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王要在廚房裏進行，所以，今天的重頭戲就是把廚房打掃幹淨。

    吃過早飯，曉雨跟曉雪換上舊衣服，頭上也蒙了一塊毛巾，帶著口罩，帶著手套，把廚房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搬出來，就連用水泥砌的櫥櫃裏麵的鍋碗瓢勺也搬出來，然後，就是大清掃了。

    房頂用紮在長木棍上的掃帚打掃一遍，灶台櫥櫃用抹布擦了兩遍，去年搬出去的家具自然是一樣一樣的擦洗幹淨，待到晾幹了，再一樣一樣的搬進來。

    一直忙到半下午，中午飯都是簡單的下了一碗麵條吃，曉雨跟鍾思睿還有曉雪就按著姥姥的吩咐，姥姥讓做什麽他們就做什麽，待到忙完了直覺得渾身酸疼。

    忙完了曉雪就躺在炕上，攤手攤腳的喊道：“姥姥，我不要起來了，我就這麽躺著，實在是太累了，怎麽這麽累啊。”

    姥姥笑嗬嗬的說：“你呀，這是平日裏不幹活的緣故，好好幹，順過勁就好了。”

    廚房經過這麽一清掃，感覺幹淨了很多。

    天還沒黑呢，姥爺就在灶台上擺上了三樣水果三樣幹果，三盅酒，三雙筷子，磕了頭之後，把神像揭下來，跟紙錢放到一處燒了，鍾思睿放了鞭炮，這才算是把祭灶王的儀式結束了。

    儀式結束之後，曉雨跟鍾思睿就端著幾樣幹果回了房間裏，倆人一個用筆記本處理公事，一個則是抱著一個畫本，在構思新的故事。

    猛地聽到有人敲門，曉雨趕緊穿好了外套要出去看看，鍾思睿沒讓她出門，自己跟姥爺拿著手電筒去了大門口。

    曉雨站在用鋼化玻璃罩起來的屋廊下，過了一會就看到姥爺跟鍾思睿帶著兩個人過來，走到屋門口，曉雨才發現，是大舅跟小舅。

    曉雨吃了一驚，喊了人之後就跟著去了姥姥房裏。

    原來大舅跟小舅是要回來幫著姥爺祭灶王的，幾十年裏，小年夜裏祭灶王是家裏的頭等大事，大舅小舅每年都要回來幫著姥爺做這件行情的，隻是因為今年程珊珊在醫院，家裏人都在醫院忙活她們娘倆的事情，姥爺就不讓大舅小舅回來了，誰知道他們竟然又回來了。

    小舅不讓大舅提前給姥姥姥爺打電話，就是怕姥姥姥爺知道他們要回來，就一直牽掛著，說不定老兩口還會拿著手電筒去胡同口等著呢，天這麽冷，小舅實在是不忍心，他寧願自己做個不速之客，也不願意提前讓年邁的父母知道自己要回來而一直牽掛著，等待著。

    姥姥下炕去廚房給做飯，一邊做飯一邊對幫忙的曉雨說：“你這兩個舅舅呀，真是的，大晚上的回來做什麽，明天回來不行嗎？非得晚上往家裏趕，黑夜裏趕路多危險呀。”

    曉雨坐在灶前給姥姥燒火，飯還沒做熟呢，就看到鍾思睿跟大舅小舅抱著幾個紙箱進來廚房。

    小舅說：“娘，這是我帶回來的年貨，你看看怎麽處理。”

    姥姥翻了翻，不外乎什麽牛肉羊肉的，再就是一些烤雞烤鴨香腸火腿。

    姥姥說：“你爹昨天帶著小鍾去集上買了四隻雞幾條魚，準備都做了，你大哥大嫂估計年前也沒有時間做，你們一家三口回來也得待好幾天，不多備下一些吃的到時候不夠吃。”

    小舅聽了，驚訝的說：“四隻雞？娘啊，那得炸多少出來啊？”

    姥姥說：“不還得做白菜嗎？你們不用管了，有我跟你爹呢。”

    小舅心疼的看著曉雨，說：“娘，我是心疼家裏這三個孩子啊，這不得從白忙到黑的跟著你們幹活嗎？年前得累成啥樣啊。”

    姥姥笑著說：“我們不著急，悠著點幹就成，你去醫院看過諾諾了吧？孩子怎麽樣？”

    小舅說：“諾諾恢複的挺不錯的，專家說手術做的很成功，看現在的反應，應該是沒有什麽後遺症，不過想要恢複到受傷前的狀況，還得康複一段時間呢。”

    姥姥念了一聲佛，說：“隻要孩子好好的就行啊，行了，你趕緊去屋裏等著吃飯吧。”

