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霸糧做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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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李德鵲幾人收拾幹淨,盛宣桓擺出酒宴,道“李東家,徐東家走前交代過,您來了以後,這商號就暫由您當東家管事,我是掌櫃!他是張存虎,跑堂管事,另外還有幾個跑堂夥計,雜役是日招日走!不留宿!”
簡單的幾句話,盛宣桓把河東府義信成的情況交代的清楚。
李德鵲刻意看來盛宣桓一眼‘此人言辭有理有度,是個人才’
雖然暗裏誇讚,可李德鵲自身傲骨,肯定不會輕易的把徐玉瑱隨隨便便召來的人放進眼裏。
稍加遲疑,李德鵲道“今日我來的路上聽聞河東府糧價已經開始反浪,具體價格漲幅為多少?進出販賣量多少?”
“昨日糧價在一石八百錢,今日已經提了一成,將近九百錢一石,傍晚閉鋪已經收至一兩,日出六百石,由於徐東家和四合元、天順成的有過商議,四合元和天順成出糧更大,多在一千至一千二百石左右,外來販商高了足足六成,明日一早開市,義信成、天順成、四合元三家合價定在一兩九一石,同時派人前往河東府周邊郡縣收糧,定價一兩二!”
“這麽滾浪?”
李德鵲頓時驚了一跳,可在轉念琢磨琢磨,他就明白了。
兩年前,徐玉瑱在營州趁著蘇靖燁控製糧道不穩的機會,明出糧,暗收買,最後搞得泰豐州號玩完,現在來到河東府,有陽城、營州的義信成做後盾,加上寶昌號的錢莊支撐,一無所有的徐玉瑱敢亂來,有了這麽些本錢的他更不知道膽子會飆到什麽地步。
短暫的考慮後,李德鵲問“城中有幾家錢莊?”
“四家,分別是寶昌、慶豐、榮慶、大慶元四家,其中的慶豐聽聞暗中還有東家,似乎是雁門蘇氏蘇靖弛的益德成錢莊!”
盛宣桓仔細說完,問“李東家,您問這些做什麽?莫不是想要借貸?我建議這個時候先不要動,所有人都知道義信成最近在玩糧,一旦我們去借錢,他們必定會要挾高利!”
“你說的不錯,可我既然來了,就有我的法子!”
李德鵲說完,招手陽城帶來的夥計之一小五子。
小五子立馬把肩頭的包袱放下,打開後拿出裏麵的銀票。
瞧此,盛宣桓道“李東家,你這?”
“徐玉瑱那個家夥做事永遠都很衝,沒有一些後勁兒,鬼才安心,這裏不多,但是也把陽城和營州的義信成給抽血抽的差不多了,要是這回敗了!我就離開義信成,繼續去做我雜役酒鬼!”
第二天一早,義信成開門,門外已經派了一些試圖買低價糧賺錢的販子。
可是誰成想,屋裏的夥計出來後,直接插上一隻牌價,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糧食一兩九一石!
“一兩九一石,是我眼花了,還是小兄弟你寫錯了!”
販子滿臉不信,張存虎粗聲“兄弟,你也沒看錯,我也沒寫錯,就是一兩九一石,你要是論升買,也就二百前一升不到吧!”
“有沒有搞錯,現在可不是災年,你這價格一晚上漲了多少?我要報官!”
“報官?哼哼!”
張存虎冷笑一聲,轉身去招呼其它的事,小五子走過來道“大哥,我勸你還是趕緊買,過了今天隻會更貴!”
“忽悠誰呢?糧食就是糧食,不是金子!”
商販都是精明種,暗裏遮掩的說法有時並不能起用處,反倒是明明白白的刺激會在一定程度留下念想。
這小五子早就被李德鵲交代過,稍稍理順思路,他笑嗬嗬道“大哥,我也算是忽悠你的,聽說夷人草原內亂結束了,胡人和夷人也摻和到一塊,鬧不好那些外族狗就要南下,你說一旦南下,是不是要發生戰爭了?”
“戰爭?”
商販們都是一愣。
趁著這些商販不明所以,自顧嘟囔時,小五子閃身進去,屋裏,李德鵲和盛宣桓道“看著吧,那些商販就是咱們的嘴巴,一群唯利是圖的爛人!”
