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號床病人宋遲遲搶救成功的消息在秦蘇還沒跨出手術室那扇自動隔離門的時候就仿佛帶了翅膀一般地傳遍了普外病區的每一個角落。

    “不愧是祁醫生。”

    “那是，那可是祁靳啊。”

    然而除了這樣的讚歎聲之外，還隱隱響起另一道竊竊私語，並且，這樣的竊竊私語隨著祁靳大跨步走出手術室的門而越發地多了起來。

    從手術室裏出來開始，秦蘇一直跟著祁靳，一路上將各種言論都聽了個七七八八。一開始，那些討論的主題就是祁醫生如何如何厲害，祁醫生的本事如何如何。秦蘇也是從那些言論中，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管是在科室，還是其他地方，都可以說是大名鼎鼎。

    隻是還沒等秦蘇反應過來，談論的人群之中突然爆出了不一樣的聲音。

    “什麽本事大，他可是誤判害死過人的，活生生的一個人啊，就那麽直挺挺地死在了手術台上。”

    “是了，我也聽說”

    “不然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調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漸漸的，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雖然說這些話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手術室這邊的動靜所以刻意壓低了聲音，但秦蘇在經過她們身邊的時候，那些字眼還是落進了她的耳朵。

    秦蘇腳步一頓，下意識地看向眼前的男人。那些聲音雖然不大，但顯然已經到了清晰入耳的程度。秦蘇抬起眼，自始至終，眼前的男人都沒有露出哪怕一絲多餘的表情。

    就好像，，，他什麽都沒聽見一樣。

    可是

    秦蘇下意識地回過頭，大約是看祁靳什麽都沒說就走遠了，那些原本因為心虛而壓低的聲音複又響了起來，可是為什麽呢？明明不久之前還滿口慶幸和讚譽，怎麽一轉眼，就變成這樣了呢？

    為什麽明明救了人，卻還要被說得這麽難聽？

    秦蘇想不明白。

    “這麽愛出神，難怪會被批評了，前麵有樓梯，別呆了。”

    手腕被拽了一下，頭頂也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並不疼，甚至是刻意放輕了力道的，秦蘇卻有些詫異。

    “你不難過嗎？”

    大抵是眼前人的眸光太過清澈，才叫他一瞬間就看透了裏間的茫然，亦或者，是還不懂得如何隱藏，倒叫他一眼看盡浮動著的擔憂之色。

    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了？記不清了。隻是這透著小心翼翼的目光，莫名讓他有些心軟。

    若是此刻有熟悉祁靳的人經過樓道間，一定會驚得下巴都掉下來，因為此刻祁靳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柔軟溫和。

    他的語氣甚至染上了三分自己都不自知的笑意：“難過什麽？嘴長在別人身上，你又控製不了它。既然控製不了，又與你無關，那麽難過除了讓自己難受以外還有其他意義嗎？”

    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麽，祁靳眸光一閃，嘴角難得的笑意淡了些、

    當然沒有意義，隻是三人成虎，她知道的，她親身經曆過的。

    秦蘇張了張嘴，她想把這話說出來，可是看著眼前男人眸底一閃而逝的東西，突然就啞了口。

    此時距離手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先前進手術室的時候太陽還明晃晃地掛在天上，這會兒從樓梯間的窗戶望出去，外麵已經是霞光漫天。

    而直到很多年以後，秦蘇從漫長的回憶裏挑挑揀揀想起這一天，她記不清手術病人的麵容，也記不清聽到的那些閑言碎語，記憶裏唯一清晰的，就是這鋪了滿窗紅霞的其中一縷，落在男人眉梢還有白大褂一角的樣子。

    那一刻的晚霞隱隱還帶著大地的餘熱，從男人的白大褂上，落進了她的眸底。

    而她尚且不知，那是她此後數年，乃至幾十年，在遇見那些已經習慣了溫柔敞亮的生活之前，第一次遇見祁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