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銀子枷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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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於成龍改了態度,宇文乎順勢下坡:“於大人,您這是哪裏的話?想咱們相互為伴多年,那份感情還是有的,什麽酒不酒的,要我說,這杯茶就夠了!”

    說著於成龍端起麵前的茶盞,請禮一示,先飲為敬,於成龍見狀,立馬跟上。

    品味清茶的香氣,於成龍道:“宇文大人,眼下的朝堂景象您也看到了,我們雖說是六部高官,可俗話說的好,巧婦難於無米之炊,國庫空虛,戶部要錢沒錢,要糧沒糧,那些豪族官紳世家暗中聯合,私並土地,收賦於自己的腰包,待事出來,我等都是提頭挖坑自己給自己賣命的可憐種,真是讓人憤怒啊!”

    聽似抱怨,實則在暗示宇文乎,來這裏到底做什麽直接說話,反正朝堂的局勢已經擺在麵前,遮遮掩掩也沒什麽意思。

    宇文乎對於這些也心知肚明,否則他何必要用於成龍暗裏的小動作來敲門?

    短暫的考慮後,宇文乎問:“於大人,戶部現在糧倉空薄,你借著官家的名義與地方商賈做生意,這未免太大膽了,要知道地方的商賈都與官紳、豪強、世家相互串聯,萬一他們暗中擺了朝堂一刀,後果你不會沒有想過吧…”

    “這些我自然想過!”於成龍心中十分有數:“那些商賈都是以利為上的奸詐種,背叛是常有的事,可有一樣東西,他們絕對不會背叛!”

    “什麽?”宇文乎似乎有些困惑,於成龍笑笑:“宇文大人,看來您真是不了解那些市井小人,在他們眼裏,利益至上,利益隻要給的足夠多,你有著他們想要的…那麽背叛自然不存在了!”

    “所以你用官令是為養大那個義信成的商號?並不是單單為了糧食!”宇文乎已經反應過來:“你這是在拿朝堂的錢去鋪自己的路!就算你是譽王的人,他一旦知道這些,也不會放過你!

    “恰恰相反!”於成龍笑聲無憂:“宇文大人,日前上書房的太子召見,你險些遭到問罪,從那裏就沒想到什麽?”

    “這…”宇文乎遲疑不定,於成龍又添了一把火:“宇文大人,太子殿下要想解決國庫虧空的問題,就必須衝豪族和世家下手,可是政務堂和軍政閣的老家夥並不支持,這就給太子造成了第一道難關,反過來太子殿下是皇儲的繼承者,北秦的監國,要是堂堂太子殿下向豪族和世家低頭,妥協北秦國庫賦稅虧空的問題,太子本身也無法接受,換句話說,在這個時候,這種情況下,西州豪族叛亂就是一根刺,拖得越久,紮的越深,真要拔出來,沒有良好的醫術,也必定會造成傷口發膿潰爛,相比較之下,譽王殿下沒有那麽多顧慮,明令無法製止世家豪族的兼並私吞情況,暗裏卻可以聯合,隻要利益到位了,那時誰還在乎什麽官家法度?這些理兒宇文大人不會不清楚吧!”

    麵對於成龍的說辭,宇文乎臉色凝重,足足考慮了半刻,他起身道:“於大人,你的糧運官令什麽時候送到我的案上?”

    “今日傍晚之前,官家糧販的通行令,征兆令,還有地方州府商事的監察令,這三道文書我已經備好,隻等大人您過目了!”於成龍起身抱拳:“宇文大人,此事成了,你我必定可以脫身該死的國庫糧草虧空罪禍,反之你我誰也逃不掉!”

    “此不用你多言,本官已經明了!”宇文乎本來就是向譽王派示好,現在目的達到,他的心也就放下來,臨了宇文乎衝於成龍交代:“先前吏部尚書李苑在上書房冒尖出言,此事必定有問題,你若有空,最好盯著那廝,否則我怕他會壞了戶部的糧運要事!”

    “宇文大人,李苑與本官的位置一樣,他何來從中作梗的意圖?”於成龍有些意外,可是宇文乎也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望著這位上官的背影,於成龍有些懷疑:“搞什麽幺蛾子,老東西!”