聽此,盛宣桓心裏一怔‘好一個借口吹風之策!”
當日上午,河東府刮起一場糧價暴漲的風波,同一刻,河東府東麵幾十裏外的郡城裏,徐玉瑱和顧勝南來到這裏等到午時,酒肆裏的一些食客便把這事議論起來。
於是徐玉瑱衝顧勝南道“顧東家,河東府那邊起風了,估計兩三天吧,蘇家就會派人進入冀州,到時你可要盯緊點!”
“這個不用你多說,我天順成的分號鋪子自然會掌控局麵!”
午後,徐玉瑱和顧勝南裝作外地販貨的商人,在郡城商柵欄以一兩二的價格開始收糧,雖然這個價格與河東府的賣價相差甚遠,可眼下的糧價全都受之前十多日的低價風波影響徘徊在一兩左右,加上消息真真假假沒人確定,所以徐玉瑱和顧勝南幾乎收購了郡城裏所有的屯糧,並歸藏於郡城內天順成的倉庫裏!
同一刻,河東府的商柵欄,由於天順成、義信成、四合元的糧價就像商量好似的漲價,商柵欄那邊也出現亂象。
“怎麽會這樣?那些個家夥搞什麽鬼?”
集曹陳炳禾不明所以,心燥火燎,結果小吏又來傳話
“大人,您去街上看看吧!”
“又怎麽了?”
“現在城裏的糧價直線上升,那些商行不知搞什麽鬼,要麽跟風,要麽關門,更可氣的是剛剛在商柵欄裏有幾個販貨的人,開口收糧就是一兩五,現在因為一批倉糧已經把價格飆到二兩一了!”
聽到這些消息,陳炳禾氣急大怒“混賬,簡直混賬,難不成他們賣的不是糧食,買的也不是麽?”
出了商事堂,陳炳禾趕往鬧騰的地方,遠遠看去,一群人正圍在一起看熱鬧。
從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裏可知,官倉出售的陳糧果然以二兩一一石的價格被人買走,而這與昨天的價格完全相差兩倍。
圍觀的眾人看到官家露麵,立馬散開,陳炳禾跑到官家的陳糧攤子前質問“剛剛買糧的人在哪?”
“大人,那些人走了!”
小吏樂嗬嗬道“那些個商販不知是不是被驢踢了腦袋,竟然用二兩一的價格來買官倉裏的陳糧,還搶著要,大人,您看這是賣糧所得的一千二百兩現銀,小的”
不等小吏說完,陳炳禾一巴掌抽上來“混賬,混賬!”
連著叫罵讓小吏不明所以“大人,小的不明白啊,您”
陳炳禾懶得和小吏解釋,轉身上馬趕往州府。
州府韓複大人得知情況,臉色陰沉無比,一旁的黃文休等府中要員們紛紛沉思。
“大人,集曹急報!”
“讓他進來!”
陳炳禾跑進來後喘著粗氣道“大人,商事出事了,今早一開市,所有商行竟然不約而同的提價,就在剛剛,一些商販為了買官家在商柵欄設下的陳倉糧攤前大打出手,最後以二兩一的價格買走了今日所出的全部陳糧!下官心感不妙,特來”
“夠了!”
韓複發話,斷了陳炳禾的說辭,陳炳禾不知如何辦,呆愣在原地。
府參黃文休遲疑數息,起身“大人,下官以為這個時候商行胡亂做價,必定有所圖謀,如果強行下令壓製,隻會適得其反,而且會引發河東府的商事混亂!”
“大人,下官附議黃大人所說!”
一眾官員再三考慮後,紛紛表露出一樣的想法。
殊不知這也是最穩妥的說辭,畢竟沒有人知道怎麽回事,哪怕黃文休與顧氏和公孫氏都有交際,在這種時候,他也是兩眼一抹黑。
韓複聽完眾人的話,問陳炳禾“你以為那些人強行高價買走官家的陳糧是什麽意思?”
“這個”
陳炳禾冷不丁被穩住,足足沉思好半晌,才大著膽子道“大人,下官眼裏淺薄,不敢多說什麽,不過有一點下官能夠肯定,那就是商販故意高價買走官家陳糧,就是為了坐實糧價瘋漲的局勢!”
