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陽謀無解2】

字數:7075   加入書籤

A+A-




    試探性的詢問讓盛宣桓一激靈‘沈鏡怎麽如此直接?難道他有什麽想法?’

    快速琢磨後,盛宣桓沒有應其問,反倒順勢來個倒說“沈掌櫃,我雖然是義信成的貨棧掌櫃,可對於河東府的諸家並不了解太多,尤其是那個王氏!先前你問我直覺想法,我倒是不怎麽認為蘇氏或者天順成的顧勝南有那個能耐?應該是王氏的王老爺,近來街麵上不一直都在傳,說王氏的王厚再故意欺壓義信成徐玉瑱麽?”

    ‘好家夥,竟然順著我的意思來反問我?有點意思!’沈鏡心中冷冷一笑,臉上卻露出凝重的神色“盛掌櫃,當不當的我多句嘴,王氏不比其它世家,它背後的人是朝中重臣,況且俗話也說的好,空穴來風,深不可探,你既然有這種想法,怕是事實比這更壞!”

    “沈掌櫃,義信成之前收了那麽多的皮貨,硬生生將死絕的皮貨行生意給抽了回來,公孫章東家對這些也清楚,眼下我們的貨倉被人燒了,幾萬兩銀子化作灰燼,如果公孫東家不想法子幫幫我們,後果不是義信成一家能夠擔的起的…”

    “盛掌櫃,合商旗的名頭已經蓋過遼東、冀州所有商號,義信成也是潛在的大杆子,這個時候,不管誰衝義信成下手,那絕對不是一般人,公孫東家不會坐視不理,卻也不能冒失的出手,你是掌櫃,心裏應該明白!”

    話落,馬車停下,盛宣桓和沈鏡抬頭看去,廢棄的義信成皮貨倉房還在散發著濃濃的焦味,沈鏡走到門庭處,一眼四看,諾大的貨倉分了四個倉垛屋子,從屋子的木檁數目估測,每個倉垛存放數目應該在五萬斤左右,四個倉垛就有二十萬斤皮貨,這些數目已經是四合元之前從燕京貨道販來的五成以上,就算用最賤的價錢去估算,也值二十萬兩銀子,由此可知義信成的血本投的有多大。

    但是現在全都沒有了,隻剩下一地灰燼,白花花的銀子沒了,巨大的窟窿幾乎將合商旗的根子給撅了,在這種情況下,添補漏洞是最最關鍵。

    可沈鏡的態度讓盛宣桓倍感意外,雖說公孫章沒有露麵,盛宣桓聽話聽音,尋跡看像,也知道情況有些不對兒。

    隻見沈鏡進入貨倉轉了一圈,出來後,他道“盛掌櫃,依照我的想法,義信成不妨關上幾日,看看街麵上的情況再做決定!”

    “關上幾日?這怎麽能行?”盛宣桓大驚“合商旗之前能夠打通冀州的商號,很大原因就是義信成的底子,這事要是傳出去,義信成再關了門,別家商號怎麽看我們?沈掌櫃,我還是那句話,公孫東家在河東府經營二十年,無論是名頭口風還是實力,那都是首屈一指,隻要他願意撐我們一把,等到陽城、營州、平州、安州等地的商貨販過來,義信成緩過勁兒,那一切都會好轉…”

    對於盛宣桓的再三求助意思,沈鏡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反應,這讓他很是憤怒。

    與此同時,徐玉瑱在醫館裏又碰上麻煩事,雖說他隻是故作裝樣子把自己撞昏在地,可腦袋上的青紫色確實實實在在的,現在老郎中也為徐玉瑱弄了一些活血化瘀的清涼藥,小徒弟將藥端來後,徐玉瑱順手接下就要喝,一旁的鐵肇憑借直覺伸手攔住“等等!”

    小徒弟不解其意“這是上好的活氣血藥,徐東家喝了以後很有好處!”

    “藥,你師父給的沒有錯,可是我怕他有問題!”鐵肇沉聲出手,端過藥碗,道“拿銀針來試試!”

