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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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南方隨處漂浮著泥土的清新,時而一陣陣熱浪撲麵而來;時而一驟驟冷雨卷襲。兩相交替孕育了天邊的彩虹,光彩奪目俯視大地。

    顛簸的馬車上女子照顧著劉軒,這已經是大半個月了。

    自從與王大彪一戰後,劉軒就很難動身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胸前那麽長的一道傷,喝口水都扯到傷口,裂開、愈合反反覆覆。

    明鳶幹脆就把他放在自己的馬車裏,白天細心照顧,喂水喂食,清理傷口,敷藥包紮。

    晚上就在一旁角落,獨自一人抱著腿坐著入覺,不去打擾他。

    劉軒倒是過得舒坦,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就是上廁所比較麻煩,畢竟明鳶是女孩子,他索性讓明鳶在馬車上挖一個洞,自己解決。

    明鳶也不覺得尷尬,每次上廁所,自己回下馬車等著,完事了,也不用自己收拾汙穢物,一切隨著洞口排放出去。

    劉軒也不是輕薄之人,每次方便完都會把身上的衣物整理得整整齊齊的,才讓她回到馬車上。

    就是這味道有點重,每次都是捏著鼻子上車。托他的福氣,打開窗口通風的同時,可以欣賞風景。

    一路上,明鳶聊了好多自己的事情,每次講到高興的地方,都會咯咯大笑。

    相互交流中,劉軒也知道這個女子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她喜歡看書,喜歡研究古時候故事。

    投其所好,半個月的時間裏,他把《鹿鼎記》裏的故事講了一大半,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多金庸的書可以講,非要挑這麽一個故事講。

    裏麵大量天馬行空的想象,描繪了一個色彩繽紛、神奇瑰麗的幻想世界,創造了一係列妙趣橫生、引人入勝的情節故事,成功地吸引住她。

    其實劉軒這樣做,也有另一個方麵的原因,那就是明鳶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心裏疾病,晚上做噩夢很厲害,好幾次都夢遊了,有時候直勾勾的盯著劉軒,大晚上的得嚇出一身汗。

    起碼這些天馬行空的故事,能夠讓她轉移注意力,能夠讓她幻想這樣世界,心病還是得靠心藥醫,隻要能過跨過去,那就不會再複發了,所以平常的聊天中總會刻意去引導一些事情。

    錢大富很不滿意女兒就這樣把一個身份不明的男孩子放在自己車上,女孩子家家清白要緊,要懂得恪守禮節,每次都因為這個事跟她爭吵。

    而明鳶認為是劉軒救了她自己,是自己害他受了那麽嚴重的刀傷,就應該本份照顧好他,直到傷口痊愈。

    後來,同行的鏢師們也會小聲討論著,私底下都叫少年姑爺了。錢大富氣的臉都綠了,他下定決心,不會讓明鳶嫁給他的,一個山野小子,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

    ……

    ……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就在三天前,商隊已經駛入了東晉境內,到了境內著,靠著司空南的威名,路上的攔路鬼也少了很多,加上錢老板沿途的打點,吃穿、藥物也有很大的改善。

    劉軒微微的張開了眼,模糊看到有人拿著毛筆在自己的臉上塗抹,他抓住了那個人的手,有氣無力的說了一聲:“幹嘛,我的臉可不是張白紙。”

    “你們現代人不就是也這樣玩弄別人的,我就想知道整蠱人是什麽感覺。”女子做著鬼麵戲謔說道。

    看來自己把一個端莊少女給教壞了,這不就是小寶戲弄小郡主的一幕嗎?自己現在的場景跟沐小郡主又有啥區別。

    他愁著臉歎著氣,沒啥好脾氣地說了一句:“剛睡醒我渴了,想喝水。”

    明鳶那從馬車的角落倒一碗水放在手上,一勺一勺喂著劉軒,不急也不慢,盡顯溫柔。

    喝著水的劉軒,細細地打量這她,和之前的模樣有所不同,盡管還是和第一次見麵那樣穿著綠衣,但現在變得更加迷人。

    隻見她身穿綠色的對襟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有種小家碧玉的感覺,頭上的靈蛇髻格外的精致,臉上淡淡的妝容顯得五官精美。

    女子瞧見劉軒直勾勾地看著她,害羞的低下頭,從一旁的食盒裏拿出一些糕點給他,好讓他轉移注意力。

    一手一個往嘴裏塞,頓時間塞了滿了整個嘴,鼓起來的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咀嚼著,跟猴子一樣,臉上的墨跡也跟著動了起來,他也顧不了那麽多規矩,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女子看他吃東西的樣子那麽猴急,很有趣的樣子。心裏想著哪有人這麽吃飯的,這吃相也是絕了,小手捂著嘴,噗嗤的小聲笑了出來。

    “夠了,夠了,再吃得撐死了,話說能不能先把我臉上的墨跡洗掉。”劉軒帶著小脾氣埋怨道。

    “偏不!讓你好好感受一下沐小郡主的委屈。”明鳶笑嘻嘻的說道,眼睛眯成一條縫向上彎曲,好看極了。

    劉軒看著錢明鳶嬌滴滴的樣子,著實可愛一種搗蛋大王的感覺油然而生。

    錢明鳶發出銅鈴般的笑聲,她自己心裏想著,這樣做著實有趣,下次再嚐試點別的。

    劉軒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心裏挺佩服這個姑娘,遇到之前的事,現在還能笑得這麽開心,心想著應激障礙應該不會發作了,如此堅強的人,就應該多笑笑,況且笑起來的還真的很好看。

