長子蘇霓崟正歇息在此。
連日來的暗查密探,蘇霓崟已經將所有人收入眼底。
此刻,他裹著熊皮裘子坐在篝火前沉思。
‘官家哨探在西麵二伯的鏢局人馬在南麵外甥衛兮辰在東麵衛兮辰與二伯不互通,應該是各自行事東麵災民浪蕩之徒杜武又和衛兮辰勾搭一塊,這是牽狗攆鴨子的小兒做派衛家小子肯定要藏勢借力杜武起事最後是臨河園裏的莫名風向唉真是一群麻煩!”
自顧分析中,親隨來報“公子,老爺派人來了!”
“快帶過來!”
片刻後,府中護院藍嘯來到麵前。
“公子,這是老爺的信!”
瞅著遞上來的蠟丸,蘇霓崟打開細看,一念遲疑,他皺眉自語“寧兒妹子竟然要出嫁?這事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公子,蘇三房寧兒小姐被蘇靖州放出婚嫁口風,她已經找到府上請老爺做主,可二房蘇靖弛已經鬧騰起來,其實看起來頗有勁道兒,加上衛氏莫名其妙的趕來插局臨河園,老爺很不滿,所以老爺的意思是臨河園的風得趕緊吹起來!免得到最後果落旁人手中!”
對於這些交代,蘇霓崟道“你回去告訴我爹,衛兮辰的事我會想法子解決,至於寧兒妹子的婚嫁風聲我怎麽感覺太突然了,依照三叔的性子,他剛強如鐵,連郡守的麵子都不給,又怎麽會拿寧兒妹子做戲尋求外助?這不是他的做派!你代我警示爹爹,千萬不要急!等我這倆日處理完臨河園的亂茬子,立刻趕回去!”
幾句交代,藍嘯轉身離開。
隨後蘇霓崟起身“來人!”
聲出,數名親隨護院從四周跑過來。
“公子有何吩咐”
“事有變化,不能再等了,你們立刻散開,醜時一到,不管那些人動手與否,你們都要立刻給我出擊,什麽官家哨探萬通鏢局衛兮辰杜武我要讓他們全都不可防範!陷入困境!不得不亂!”
“明白!”
沉言應耳,數名親隨各帶一隊人散開,消失在黑夜。
除此之外,蘇霓崟又召來包衣奴才邵青“你與我趕往臨河園,會麵蘇靖州!”
“啊?公子,您可想好,這個時候去見蘇靖州,那是妥妥要暴漏老爺的計劃?”
“沒那麽簡單!”
蘇霓崟道“我爹起初考慮的少了,況且衛兮辰背著二伯來這裏插手,官家的人又一直鬼鬼祟祟藏在西麵,其中的問題已經超出控製,最關鍵的是寧妹子怎麽就突然放出婚嫁風波?這要是不弄清楚,臨河園僅僅是個幌子中的幌子,到頭來所有人都要被騙!所以我要以萬變來應不變,看看三叔再賣什麽關子!”
撂下這麽一番話,蘇霓崟轉身往外走去,邵青隻能牽馬跟上護衛。
不過蘇霓崟還是慢了一步,當他試圖親見蘇靖州探察虛實時,蘇靖弛的次子蘇霓晟已經冒著寒夜趕到臨河園外。
“快開門,快開門!”
呼聲如虎,震耳驚魂。
園牆正門角樓欄下,耿介瞅著外麵的幾十人馬隊,心生警惕“來者何人?”
“我家公子乃蘇氏二房蘇靖弛次子蘇霓晟,有要事請見你們老爺蘇靖州!快快開門!”
包衣奴才周淮安再吼,跟著蘇霓晟上前道“如若不信,可放下吊籃,我有蘇氏腰牌憑證!”
為保萬一,耿介放下吊籃收走蘇霓晟的腰牌,仔細察看後,他趕緊開門放人入內。
前園堂房內,蘇靖州正在小憩,猛然得知二哥的兒子前來,他驚訝無比。
思量中,蘇霓晟已經快步入內“三叔!”
一聲恭敬,蘇霓晟抱拳跪地,大禮相對。
蘇靖州趕緊上前“晟兒,你怎麽來了?”
“三叔,我爹讓我把這封書信交給您!”
蘇靖州狐疑不定,接過信一眼瞟之,他臉色大變。
“長兄他怎麽敢這樣做?簡直簡直”
由於氣衝胸腹,蘇靖州一個踉蹌,幾乎癱軟在地,幸好蘇霓晟眼疾手快,上前攙扶“三叔小心!”
數息悶勁兒緩和,蘇靖州回過神搖頭“晟兒,你爹可知你大伯為何要這麽做?又為什麽派你來告訴我?”
麵對問話,蘇霓晟有些局促,似乎欲言欲止。
於是蘇靖州示意蘇霓晟坐到跟前。
“晟兒,來,坐下慢慢說!!”
“三叔,我”
隻因蘇霓晟畏懼父威,縱有想法,也還是壓在心底!
不過蘇靖州也很清楚自己這個侄子,稍作緩息,他歎聲“既然不想說,也沒什麽!”
溫聲細語,內藏關愛,蘇霓晟這才欠身端坐旁邊。
片刻緩歇,蘇靖州道“晟兒,你既然來了,三叔就和你拉拉家常”
“侄兒謹聽三叔教誨!”
“在咱們蘇氏一眾晚輩裏,你大伯家的蘇霓崟當為天資英才,年及加冠,便已經入身長房典當、水運及貨棧等生意,就連我都要對其稱讚,奈何人無完人,世無雙全,論紈絝,崟兒之弟蘇霓猋好酒好玩,無一是處簡直可笑啊!”