    曉雨幫著姥姥把幾個紙箱裏麵的東西拿出來，真空包裝的大塊的牛肉羊肉，姥姥歎了口氣，說：“你們小時候呀，過年我都想著怎麽能夠多買些肉回來，給你們剁個肉丸子，多炸點藕盒子，你們都愛吃，這才幾年呀，你們大了，做了肉菜喜歡吃的也不多了。”

    確實是啊，平日裏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哪裏像十幾年前啊，平日裏好吃的吃不上，就等著過年的時候家裏多備一些，能夠多吃一點。

    曉雨笑著說：“我還記得您給我們炸了肉丸子，亮哥偷著吃了不少，晚上肚子疼，還給送到鎮上的醫院去了。”

    姥姥想了想，說：“是啊，大亮子回來我就心疼了，孩子也是因為平時吃不下好，嘴饞才偷吃呢，我就盼著日子能過好了，孩子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姥姥是家裏管著廚房的人，手裏掐著家裏的經濟大權，吃什麽，買什麽都是姥姥說了算的，那幾年家裏窮孩子小，正是嘴饞長身體的時候，吃不上好東西最心疼的就是姥姥了。

    姥姥看著擺了一地的東西，說：“你們大了，這些東西也就不稀罕了，我現在呀，倒是盼著你們還能跟小時候一樣，我做了肉菜你們搶著吃呢，隻是你們現在呀，想要湊一起吃頓飯都不容易了，個人忙個人的事情，忙起來了那些節令都顧不上過了。”

    老人家最重視的就是逢年過節的家裏的大小孩子們都能夠一起回家裏來聚到一起熱鬧熱鬧，隻是現在大家都忙自己的工作，有時候忙起來哪裏還能顧得上是不是過年了，是不是過節了，總以為趁著年輕把事業搞起來，等到事業搞起來了，就回來陪著家裏人吃頓飯，過個節。

    隻是很多時候，等到事業搞起來了，原以為能夠在家裏等著的那些人會慢慢的經曆生老病死之後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也是到這個時候，才會有人後悔沒有早點放下手頭的工作，好好的陪一陪家裏的人吧。

    曉雨看著姥姥滿頭的白發，說：“姥姥，我姨我小舅他們離開家你心裏難過嗎？”

    姥姥忙著手裏的事情，笑著說：“這有什麽難過的，他們就是走的再遠，不還是我的孩子嗎？我體諒他們工作忙，幹工作不容易呢，不用非得過年過節的回來陪我吃頓飯，平時想起來能回來看看我，我心裏就挺滿足的。”

    曉雨的心不由得一震，很多父母都是這樣想的，把孩子培養出來之後，看著孩子離開家裏去忙自己的事業，很多人知道，他們不能在工作上給孩子什麽幫助，那就做好孩子的堅強後端，時時刻刻的在孩子的身後守著，隻要孩子一回頭，總能看到父母在身後站著，父母的願望其實很簡單，隻要我的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就好。

    躺在被窩裏麵，曉雨摟著鍾思睿的脖子，說：“鍾思睿，你有沒有覺得，很多時候其實我們忽略了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啊？”

    鍾思睿奇怪的問道：“最重要的東西，那是什麽？”

    曉雨就把晚上自己的想法跟鍾思睿說了一遍，鍾思睿聽完了，沉默良久，說：“曉雨，其實你比我幸運，你遇上了姥姥姥爺這一家人，他們雖然是普通的農民，但是他們很多樸素的想法卻是很多人汲汲營營一輩子到最後才明白的，我的父母，很早就離了婚，爺爺奶奶雖然很疼愛我，但是他們因為身份的緣故，不能夠像姥姥姥爺這樣，能夠在你很小的時候就這麽整天陪著你，讓你體會到家人在身邊的快樂。”

    曉雨知道，鍾家爺爺奶奶很多時候也是要忙自己的工作，鍾思睿就要交給家裏的保姆帶著，他很小就要自己學著照顧自己，這個照顧不是生活上的照顧，而是心理上的，是一個孩子在慢慢的長大的過程中，思想方麵的一個成長。

    曉雨使勁摟了摟他，說：“那以後我好好的陪著你，咱們兩個一起慢慢的變得更加成熟然後慢慢的變老，好不好？”

    鍾思睿笑著說：“好啊，當然好了，我這三十多年，一直在找一個能夠陪著我一起慢慢的往前走，然後一起慢慢的變老的人，最後我終於把你給找到了。”

