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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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季白能成為淩昭最得用的長隨,除了會辦事,還得會溝通。
他叉手道:“公子,公子到底想找個什麽樣的,請給個明示。我照著去找,勝過這樣無頭蒼蠅似的亂撞。”
他想了想,做事情要是不知道目的,真的很容易跑偏,方向若錯了,越賣力跑得就越偏。
他鬥著膽子問:“公子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給哪個親戚姑娘挑夫婿。我心裏有個數,也好衡量比較。”
淩昭負手站在窗前,望著湖對岸的梅林許久,側過身道:“你知道她。”
他說:“三房的林姑娘。”
季白目瞪口呆。
他其實一直就在好奇到底是給什麽人在挑夫婿。
非是他呆傻猜不到是林嘉,實在是,關於淩昭和林嘉,他與桃子一起設想過許多收場。但常識限製了想象力,因正常人實沒法想象,淩昭要親自給林嘉挑夫婿。
季白腦後生汗。
若要讓他給桃子挑男人,他覺得他也是挑不出來的。
這讓人怎麽挑?
淩昭忽然問:“季白,你見過她沒有?”
季白立刻肅然道:“沒有!我進園子從不亂走,未曾撞見過任何女眷。”
淩昭道:“那見見吧。”
這天晚上,他帶著季白去見了林嘉。
“這是我身邊的季白。”他告訴林嘉,“他為我在外麵做事。以後你也許會有需要他的時候,我帶他來讓你認一認。”
林嘉驚訝,問:“是桃子姐的夫婿嗎?”
季白恭敬行禮道:“正是。”
林嘉還了半禮,關切地問:“季白管事,桃子姐可還好?”
“她挺好的。”季白道,“就是閑得慌,家裏的油瓶都按高矮順序排得整整齊齊的。”
林嘉失笑。
桃子從小就跟在淩昭身邊了,被淩昭荼毒多年,許多習慣深入骨髓。比如收納東西的排列順序等等。
林嘉在給淩昭做顏料的那段日子裏跟著她學了不少,覺得其實還挺好的,起碼這樣找起東西來特別快,眼睛看著也舒服。
淩昭沒有打斷他們。
人隻有多相處才能相互熟悉,得避免柿子的情況再出現。
季白十分識趣,與林嘉說了幾句桃子的情況便閉嘴了,退開來把地方讓給淩昭和林嘉。他站得隔了些距離,風中飄過來隻言片語,隱隱聽見一些對話的片段——
“在找……急不得……慢慢來……”
“不急……有勞你了……”
季白眼觀鼻鼻觀心。
不知道的光聽著還以為公子在幫林姑娘找什麽花樣子呢。
誰想得到是在幫林姑娘找丈夫?
偏這兩個人這麽坦然地談論這件事,弄得好像腦子不正常的人是他似的。
待林嘉回去小院裏,關閉了院門,上了栓,淩昭站在樹下,轉過身來。
“你如今見過她了,可明白了?”淩昭道,“想想那些人站在她身旁的樣子,可能想象?”
他拂袖向前走去:“我是沒法想象的。”
季白跟在後麵,一路琢磨著,試探著問:“公子是不是覺得,他們生得不夠好?”
沒見林嘉之前,他覺得起碼最後那三個已經生得不賴了。可見到了林嘉月華裏冰清玉潤的模樣,頓覺得那幾個的確是配不上了。
也不能怪公子太挑剔。
其實也是季白見林嘉見得晚。
杜姨娘死了,也和三房撕破臉了,林嘉如今已經不必汲汲營營去賠笑去討好。人一旦在這些事上從容,連氣質都會發生變化。
且環境和旁的記人對一個人的影響也會很大,尤其是成長期未定型的少年男女。
林嘉與淩昭相識快一年了,這一年裏不知不覺受了他許多的影響。微不可察,卻的確修正了林嘉身上許多不夠好的地方。
季白見到的,已經是在夜色裏和淩昭氣質相融的林嘉了。否則,假若林嘉是像杜姨娘一般斜倚著牆,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呸著瓜子皮,一邊跟人說話。縱她容貌身段不變,季白也不會生出“那些人果然配不上她”的感覺。
“我要這個人與她年紀相當,相貌匹配。”淩昭一邊走一邊說。
“必須是讀書人。”
“不能赤貧,也不必太富裕。普通的殷實之家最好。”
“我會估量著給她辦一份合適的嫁妝,不會讓她被看不起,也不會多到讓婆家起意謀財。”
“最重要的是,”他說,“我要這個人有所求。”
“求名,求利,求庇護,求提攜,求讀書上的指點,舉業上的幫助,都行。”
“我要一個需要依附淩家,需要依附我的人。”他的聲音在風中飄過來,“這樣,我在一日,他便一日不敢錯待她。”
季白抬眼看前麵的身影。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夜行並不打燈籠。前麵有目能夜視的練家子趟路。他跟在淩昭的身後,灰蒙蒙的夜色裏看到他的衣帶在夜風裏翻飛。
自三爺去世後,三夫人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蔡媽媽便是再捧著她,也不是那個味。畢竟身份低。
因她這媳婦實在貼心,把婆婆放在了頭一個的位置,丈夫反要往後排。
淩昭點頭。
其實隻要不貪心不足,也能哥倆好。
他說著,準備走了。
三夫人笑吟吟對他說:“你隻管好好讀書去,你媳婦在我這裏不會受委屈。”
偏那人自己,語氣平靜得像在分析案頭的公文。
見大哥這般局促模樣,淩延心裏又軟了。接過來,道:“多謝。”
季白腳步停下了,正望著他。他目光複雜,嘴唇微動,似想說什麽。
季白就不吭聲了。
這個妻子娶得令淩延滿意極了,甚至竟生出了一種人生達到了巔峰的錯覺。
淩昭走了幾步,感覺季白沒跟上,轉頭望去。
淩明輝頓住。
季白垂著頭許久。
“給她找個夫婿嗎?”淩明輝道,“她有多少嫁妝?生得怎樣?”
