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有別的，他還可以做別的！

    看著地上丟棄的劍，花離嫵眼神一狠，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他要贖罪，他要用自己的血來贖罪。

    ……

    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久到清風明月都覺察出不對勁，紛紛趕過來，卻見到男人自殘的樣子。

    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二人不禁呼吸一滯。

    不久之前還是一身華服光鮮亮麗的男子，此時渾身血汙狼狽不堪。

    他周身數米之外已經沒有幹淨的地方，到處都是血，可以想象究竟是用了多少手段來折磨自己，隻是不遠處石碑依舊幹幹淨淨，花離嫵很懂分寸，沒有讓自己的血染上半分。

    他的氣息紊亂，整個人就這樣癱軟在血泊中，像是已經燃盡的枯木，毫無聲息。

    “司主！”清風明月驚呼，花離嫵似乎聽到了，又好像沒有聽到，隻是虛虛掀了掀眼皮，眼神無波。

    他快要死了。

    能再次……見到染染嗎？

    真是可惜，沒能漂漂亮亮的死去，染染之前就已經很怕他了，現在自己這個模樣，估計更是連看一眼都不敢吧？

    那個明明膽小，卻老是要湊到自己身邊的小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她弄丟了，是真的丟了，就算在夢裏都不願意回來找他。

    “姐姐，我害怕……”

    那間房子裏，女孩蜷縮在角落，可憐兮兮望著他，眼神純澈又單純。

    他當時其實就已經心軟了，隻是現在醒悟的太晚。

    太晚了。

    “染染……”花離嫵嘴唇嗡動，滾燙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流出來，像是要流盡一樣，慢慢染紅了他的一雙眼睛。

    可是花離嫵毫不在意，固執地看著石碑的方向，卻一步都不敢向前。

    因為他滿身是血，因為那墓碑裏安眠的靈魂可能會厭惡他的靠近。

    “以後，姐姐不會再讓你害怕了。”

    “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花離嫵的眼淚比身上的血液還要熾熱，像是承載了他殘破身軀的全部情感。

    清風和明月看到眼前的一幕紛紛眼光濕潤，見花離嫵表情決絕似乎是要自斷經脈，想也沒想的衝上去製止。

    “司主不要！”

    明月痛呼一聲，清風也是快步上前，死死扳住花離嫵那隻握劍的手臂。

    她們自幼便跟著花離嫵，雖然對他失望過、心寒過，但看到男人如此痛苦的模樣，心裏還是不免不忍，更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自殘。

    “司主，就算，就算小主子已經死了……但您還有其他親人啊……您還有父親，還有叔叔，還有舅舅，還有很多兄弟……”明月哽咽著安慰，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些安慰蒼白無力，但眼下除了這些實在是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

    親人？

    花離嫵抬起了一雙血紅的眸子，沉默了許久，最後苦澀一笑：“他們不會願意承認我，而今我已是，眾叛親離。”

    最後四個字，轟然砸在地上，帶起一陣令人心悸的絕望。

    “對了，案宗……”

    花離嫵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用染血的手指一頁一頁翻看著案宗，把縣官嚇了個半死，生怕治自己一個保護不力之罪。

    不得不說，花離嫵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縣衙這種地方，可以讓黑白顛倒，但也可以以極快的辦事效率查清一段陳年舊案。

    證據，並證人，一應俱全。

    “花氏卻是曾經結實過一位宮裏來的大人物，可那個大人物不過是在他家留宿一夜而已，她卻動了不可見人的齷齪心思，那晚我趴在牆頭看的一清二楚，分明是花氏想要爬上那位大人物的床，被拒絕後惱羞成怒，在那位大人走後哭訴自己失了清白，然後一層一層的告上去，也不知是不是驚動了上麵？沒過幾日便落得了一個被滅門的結局。”

    目擊者在盡力回想著當年發生的事情。

    花離嫵默默聽著。

    “那天發生的事情，即便過了十年我也不會忘記。那些人拿著閃著寒光的刀，一刀砍下一顆頭顱，花氏十餘口無一幸免……就連雞和鴨子也都被砍了頭……慘哦……”

    花離嫵抬起了眸子。

    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細節。

    這般狠辣的作派，不像是禁衛軍，到像是……

    花離嫵神色不變，“那些人，可是身披黑色輕甲，輕甲上還印著“帝”字？”

    證人用力點頭，“沒錯，對，是有一個帝字。”

    花離嫵虛弱一笑，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沒有因為這個真相而生出一絲一毫的驚訝。

    反而是清風明月不太敢相信。

    “難道……難道是帝淩大人？”

    “帝淩大人為什麽這麽做？！”

    花離嫵輕笑，聲音飄渺的像是下一刻就散了一樣，“除了舅舅，誰會把自己的姓氏刻在將士的輕甲之上？”

    也就隻有他會這麽狂妄，也隻有他有資格這麽狂妄。

    至於原因，他或許能猜到舅舅這麽做的原因。

    “舅舅，你還是那麽狠，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你是想讓我背負著仇恨，然後一步步成長是嗎？……你成功了，離情司司主天下聞名無人不懼，但是……他的世界卻永遠失去了光……”

    花離嫵輕輕呢喃著。

    舅舅一定早就知道養母的齷齪心思，所以才會動手鏟除，滅門，符和舅舅的一貫作風。

    至於為什麽沒有告訴他真相，一邊任由仇恨在心裏滋生，一邊卻阻礙著他的報仇，大概是想讓這仇恨成為他變強的動力吧。

    依稀記得舅舅的一句名言，仇恨，是最好的力量之源。

    舅舅沒有錯，沒有舅舅，他今日就不會有掌管離情司的成就，錯的是他，是他太過脆弱，被變強路上的磨練扭曲了心理、扭曲了人性，他做不到如同舅舅那般堅毅。

    大徹大悟。

    也許從今以後，他或許會更加成熟，會扳正自己扭曲的內心，會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強者，但代價卻是永遠失去妹妹……

    這代價實在是太過沉重，沉重到讓他無法接受，如果可以選擇，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寧願除了擁有妹妹之外一無所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