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路，顧老爺子也瞧了一路。

    蝗災過境，流民遍地。

    街邊或者路上都是各處乞討要飯的乞丐。

    不過，距離永安鎮越近，情況似乎也就越好。

    街邊依舊又流民，但流民的數量明顯沒有之前那麽多，而且，路邊的莊稼也不像是其他地方那麽荒蕪，反而還能看到一些綠意。

    “這是為何？”

    顧老爺子相當詫異。

    顧二郎瞧了一眼，就明白過來。

    “我之前也找人問過。這個其實很簡單。早在幹旱之前，整個縣裏麵就比其他地方要早做準備。比如打水井，比如改種農作物。”

    顧老爺子有點兒詫異。

    “改種農作物？這個事情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其實，這件事情也是和張家有關。蝗災最嚴重的時候，張老夫人和張大公子去見了周縣令。就是如今去賑災的縣令。在張家人的遊說下，周縣令決定讓張家先開始改種作物。如果卓有成效，那就在全鎮推廣。”

    “剛開始，偷了張家孵蛋方子的那個劉家，拒絕了張老夫人提出的那個方案。於是，張家就自己買地種莊稼。好巧不巧，那地正好買在了劉家門前。”

    “後來，好像看張家種的不錯。在當地師爺的推動下，開始定點種植。”

    “定點？”

    顧二郎點頭。

    “是的！好像是水井的附近，據說那邊的幹旱情況要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顧老爺子掀起車簾往外麵看，他搖了搖頭。

    “不，一般情況下，這些莊稼的長勢不會像是現在這麽好的。所以這背後一定還有其他的事情。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玉米和紅薯他也知道，可問題是，再耐旱的作物，也不至於長成了這樣。

    他越發的，對張家起了好奇之心。

    陳家村距離永安鎮其實還有點兒遠，可一路上，風景竟然還不錯。

    甚至於衣衫襤褸的流民也看不見幾個。

    “那都是因為有了張家的輻射作用。一個張家聯合一個吳家莊，又帶上旁邊幾個村子。開始製作鬆花蛋往本州州府賣。原本這個鬆花蛋是周家的生意，後來也算是被咱家截胡了！”

    顧老爺子搖頭冷笑。

    “周子良倒是一個不錯的孩子。隻可惜是周家旁係。周家本家若是還抱著當年那樣的做派，早晚會被旁支取代。”

    顧老爺子說完，又搖了搖頭。

    “不，他們已經，可以退位讓賢了！”

    周子良如今正在興元府暫代府尹之職。

    鬆花蛋，孵蛋的良方，帶領家禽抗災，又帶頭壓下農民造反，一樁樁一件件，在這個敏感的節骨眼兒上，一樁都跑不掉。

    如果步子邁得大一點，或許能夠留在興元府也說不定。

    顧老爺子正想著心事，那邊的陳家村都已經到了。

    和其他村莊不一樣的是，這個村子的房子，看起來別致又漂亮。

    像是剛剛翻修過的。

    顧二郎倒是對這個多有了解。

    “可不是嘛？就是剛剛翻修的。”

    “你不要跟我說，這件事情還是跟張家有關？”

    顧二郎笑著賣了一個關子，讓顧老爺子回頭自己看。

    顧老爺子看了一眼兒子，沒說話，隻是看著前方那個看似普通的大房子，眼底隱隱地帶著幾分興致。

    “二叔叔，你又來了吖？吃飯了嗎？”

    村裏孩子遠遠的看到顧二郎過來，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顧二郎笑著跟他們揮手，還把自己拿來的糖果分了出去。

    “吃了！你們今天的字都寫完了嗎？這麽早就出來了？”

    幾個小孩兒嘻嘻笑著。

    “沒寫完呢！不過，張家奶奶說，要我們回去背書呢！晚上再回去練字。”

    顧老爺子倒是來了興致。

    “哦？背書？背什麽書？”

    大家齊聲開口。

    “《勸學》！”

    顧老爺子有點兒詫異。

    他博聞強識，竟然不知這是何人所做。

    “不如你們背一下讓我聽聽？我還沒有聽過這個。”

    幾個小孩兒也不怯場，爽快地開始背誦起來。

    “君子曰：學不可以已。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木直中繩……”

    幾個孩子最開始背的還比較不錯，可背著背著，就開始磕絆起來。

    於是抓耳撓腮，你看我，我看你，臉頰漲紅。

    顧二郎從車上下來，笑著搖頭。

    “一看你們就沒有認真學習，不聽話，該打！”

    幾個小孩兒撅撅嘴巴，還有點兒不服氣。

    不遠處，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跑了過來，看到顧二郎的時候，還有點兒驚喜。

    隻是她還沒有來得及打招呼，就已經被幾個小夥伴喊住了。

    “囡囡，囡囡你來得正好。顧二叔叔讓我們背書呢！你給背背。”

    往日，他們這一群人裏麵，就囡囡背得速度快。

    囡囡搞不明白為什麽剛見麵就要考較她。

    不過她也不慫，手背後，邁著小步子，開始搖頭晃腦地背了起來。

    “君子曰：……吾嚐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鱔之穴無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顧老爺子早在囡囡背誦一半兒之後，就已經從車子上走了下來，正目光如炬地盯著麵前的小丫頭。

    等她背完了之後，顧老爺子直接把自己隨身攜帶的玉佩遞了過去。

    “好，你背的不錯。這個，是我獎勵給你的。”

    囡囡看看麵前慈眉善目的老人，再看看玉佩，爽快地接了過來，衝著老人甜甜一笑。

    “那老爺爺，您送了囡囡玉佩，囡囡請您吃飯好不好？”

    顧老爺子“哦”了一聲，有點兒詫異。

    “你難道不問問，這玉佩價值幾何？你若是接了，回家之後，家中人可否生氣？”

    囡囡晃晃小腦袋，搖頭。

    “老爺爺覺得我背得好，給我玉佩。長者賜不可辭。何況，老爺爺也說，這是囡囡背書好，獎勵給我的，家人為何要生氣？而且，我看老爺爺一路過來辛苦，我請老爺爺吃飯，我們有來有往，算是朋友。既是朋友，是鴻毛還是玉佩，都是大禮。囡囡在此謝過老爺爺。”

    其他小孩兒也跟著朝顧老爺子鞠躬行禮。

    “謝謝老爺爺。”

    顧老爺子有點兒詫異地看向其他幾個孩子。

    “囡囡謝我，是因為玉佩。那你們謝我呢？”

    “那是因為，老爺爺考較囡囡，又給了我們一次學習的機會啊？若是我們請教囡囡的話，囡囡自然不會拒絕。可到時候我們感謝的對象，就不是老爺爺，而是囡囡了！”

    幾個孩子說完，又手拉著手朝著他們揮揮手。

    “囡囡，老爺爺你們去吃飯吧！等吃完了，記得過來跟我們匯合哦，還有很多不會背誦呢！”

    囡囡笑眯眯地揮揮手，俏皮地朝著顧老爺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老爺爺，顧二叔叔，請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