    自顧笑罵一句,於成龍沒有多想,他派人去催傳於成飛,盡快把義信成在燕京的招牌立起來,這樣不單單方便了糧運,也能夠遮掩下他們宜興和的風頭,畢竟燕京處於欲來的地步,有個槍頭擋在前麵,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陳唐郡,徐玉瑱和鐵肇、李德鵲將宜興和幾乎是白送的綢緞全都運往遼東,他也接到了蘇霓寧送來的飛書。

    “看來小姐他們已經收到貨物了,剩下的就是轉售出去,換做銀子,充填義信成之前的現銀量!”徐玉瑱心中稍稍安穩幾分,李德鵲在一旁撥拉著算盤道:“東家,你可別急著放鬆,這小姐後麵還有一封信,蘇霓晟的,他已經調運蘇氏二房的糧食從幽州方向轉運過來,總計是八萬石,不過路途會有損耗,到這裏差不多有個六萬石左右!銀子數是七萬四千多兩,您看是怎麽頂他的帳!”

    “好說!”徐玉瑱根本不把這當回事:“立刻給營州的吳啟發消息,讓他調撥上穀縣那邊的馬匹販運銀子轉給蘇霓晟!”

    “販馬道的銀子?那個數竟然有這麽多麽?”李德鵲有些意外,徐玉瑱嘿嘿一笑:“你也不算算我從草原上弄回來多少貨物,單單馬匹已經有兩千多匹,除卻分撥給邊軍的千匹,剩下千匹就是好大一筆錢,這就是我的家底,上穀縣令程汝銘根本就不敢怎麽樣,因此我借著販馬道的機會,由從北夷其他部落手裏換來不少好的玩意,那些東西全都悄悄運往遼東城賣了!也就是說兩年來,上穀縣的義信成販馬莊賺來的銀子一分都沒有動!”

    “東家,照你這麽說,那起碼得有十多萬兩!”李德鵲倍感驚訝:“說真的我都忽及了販馬道那邊的生意,之前你在河東府遭受襲擊,我隻顧著把營州周圍郡縣的義信成分鋪給穩住,陽城到上穀縣的生意在曹無義的支撐下,勉強沒有崩盤,現在反過來那邊卻成為義信成的銀袋子,東家,這事你做的讓我不得不佩服!”

    “可不!”徐玉瑱總算讓李德鵲親口承認了自己:“你也不想想,我要在燕京立足,沒有銀子該怎麽辦?總不能再去張口找小姐要,那多沒麵子啊!”

    笑嗬嗬的態度彰顯徐玉瑱的實力已經比之前更加有力,起碼他在某些局勢掌控上有了心數,趁著李德鵲盤算帳數,徐玉瑱出來活動筋骨時,鐵肇跟了出來:“玉瑱,有個事我得問問,你一定要如實告訴我!”

    “叔,有啥自說,咱們之間還有什麽可藏的!”徐玉瑱並未多想,於是鐵肇理了理思路,道:“糧食的事我不多時,但是你接下來是不是打算去和那些官府的人做交易!”

    一句話突兀的拿住了徐玉瑱的隱藏心思,使得他有些意外,不知該怎麽回答:“叔,你這是什麽話,我和宜興和的於成飛他們已經談妥了,其他已經沒有什麽事了,你是不是想多了!”

    “想多了!今日辰時那會兒,為何陳唐郡的郡守派人來私下見你,我已經聽到了,你還打算與高力士那些人鬧什麽!”鐵肇把話擺在麵上,徐玉瑱見躲不開,索性也攤牌了!

    “叔,沒想到被你發現了,其實我這也不是胡來!狡兔三窟,怎麽也得留個後路唄!”徐玉瑱道:“宜興和的於成飛話裏話外把意思給我挑明了,他背後的人是戶部,戶部傳聞是譽王的人,起碼王厚那些人現在不敢露麵,王季之前冒了一頭後,也消失離開,這說明什麽,於成飛的實力還是很強,他確實能夠幫我在燕京立足義信成,但有一點我還是不放心,那就是另一句俗話,卸磨殺驢,這二十萬石糧食一旦進京,糧食並不多,但信號十分足,譽王派人的一定會搶了太子的風頭,那時太子的人要是對我動手,宜興和的人保我,好說,不保我,我豈不是一盤殘局破子入陣的小卒子,所以我隻能在向太子那邊示意,我是無勢順風的小卒,當然高力士他是太子的人,從他的嘴裏套出一些話,再擺出我的價值,想來太子也會有些反應!”