    小徒弟聽出話裏不對勁兒,轉身取來試藥時的銀針,鐵肇把銀針放進藥碗,結果瞬間變黑,這下小徒弟慌了“徐東家,藥是我師父親手配的,我親自看著爐子給您熬的,不可能出問題!這這…”

    瞧著小徒弟慌張的臉色,徐玉瑱笑笑“小老弟,不礙事,我知道和你沒關係!”

    轉頭看向鐵肇,鐵肇將藥碗放下,道“小老弟,帶我去看看你的熬藥地方!”

    來到醫館後院的配藥房,幾個小爐子還在咕嘟嘟的冒著煙氣,鐵肇仔細看了看周圍的布局,道“這裏除了你和你師父,別人也能從那後門進來!”

    “沒錯,我們醫館平日裏會為一些大家人熬藥,他們的家奴都是從後門進來,在那邊的小窗口等著領藥,不過今個沒有多少人!”小徒弟拿著一張藥書道“這是今日的藥單子,隻有四家人!帶上徐東家五家!”

    “叔,你是不是認為這幾家人有問題?”徐玉瑱問,鐵肇搖搖頭“他們沒有問題,倒是那幾個腳印太過突兀!”

    順著鐵肇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後門旁邊的窗台牆上,明顯印著幾個淺淺的印記,雖然隻有半拉,可鐵肇身為江湖人,一眼就看出這是輕功了得的家夥留下的,且印記很輕,如浮沉般微妙,一口氣吹上去,即刻消失,由此估測,那些人剛剛離開不久。

    短暫考慮後,鐵肇突然想到什麽,跟著衝徐玉瑱附耳幾句,徐玉瑱立刻瞪眼“鐵叔,真要這麽做?”

    “玉瑱,有人要你死,你在不知道情況前,不妨試著死一下,或許就能看到一些之前看不到的情況!”說罷,鐵肇衝小徒弟道“去把你師傅叫來!”

    不多時,老郎中和小徒弟全都得知鐵肇的意思,一時間,老郎中臉色也是瞬變不一,難以自製“徐東家,您這…您這未免太過冒失了,萬一您死在小老兒醫館的事傳出去,那小老兒一輩子的名聲都沒了!”

    “老先生,世事難料,還請老先生您理解一下!”徐玉瑱誠信請求,鐵肇卻說“老爺子,剛剛藥碗裏有毒藥,這事你沒法遮掩,我知道不是,可有人故意借著機會來敗壞你的名聲,要是不處理好這個黑手,怕是接下來你的醫館隻會惹下更大的麻煩!”

    麵對威脅,老郎中無話可說,隻能應下徐玉瑱的意思,當晚,醫館就像炸了鍋的商柵欄,亂哄無比,小徒弟更是連著跑前跑後,最後還找來了府衙的人,州府黃文休帶著差役進入醫館,看到床上麵色青紫的徐玉瑱,整個人都是蒙的。

    “這怎麽回事?誰幹的?”怒聲如雷,震得老郎中不知所措“大人,這不關小老兒的事啊,徐東家前半夜受傷來此,小老兒為其診治配了湯藥,誰成想湯藥熬好以後,徐東家一口入肚,不過半個時辰就變成這樣子!”

    “這樣子是哪個樣子?”黃文休又是一聲怒問,老郎中哆嗦一顫,險些癱軟在地,幸好小徒弟攙扶住他“回大人的話,徐東家中毒了,具體是什麽毒,我們也不知道,而且我向大人保證,這絕對不是我們下的毒!”

    “是不是你下毒,此事有待本官查明,現在這裏的一切都有官府來接管!”黃文新強聲一句,身後的差役立刻四麵散開,不多時就把醫館給封禁,次日一早,街麵上就傳開了,說什麽義信成的東家徐玉瑱得罪了某位大人,遭到毒手,死相淒慘,又有人傳,徐玉瑱因為近兩年突飛猛進,從小小的地方商號成為橫跨州地的大商賈,實力強勁,為此開始尋花問柳,結果被青樓的人給陷害,中毒而死,還有人說徐玉瑱的合商旗得罪了地方豪族,那些豪族聯合了河東府派人將徐玉瑱給宰了,屍首扔到醫館…

    麵對這樣的情況,義信成的貨棧沒有任何反應,其它地方的義信成商號更是集體啞語,更有一些郡縣的義信成商號開始收縮日常的販商路子,這一係列情況同時發生,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合商旗開始崩潰。

    四合元,公孫章得知徐玉瑱昨夜在醫館受襲,整個人倍感震驚“該死的…到底是這麽大膽!”