“季白。”他輕聲道,“閉嘴。”
待放了小夫妻回去,淩延道:“辛苦你了。”
季白和桃子一樣,是很小就到了淩昭身邊,伴著淩昭長大的。他與淩昭的關係後來的人都沒法比的。
他一直看著季白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佇立許久。
淩三夫人自娶了媳婦進門,日子忽然過得特別舒心。
“不,不是。”淩延走上前,解開了腰間的荷包塞進了淩明輝的手裏,按著他的手讓他攥住那沉甸甸的荷包。
淩延道:“正有個事要哥幫忙。”
隻秦佩瑩不見兔子不撒鷹,什麽時候林嘉抬進來了,什麽時候再放玉香。那之前,隻讓她住在後罩房裏,做些閑散活計,並不讓她上前伺候。
淩明輝道:“你說。”
如今新婚,小夫妻還蜜裏調油著,淩延對出身高的妻子也捧著。並不開口提什麽要求。
淩延還能在找誰,自然是被秦佩瑩安排在後罩房裏的玉香。成親第二日,陪嫁丫頭們拜見姑爺的時候,淩延的目光就在玉香身上多轉了兩轉。
淩延告訴他:“我們府裏有個去世姨娘的親戚女孩,她如今及笄了記,該發嫁了。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人……”
他這一瞬的氣息波動瞞不過擅長察言觀色的秦佩瑩,她隻看在眼裏不說破,喚丫頭們將淩延要帶的衣物收拾好,去交給淩延的長隨。
但其實淩延小時候和這大哥關係挺好的。其實後來如果不是他們要錢要得太多,心態也明顯失衡,甚至妄想左右他的婚姻,他其實是不介意拿些小錢供養他們的。
林嘉雖美,玉香卻是經過特別調/教的,專為著以色侍人。
“幾個月前見過的,不知道現在婚配沒婚配。”季白道,“我得先去確認一下。”
自族長出麵後,他們一家的確再沒來騷擾過他,基本算是徹底斷了。
淩昭心中一動,問:“你有合適的人?”
再聽下去,心口不知道為什麽就難受。簡直不想讓他再說下去了。
淩昭問:“我什麽地方讓你覺得是在說笑?”
淩昭看他欲言又止,便知道他要說什麽。
他腋窩下夾著個包袱,見著麵,遞給了淩延:“聽聞你新婚,窮門敝戶的沒什麽好東西,叫你嫂子給你做了兩雙鞋,別嫌棄。”
秦佩瑩心中一哂。
悶頭穿過了園子與外院之間的那道門,回到了寢院,在院子裏準備分開。
如今說起來,可以算是事事都暢意,隻除了那一件。淩延的眼裏閃過陰霾。
她又告訴淩延:“我有幾房陪嫁,家裏都有兒子。你若缺人使喚,隻管說。”
淩延卻喊住了他:“哥!”
淩延道:“我身邊那個是祖父給的,倒也合用,暫用不著。”
季白問:“公子是認真的?”
“找一個人,以成親的名義把她從府裏娶出來。”他道,“然後賣給我。”
一路聽著,隻覺得荒唐,荒唐,還是荒唐。
他道:“明日裏來回公子。”
丫鬟穿梭著,他說著話,眼睛便掃了一遍,似在找人。
又問問淩明輝的近況。淩明輝雖然讀書沒讀出來,但到底也是讀過書的,他最近剛開始給一個富裕族人做賬房先生,再加上家裏的田,日子比溫飽還稍好一些。
季白是個穩妥的,他如今親眼見過林嘉之後,還覺得能考量的人,淩昭不知道是不是該期待。
秦佩瑩抿唇一笑,眼波流動,給他拉了拉衣襟:“你好好讀書,家裏不用掛念,有我呢。”
淩明輝道:“族長把我們說了一頓。娘也知道錯了,你如今是尚書府的人了,我們以後不煩你。行了,我就來看看你。你以後若有事,要我能幫得上的,便喊一聲。我日常裏也是在金陵城裏。”
淩延歇了二十日的婚假,也該回學裏去了。
荒唐裏,又有縝密的思量。
待回到了學裏,他那親生的兄長淩明輝第一時間就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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