    聽完徐玉瑱的意思,鐵肇有些氣憤:“玉瑱,不是我說你,你這樣腳踏兩隻船行帆,後果十分危險,萬一太子殿下看不上你,譽王殿下也把你用過棄之,那後果如何?別忘了,皇族的人考慮的事和我們不同,他們要的是天下,並非得失利益,一旦有威脅到他們的存在,後果就是棄子,這些你有沒有考慮!”

    “我”這次輪到徐玉瑱沉默了,因為他從沒有想過,在他眼裏,利益就是眼下最好的保護,隻是鐵肇一句話說的刺激,使得徐玉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片刻沉默後,徐玉瑱道:“叔,走一步算一步,現在我已經給高力士放出風來,宜興和的於成飛也和我達成了協議,糧食和銀子都在路上,就是退下也不可能退下了!所以隻能迎著頭皮往前走去!”

    “你啊!”鐵肇有些憤怒,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下去,短暫的考慮後,鐵肇起身道:“我出去幾日,這些日子你小心一些!”

    “叔,你要做什麽!”徐玉瑱感覺鐵肇的狀態不對勁兒,鐵肇卻說:“你說過,利益能夠讓人捆綁到一塊,那些官員們隻有利益是不夠的,還必須有更強烈的東西作為束縛,我去把這個束縛找出了,五天後我會回來,在這五天內,你一定要小心!”

    說完,鐵肇轉身離開,徐玉瑱心中一琢磨,回到屋子裏,他取來紙筆,一通書寫後,招來小二,遞上一錠銀子,小二看到銀子,很是高興:“客官,您有什麽吩咐?”

    “把這封書信送到雁門郡,蘇氏長房蘇霓崟的手中!”徐玉瑱一字一句的說,小二頓時愣住:“客官,雁門郡,那可是遼東啊!來回很遠的!”

    “回來以後,我會賞你這個!”徐玉瑱這次又從袖囊裏拿出一隻小金錠,小二的眼瞬間放了光芒,要知道他身為小二一個月的所賺不過區區百十個大子,如果能夠得到徐玉瑱的賞賜,那麽他可以就此離開客棧,自己回鄉下開個小鋪子,因此小二應下徐玉瑱的交代,立馬出發。

    當徐玉瑱暗裏將書信送給蘇霓崟時,蘇霓猋那個不成器的東西竟然從安樂郡逃了出來,路上,蘇霓猋氣呼呼的發誓:“蘇霓崟這樣作踐我,我一定會讓他後悔!”

    “主子,奴才聽聞蘇霓崟正在對徐玉瑱下手,似乎是什麽糧道的事!”蔡仲亨小聲稟告,蘇霓猋頓時怒聲:“徐玉瑱,那個混賬東西在哪,我這就去宰了他!”

    “主子,徐玉瑱已經去燕京了,聽說現在陳唐郡,隻是您確定要去哪裏麽?他好像和官家的人搭上線了!”“那又如何,該死的徐玉瑱,之前我好心去尋找他合作,絆倒了蘇霓崟,蘇氏長房就是我來做主,到那時他少了麻煩,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豈不是兩得,可他偏偏很在乎那個該死的蘇霓寧,似乎非要因為一個老東西的死尋我的罪,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要活了!”厲聲叫罵落地,蘇霓猋打定主意前往燕京,宰殺徐玉瑱,幾個時辰後,蘇霓崟得知這個消息,頓時驚蟄不已。

    “可惡,你們如何讓他逃了!”麵對蘇霓崟的斥責,藍嘯也是心中憤懣不已:“公子,蘇霓猋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竟然讓柯楊幾個護院改變心意,投靠了二公子,現在他們一群人已經護著二公子離開安樂郡,徑直前往燕京了!”