對此,韓複還算認可“你說的很多!那些個商賈種行事如此一致,必定有所圖謀,隻是你們身為河東府的官員,竟然能夠不知道那些商賈再圖謀什麽?本官可真是高看你們了!”
“大人,下官鬥膽猜測,必定與遼東的局勢有關!”
忽然,府中長史袁崇可出列。
韓複看了他一眼,道“為何扯出遼東局勢?你隻是州府的官員,話不要太危言聳聽!”
“大人,下官有三個方向可以論斷,當然最後的決斷在您手裏!”
袁崇可清了清嗓音,黃文休、陳炳禾等人都看向他,心中似乎有不滿。
“自去年開始,遼東一直傳出不穩的風言,先是夷人內鬥,跟著是胡人瘟疫,遼東大都督力行法無禁止即自由,致使遼東的商行大肆擴張,可是這樣帶來的後果也很明顯,官令難控,商事亂通,此刻冀州一半以上的官運處於呆滯狀態,下官對於這事仔細察看過,發現是蘇氏的河運控製著幾乎冀州整個的通運,隨著蘇氏把河運方向轉到遼東、燕京東進、幽州西出這三個方向,我們冀州的半數河運沒有河運幫的管製,混亂了一段時間後,就自然而然的停下,本土的商行卻沒有快速的通運,導致現在冀州各府城的商行相互獨立!其二,河東府最大的商號是公孫氏的四合元與顧氏的天順成,明麵上控製了河東府的所有生意,可在半個月前,遼東營州地界的一個商號義信成突然在三青街立了牌子,次日就賣出了低於市價的糧食,這導致了隨後一連串的糧價爆跌,現在河西、河北、河內三府連帶遼東的營州、平州、安州都處於低價不升的局麵!河東府基本上到了糧草屯陳的地步,其三就是今日的突然現像沒有任何預兆,突然就翻了起來,跟著就是我們官家的陳糧依照市價出售,這麽一來,其它的商販怎麽看?必定會認為是官家無力控製,或者是官家暗中授意!”
連著三個緣由撂出來,即便袁崇可沒有再說下去,韓複、黃文休、陳炳禾這些人已經意識到,糧價突然降低和暴漲的背後,必定與遼東冀州的商事大範圍規模變化有關,至於關鍵定然逃不出遼東的局勢。
隻是府官終究是府官,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足矣,什麽遼東戰備,外族混亂,韓複不願意去想,因此,即便袁崇可暗中提醒了,他依舊不往那條路子上說。
“袁大人剛所言有一些道理,但商事的變化理應商事法令來解決,不到萬不得已,官家不要強行幹涉!”
模糊一句,韓複看向陳炳禾“你立刻去天順成、四合元、義信成三家看看,告訴他們的掌櫃,不管有什麽事,都要依照法令而行!”
“這下官遵命!”
陳炳禾本來還想說什麽,結果腦子轉了一圈後,硬是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下去。
等到商議散了以後,黃文休連忙跟到書房“大人,剛剛在堂上,您為何遮掩了袁大人的意思?遼東局勢不穩,營州來的商號混蛋有意在聯合四合元和天順成搞事情,現在也確實出了苗頭,如果這時候我們壓下去,後果還不至於太壞,反之就會徹底失控!”
“黃文休,本府剛才的命令你沒有聽麽?”
韓複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黃文休不是會裝糊塗的人,立馬再諫言“大人,商事屯私,苦的是百姓,亂的是時局,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吧!”
“夠了!”
一聲怒斥,韓複道“此事不要再多言,河內府的同僚來此商議秋防事務,你速速去準備!”
眼看韓複強行催趕,黃文休隻能忍氣離開。
河內府北麵的汶河上,旗船還在緩緩前行,兩日來,徐玉瑱和顧勝南轉遍了河內府東麵北麵的所有郡縣,暗裏更是收購了近萬石糧食,說是倆人成為屯糧王也不為過。
“徐東家,現在我手中的現銀基本全無,你呢!”
麵對問話,徐玉瑱道“顧東家,我已經欠了錢莊一萬兩千多兩銀子,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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