    大舅跟小舅第二天就回了市裏，姥姥每天早上和上蒸夠一大鍋饅頭的麵，放到炕頭上發著，然後就跟姥爺一起，開始做這邊家家戶戶過年都要準備的年貨炸雞炸魚，蒸白菜，炸藕盒，還要吊蛋皮，用蛋皮卷了剁好的肉蒸熟。

    都是一些很費功夫的東西，就是朵雞肉，在姥爺的指導下，鍾思睿就剁了整整的一上午。

    剁成指頭大小的雞肉塊，用香料醬油醃上，花鰱魚也剁成小塊，曉雨跟曉雪一塊一塊的抹上香料醬油入味，姥爺買回來的那十幾斤的肉，曉雨跟曉雪輪換著，胳膊累的都腫了，終於剁成了姥姥要求的標準，姥姥已經把藕洗幹淨，切成連刀片，中間夾上剁好的肉餡。

    一切都準備好了，大鍋裏倒上油，開始炸。

    一樣一樣，從早上吃過早飯一直幹到日落西山，就連一向很樂觀的鍾思睿最後都累的不說話了，終於把東西都炸了出來。

    待到炸好的東西涼涼了，廚房都來不及收拾，五個人隨便吃了兩口飯，就躺在炕上。

    曉雨累的胳膊都不願意動了，雖然幹活的時候穿著圍裙，戴著帽子帶著口罩，可是還是能聞到很重的油煙味，曉雨也不願意糾結這個了，躺著歇了歇，又翻過身趴著歇了歇，覺得身上不那麽酸痛了，這才蜷著身子躺在被窩裏麵。

    鍾思睿洗了腳之後，去外麵倒了洗腳水，累的躺下之後就是一陣舒服的呻吟。

    曉雨笑著說：“我估計你以前應該是沒有像今天這樣累過。”

    鍾思睿笑著說：“還真是呢，我們讀研那會，有一個項目很趕，我們幾個忙了兩天兩夜，我都沒有覺得像今天這樣累。”

    曉雨靠在鍾思睿的身上，說：“我現在閉上眼睛就跟在做夢一樣，鍾思睿，晚安呀，我要進入夢鄉了。”

    曉雨說完就沒有動靜，鍾思睿等了半晌，低頭一看，曉雨已經打起了輕微的鼾聲，不由得輕輕的笑了笑，給曉雨裹了裹被子，拿起手機回複信息。

    第二天一家人都起晚了，曉雨起來之後，就幫著姥姥吧廚房收拾出來，他們今天要蒸白菜，這個隻要把白菜跟雞肉處理好了放到鍋裏，注意燒火的火候就行了，曉雪直接就賴在炕上不下來，姥姥跟姥爺其實也是累的厲害了，但是過年都是這樣，一年到頭，到了年根下忙忙碌碌的，就是累，心裏也是高興。

    姥姥姥爺因為程珊珊跟諾諾都沒有危險，心裏更高興，忙起來就有些控製不住。

    曉雪給媽媽打電話，讓媽媽趕緊回來，她覺得姥姥姥爺太可怕了，那麽大的勞動量兩位老人家竟然沒有累趴下。

    程愛蓮問清楚了之後，看大妗子大舅在醫院能夠照樣過來，就決定回家。

    待到看清楚炸了多少東西，程愛蓮也是驚訝的不得了，曉雪就摟著程愛蓮的胳膊開始說他們三個是怎麽跟著姥姥姥爺忙活的，從早上一直忙到晚上，幹活累的躺下就起不來了，恨不能在炕上躺上三天三夜。

    程愛蓮給姥姥燒火，說：“娘，您跟爹也是，做這麽多東西做什麽？等我大哥跟小弟回來了，缺什麽讓他們不就行了嗎？要把你們再累出個好歹怎麽辦？”

    姥姥笑著說：“我跟你爹心裏高興，心裏一高興啊，累點就不覺得有什麽了，對了有沒有說珊珊娘倆什麽時候能出院啊？”

    程愛蓮說：“年前估計是夠嗆，我把家裏鑰匙給大哥他們留下了，讓他們輪著去家裏休息，總不能都在醫院守著，珊珊能夠照顧自己了，就讓大哥回來，大嫂一個人在醫院就能照顧的了，過年家裏總不能沒有人不是？”

    ；姥姥點頭應是，說：“我們做了這麽多的東西，就是怕你大哥回來了來不及做，現在咱們家呀，什麽都沒有珊珊跟諾諾的身體來的重要。”

    鍾思睿推著小推車從外麵進來，他跟曉雨一起把家裏的一些垃圾給推到村裏的垃圾場，程愛蓮看著穿著藏青色棉襖的鍾思睿跟穿著花棉襖的曉雨，不由得笑了出來，說：“你們兩個的形象，真是咱們村裏年輕小夫妻的代表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