    馬車裏傳來一陣陣笑聲,騎馬的司空南和錢大富倒是安心了不少,臉上露出了慰藉的表情。

    他們這幾天看到明鳶臉上沒有一點笑容,陰沉沉的,讓人好難接近。

    加上之前看到身上穿的男式服飾,心裏便有明鳶吃了虧的想法。

    他們想安慰卻不知道怎麽開口,總不能說,沒了清白也沒關係的話,兩叔侄隻好閉口不言,誰也不願意去觸碰雷區,隻想著將這事隱瞞下來,再嫁個一戶好人家。

    司空南看著逐漸昏暗的天色,停住了前行的腳步,吩咐鏢師們砍柴升火,休整做飯,今晚就在這塊林地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趕路。幾個鏢師伸著懶腰,打了哈欠,就按照吩咐做事。

    錢老板則走到到明鳶的馬車跟前,拉開簾子查看裏麵的情況,隻見見到女兒趴在劉軒身上,拿著手巾在擦他臉,氣打不一處來,大聲的喝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啊?”

    明鳶被這一聲嚇了一跳,原本是想要欺負欺負劉軒的,然而這墨水留下印記太強大,怎麽洗也洗不掉,自己不知不覺中趴下了身子,貼在劉軒身上,認真地擦拭。

    “鳶兒,你這也太放肆了。你看看你成何體統。爬在一個男人身上,女孩子家家的,禮節都不要了嗎?”錢大富越說越氣。

    明鳶紅臉一熱,坐了起來,確實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界限,但她卻反駁的說道:“我隻是給他擦臉,又沒做什麽,大驚小怪,別咋咋呼呼的。”

    司空南聽到爭吵湊了過來,往裏看了一眼,明白發生什麽事情,開導的說道:“也沒什麽,小孩子淘氣,畫了一臉畫,洗洗就好了。”

    “還是司空祖父明白道理,不像阿爺食古不化。”

    錢大富被氣得半死,想要繼續罵,卻被司空南拉開了。

    盡管不能動,劉軒還是能感覺到父女二人吵架的次數逐漸頻繁,都是因為自己,便有些愧疚,心想著傷一好就離開,免得再生禍端。

    夜色來臨,所有人圍在火堆麵前吃飯,明鳶拿著大勺給司空南和劉軒盛飯,兩個人足足喝了四碗小米粥,明鳶第五次拿著碗上馬車,心裏自然是高興,這也許是飼養員的快樂吧!

    錢大富沒好氣的說:“這是傷患?這是餓死鬼,這麽吃也不見傷口好得快些。”

    司空南咳嗽一聲,緩解一下這麽尷尬的氛圍,說道:“能吃是福,能吃說明傷口好得快,傷口一好人就得走,你又何必計較呢?。”

    一轉眼的功夫,明鳶拿著碗下來了,拿水衝洗一下碗,繼續盛粥,故意兩人同用一個碗,坐在兩個長輩對麵,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司空南見狀,說了一句:“給你阿爺盛點,都趕了一天的路了。”

    明鳶臉色頓時暗了下來,手裏的大勺往鍋裏一丟,沒好氣的說道:“要吃自己盛,都是有手有腳的人,阿娘從小就怎麽教導我的。”

    錢大富麵露怒色,也不好說什麽,就仍由她這般胡鬧。

    其實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兩父女正在鬧矛盾,尤其是明鳶這邊怨氣頗大,不知道她怎麽想的,覺得害死她娘就是他爹,所以把一切怪罪在大富頭上。加上一副假惺惺不讓自己照顧劉軒的樣子,對他更加厭惡。

    司空南看著明鳶低著頭吃飯,似乎有話說但又說不出口,但一想到馬車裏的笑聲,他覺得應該可以說破這事了,開口道:“鳶兒,你就原諒你阿爺吧,你阿爺也是為了你們母女倆好,才這麽做的。”

    明鳶眼睛泛著光說:“為了我倆好?為了阿娘好,阿娘就不會死了,我不會原諒他的。”說完便跑回了馬車。

    錢大富歎了一口氣,滿臉愧疚直搖頭。起身往馬車走了過去,“鳶兒別鬧了,聽我說,你阿娘她……”。

    話還沒說完,明鳶就打斷道:“不許提阿娘,阿娘不配你提起,阿娘就是給你蒙騙,你休想騙我,你走…你走……”

    原本是沒什麽問題的,隻是長期的心理陰影,讓明鳶變得不安分起來,盡管和劉軒再一起的時候開開心心的,但一到晚上,心裏就會胡思亂想。

    更極端的想法占據著她的腦海,她認為阿爺有家庭就不應該哄騙阿娘,如果一切沒發生,阿娘興許還能或者。

    錢大富一巴掌拍在她的臉頰上,希望她能夠清醒過來,明鳶的臉頰一下子留下紅紅的印記。

    “別鬧了行不行,你聽我說。”

    明鳶捂著臉,抽咽著說:“好啊,阿娘都不曾打我,你居然打我,行,你不走,我走。”說完便跑進黑漆漆的樹林裏。

    錢大富懊悔自己的不理智,他往自己的臉上狠狠地打了幾巴掌。

    劉軒看到後說:“錢老板,沒必要這樣,你不喜歡看到我跟她在一起,我離開便是,打女人的不是個好男人。”

    錢大富聽到少年這麽說,更加後悔了。

    劉軒支著赤霄劍,爬了起來,好在傷口好的七七八八,不會再裂開了。他披著上衣,拿著牛皮背包,要走人了。

    “慢著……”

    一聲鏗鏘有力的聲響傳了過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撕開了一個家庭的裂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