“三叔,大伯家的哥哥們如何,晟兒自知卑微,不敢妄言!”
品此一句,蘇靖州歎息“這就是你的性格,凡事忍讓,沉穩忠厚,在三叔眼裏,你就是守家立業的好孩子,無可挑剔,但你兄長早夭,你爹對你期盼過重,忽及了你的性格,反倒使你處處遭受斥責,壓製了才華釋放,現在受命傳書,怕是遭到不少叱罵吧!”
陡轉話風,紮入蘇霓晟的心思。
一時間,他難受無比,幾乎要泣聲。
“三叔我”
“罷了,罷了,長輩間的事,不摻和你們這些小輩,如果有一日你的寧兒妹子大了,難以挑起三房家業,你這當哥哥的可要盡力幫幫她”
聞聽這話,蘇霓晟蹭的鼓氣立身“三叔,實話說來,我看不慣大伯的仗勢妄為,也看不慣我爹的狂妄傲骨,您現在遭禍,寧兒妹子又被逼的出嫁尋親外助,我心裏難受”
“好孩子沒事,這些和你沒關係!”
簡單的安慰後,蘇靖州取出腰間的玉佩遞給蘇霓晟“晟兒,這是我三房的府院憑信,隻要見到它,城中各處蘇府三房商鋪掌櫃家奴皆受調遣,你拿著回去稟告你爹,就說三叔領他的書信情,除此之外,也請他遵照書信諾言,不管臨河園發生什麽事,都要護好寧兒!”
“三叔”
信任洪水化流滾入東海,徹底摧毀了蘇霓晟的心牆。
隻見他跪地泣聲,恨自己不爭氣,沒辦法周轉蘇氏諸房。
可越是這樣,蘇靖州就越忍讓。
頃刻之後,蘇靖州歎笑“晟兒,快走吧,否則災民鬧起來,你就走不了!”
麵對催促,蘇霓晟抹淚咬牙“三叔,您放心,我一定勸我爹改變主意,保護寧兒,助您渡過這場災亂!”
話畢,蘇霓晟轉身離去。
誰料這忠厚小兒前腳走,後腳米福進來“老爺,您這麽做可有點冒險啊!”
“冒險又如何?蘇靖燁已經與翁離暗中謀劃,吹風我的不是,翁離的人又在臨河園外虎視眈眈,寧兒一人在城中行計,蘇靖弛似動似不動,機敏如鬼的徐玉瑱又在倒弄他的賑災計,在這種局麵下,沒有能夠幫助寧兒,我實在不放心啊!”
對於這些說辭,米福心中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稍作遲緩,米福道“既然您暗中驅動蘇霓晟,想必那個忠厚後生不會做出糊塗事,如此咱們可得把目光盯在臨河園內部啊!”
品味深意,蘇靖州皺眉“怎麽?園內異動起來了?”
“如老爺猜測,剛剛薛三來報,付榮去見了許文,跟著就有幾個莊奴往中園的柴房走去!估計目標是玉瑱!”
“玉瑱那邊得做些準備”
說到這裏,蘇靖州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幾個時辰前玉瑱說過,災民異動會大範圍亂起,他已經與扈朝風交代過,扈朝風會集合一群災民隨時支援我們,現在你趕緊派人與扈朝風聯係,務必要他們穩住陣腳!聽號行動!”
“老爺放心,老奴已經派人去了!”
臨河園西麵環草地方向。
時至子時一刻,西麵、北麵的災民正一群群結伴往西走,似乎要離開臨河園的地界。
不遠處的石坡上,扈朝風望著慢吞吞的人群,心感不妙“這麽下去不行,太慢了!”
這時扈朝雨從坡右麵跑來。
“哥,扈家莊的爺們兒全都集合了,總共有百十個人!隻等你發話了!”
“百十個人不夠,太少了!”
噪聲脫口,扈朝風道“老二,你去找馬家莊、天溝等村子的人,告訴他們,這事關乎咱們所有人接下來的活路,如果現在不齊心協力,一旦臨河園完蛋了,咱們一口糧食都得不來!”
“哥,馬家莊和天溝那些彪子們早就放出風,他們不會為地主爺們賣命,所以咱們還是得靠自己!”
“賣命?扯什麽蛋?”
怒罵一句,扈朝風把撤退的事交給扈槿幾人照看,自己親自去找馬莊、天溝的爺們。
大概有個半裏地外,已經撤出臨河園環河地界的馬莊老爺們兒聚堆歇息在此,領頭的野騾子馬四正笑嗬嗬的啃著幹餅,喝著烈酒。
“弟兄們,我給你們說,別管那些地主老爺們怎麽鬥,到時咱們隻要往那一聚堆,他們就得給咱們糧食,否則他們安生不了!”
“騾子哥,你說的對,咱們這麽多人,還怕他們幹啥!而且我也聽說了,似乎有不少人對臨河園的蘇靖州有意見,估摸著那些家夥現在正攛掇著鬧事,要是他們真鬧起來,咱們是不是也能順風摸一把魚?弄些好處?”
“這主意好,真要摸到好處,咱們不就擺脫災民的身份,樂嗬嗬的過大爺日子去了!”
亂聲笑嗬,全無絲毫良心表現,殊不知野騾子手中的幹餅就是臨河園給的。
正當野騾子準備集合一些人往東麵繞去,找找機會摸魚,扈朝風趕來了。
看著百十號人聚眾打諢笑屁的模樣,扈朝風氣的牙根作響。
一眼對視,野騾子瞅見白日裏嘚瑟於環草地粥棚下的扈朝風,於是他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這不是扈家兄弟麽?你不在粥棚守著攤子,跑這來幹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