    “老爺,幸虧昨夜您沒有去見義信成的掌櫃,否則這事已經把您給牽連進去了!”沈鏡沉聲道“從現在開始,老爺您也要和義信成開始割裂關係,凡是與義信成有所牽連的生意,要麽咱們強行拿下,自己掌櫃,要麽撤手,不再與之糾葛!”

    “這樣做豈不是又成了顧勝南那種貨色!”公孫章心中不快,沈鏡勸誡“老爺,局勢不明,依照我的估測,很大可能就是王氏的人在衝徐玉瑱動手,我們不能與王氏正麵作對,所以咱們隻有先保全自己,讓後再看看情形出手,否則自己都難獨善在外,又談何幫忙?”

    不得不說沈鏡考慮很符合商賈人的心裏,即便雙方再怎麽有交情,可真要出事,利益永遠都在第一位,公孫章或許是性情所使,有些衝動,但隻要他冷靜下來,就會發現自己的這位掌櫃腦子考慮事情非常全麵,完全挑不出錯誤。

    最終,公孫章道“雖說事到臨頭,自保為上,可徐玉瑱這人做事實在讓我等仰目,現在他有問題,義信成肯定會出現大麻煩,四合元幫不上大忙,卻要保證河東府通連冀州其它府地的商道不出問題,再一個,把我們的貨倉壓縮,現銀取出,以免那些錢莊趁機發難,卡斷義信成的最後一條線!”

    “東家放心,我這就會去做,保證出不了差錯!”沈鏡應聲離開,至於公孫章,他再三考慮後,備駕來到醫館,遠遠看去,十幾個府衙的差役帶刀守在醫館的門外,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要躲避一丈,生怕稍不留神就被牽扯進去,公孫章走到跟前,負責守衛的差役小什長道“公孫東家,您老怎麽來了?”

    “我想進去看看徐玉瑱徐東家,聽說他被人下毒了,也不知情況如何?”公孫章笑嗬嗬的解釋,手卻不覺中掏出一錠銀子塞進小什長的腰帶,可是平日裏這些見錢眼開的官家兒子們竟然不接受,這讓公孫章很是意外。

    “公孫東家,不是小的今日駁了您的麵子,實在是大人有令,不得任何人探望徐玉瑱,您老還是請回吧!”小什長話落,自然往後退了一步,這麽一來,公孫章遞上銀子的手也就露在外麵。

    對於這樣的結果,公孫章很是憤怒,正要發火,黃文休從後麵過來“公孫東家,您如何來了?”

    “黃大人!”公孫章立刻調轉方向,道“徐東家與我是商道上的好友,之前皮貨生意也有聯係,現在他出了問題,我怎麽能夠不來看看?”

    “公孫東家還請見諒!”黃文休笑著道“近來河東府的事太多了,現在又鬧出徐玉瑱的事,韓大人有令,為了不讓局勢繼續惡化,在徐玉瑱能夠起身以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見到他!”

    “這這…”公孫章有些急躁“黃大人,徐玉瑱先是被人燒了貨倉,損失了大量的皮貨,以至於今日一早我就聽到消息,皮貨行市翻了幾倍,再者他跟著被人下毒,生死不明,合商旗本來就是由義信成主導的匯通商道大旗,義信成要是出了問題,其它商號都要受到影響,包括我的四合元,所以我得看看徐玉瑱到底怎麽樣了,否則四合元的損失誰來賠?”

    對於公孫章的意思,黃文休有些憤怒“公孫東家,商賈不得太過重利,否則就會被人蒙蔽雙眼,那時徐玉瑱的事再次發生,河東府就會真的陷入混亂!”