    “前往燕京!難道說他要去找徐玉瑱的麻煩!”蘇霓崟腦子飛轉,立馬想到了關鍵,雖說他對於徐玉瑱很不服氣,還想在這一次的糧運中做些手腳,爭爭浪頭,但蘇霓猋要是插手了,那絕對的魚死網破,這不符合蘇霓崟所要的利益結果。

    於是蘇霓崟隻能衝藍嘯、扶垚等人下令,立刻出發,追趕蘇霓猋,路上,蘇霓崟發現情況還是有些不對勁兒,那就是前兩日已經傳出風的蘇氏二房出貨糧運的消息竟然沒有了,連帶整個遼東西南界的幾個郡落都沒有任何跡象。

    對此,蘇霓崟感覺蘇霓晟在耍詐:“該死的混賬,偏偏這個時候給我添亂子!”入夜,蘇霓崟和藍嘯等人在官道附近的林子裏休息,吃食時,扶垚從外麵跑來道:“主子,剛剛我順著官道往前跑了二三十裏地,從地方村裏的裏正口中得知,蘇霓猋他們繞路往南,進幽州了!”

    “進幽州,他在搞什麽鬼!”蘇霓崟一時還真看不清蘇霓猋的動向,從遼東安樂郡向西,直接就是營州南界,過南界官道,頂多百裏,就是冀州南界的交匯,再往前就到了燕京地界,如果要是從幽州方向往燕京去,那至少要多走三百裏路!因此蘇霓崟是真不清楚自己的弟弟腦子裏到底塞得什麽玩意兒!

    “公子,那我們用不用往南跟進,也入幽州?”

    扶垚發問,蘇霓崟立刻拒絕:”去幽州隻會更當誤時間,我不信蘇霓猋那個混賬不出現!”

    事實上蘇霓猋去幽州也是意外,行至營州南界時,蘇霓猋竟然被寧王的人,也就是夜裏飛、喬封等人撞見,這寧王得知徐玉瑱前往燕京大展身手,角逐河東府王氏,他便派人來尋機會,畢竟徐玉瑱這兩年的實力表現相當惹眼,已經在某些方麵超過了蘇氏,因此寧王不願意放過這樣一個人才。

    隻是讓夜裏飛幾人沒想到的是蘇霓猋這個蘇氏長房二公子半道出現,雙方發生一些誤會,卻被喬封等人拿下,幾經考慮後,夜裏飛打算試試這位蘇二公子的能耐,索性與喬封一商議,他們兵分兩路,一路以喬封為首,繼續趕往燕京,一路以夜裏飛為首,帶著蘇霓猋去幽州的蘇氏長房商行,尋些助力。

    麵對這樣的情況,蘇霓猋也算看出來夜裏飛等人的不一般,便擺出自己蘇氏的身份:“你們最好對我客氣些,否則我絕對饒不了你們!”

    殊不知夜裏飛早就把蘇霓猋這個紈絝莽夫摸得透透,他笑嗬嗬道:“蘇二公子,你哥哥蘇霓崟一直綁著你,也算是為你好,你何必要自己逃呢!”

    冷不丁被眼前的人戳穿情況,蘇霓猋很是意外:“你們是什麽人?”

    “蘇二公子,既然你是商人,我和你做個交易如何?成了,興許你哥哥就得跪在你麵前,反過來你是絕對鬥不過你哥哥!”夜裏飛隻道這兄弟二人之間矛盾眾多,便刻意挑諷,蘇霓猋火氣上頭,自然不忿咆哮。

    幾句下來,蘇霓猋算是被夜裏飛這個江湖老種拿捏的透透的:“蘇二公子,實不相瞞,在下江湖人氏,現在為寧王殿下門客,前往燕京做些事,意外碰到二公子,想要借用二公子一些力量,不知二公子有何想法!”

    “寧王的人!”蘇霓猋再度驚住,此刻他腦子想的是蘇霓崟背後的李秀成,倘若自己背後能夠寧王,那豈不是比蘇霓崟更加威風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