    撂下這話,黃文休起身往醫館裏走去,公孫章站在原地沉思片刻,隻能離開,回到府邸,孫俊正好從外麵回來,瞧著公孫章的模樣,孫俊道“東家,您怎麽了?”

    “唉!”公孫章歎息道“徐玉瑱這接二連三的遭事,現在鬧到生死不明的地步,我退吧,已經退不了,那樣也不是人幹的,不退,兩眼一抹黑,實在讓人不安!”

    “老爺,我剛剛打聽到一些消息,不知真假,還請您決斷!”孫俊順著公孫章的意思道“剛剛我從街麵上回來,從商柵欄的一些小販嘴裏得知,王氏的王厚竟然與河東府的幾家錢莊聯合,將所有的商號借貸給封了,這是什麽意思?”

    “王氏竟然要強行封掉其他商號的借貸生意?這不就是給義信成的脖子上再纏一道繩索?”公孫章不愧是商賈老手,一眼就看出關鍵“義信成現在接連遭受關鍵打擊,為了充實皮貨市場,所有人都知道義信成的櫃上現銀已經幹空,沒有錢莊的借貸,單單靠陽城、營州等地的義信成商號送來錢銀,那壓根就是遠水解不了近火,況且徐玉瑱又被人下毒,生死不明…”

    “東家,那是不是說有人已經看出義信成的病態,打算趁著這個機會徹底撅了義信成的旗子,毀了他的合商旗匯通道?”

    對於孫俊的疑惑,公孫章沒有回答,因為他也斷定不了,況且合商旗的事隻要有眼界的人都能知道,這是一件利於商道向穩定發展的道路,過去沒有誰敢這麽做,現在有人敢出手去,已經是不易,除非襲擊徐玉瑱的背後還是威逼,想要讓這位年輕派的商賈小子成為某個人某個勢力的馱馬。

    猛然間想到這些,公孫章再也坐不住,他立刻起身道“去,備車,我要見天順成的顧勝南!”

    天順成號,顧勝南之前與蘇氏蘇霓猋暗中謀和,想要對徐玉瑱搞些事情,結果蘇霓猋是真的沒能耐,竟然半道掉頭縮了身子,現在顧勝南生怕被牽連,已經藏身多時,直到王氏的風聲悄悄傳出來,王厚老爺子見了他,顧勝南才算重新恢複膽氣。

    此刻,顧勝南喝著小酒,旁邊,陳青河說著幾種趁機起事的辦法“冬季,義信成已經完蛋了,他們的貨倉被燒,皮貨生意肯定做不下去,而且徐玉瑱又被人下毒,生死不明,咱們的機會來了,如果能夠一舉得手,那麽合商旗的大旗就會從義信成的招牌變成我們天順成的招牌!”

    “說的有理!”顧勝南放下酒盞,道“隻不過王老爺子那邊的消息還得時刻盯著,否則咱們要是做的有些過分,豈不是違背了王老爺子的意思,介時老爺子一怒出手,咱們可承受不起啊!”

    “東家說的在理,所以我已經安排人去盯著醫館,隻要傳出徐玉瑱死亡的消息,那麽咱們立刻放貨衝市,保準能夠拿住市場的控製,過後再把半數的權力交給王老爺子,您說他還會生氣麽?”

    “就這麽辦!”

    陳青河的意思很符合顧勝南的心情,於是這位再三反複的商賈種到底衝徐玉瑱出手。

    醫館內,徐玉瑱依舊麵色發青的躺在床上,旁邊的小徒弟在為其針灸,鐵肇守在門口,隨時聽著外麵的動靜,當黃文休進來後,鐵肇道“黃大人稍後,玉瑱正在接受治療!”

    黃文休道“還要多久?玉瑱可醒過來了?”

    “還沒有醒!”鐵肇應聲“這次的毒手算是下到關鍵,若非玉瑱的身子骨足夠好,換做旁人已經沒有命了!”

    順著這個意思,鐵肇問“黃大人,關於玉瑱受襲的事,官府查的可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