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她運氣也是真好。”

    “那可是祁醫生哎，我上課的時候老師講解剖實踐案例就講到過他。”

    “也是恰好就被撞上了，要不然怎麽可能。”

    說話的幾人也是和秦蘇同期進科室的實習生，並不知道幾個月前發生在祁靳身上的事，所以對於祁靳的認知也僅僅隻是他名聲最盛的時候。所以說出來的話，莫名就帶上了幾分小女生的酸。

    “哎，她過來了，小聲點，被聽見了小心他瞪你。”正說著話，正對著護士站站著的那個姑娘餘光一掃，看見了門外走來的秦蘇。

    秦蘇也看到了她，推開眼前半掩的那扇門的時候，那個提醒的女聲甚至還沒完全落下去。

    事實上，秦蘇今天早上就發現了，從她踏進普外的病區開始，就時不時的聽到關於昨天的手術，關於祁靳關於她的話題。

    雖然那個女生提醒的還算及時，但說話的這幾個大約是覺得這會兒周圍沒人，說話的音調都沒刻意壓低，她走近的這一路已經聽了個七七八八。

    然而從始至終，秦蘇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上一變。反正，就算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她們之間這樣的話題也從沒有間斷過，似乎不管如何，她們總有關於她的談資。

    一開始，秦蘇還會生氣，還會委屈。但現在，嗬。

    橫豎是她本事比不上人家，所以說了也沒用，反而還要被數落兩句，算了吧。

    秦蘇目不斜視地取下架子上的輸液袋開始拆安瓿瓶幹活，對幾步之外的幾個視線都不偏移上半分，倒是說話的那幾個，不知是不是因為背後說人壞話被當麵抓包而心虛，一時之間再沒有開過口。

    空氣陡然陷入一種凝滯的安靜裏，讓人感覺不太舒服，秦蘇放下最後一隻輸液袋，突然又有點想笑。

    罷了，又能怎麽樣呢？反正出了操作間，隻要不在她的眼前，她們還是會說的，即使自始至終，哪怕她跟她們甚至都算不上熟絡，她甚至都叫不全她們幾個的名字。可是她很清楚，這些不會停止，就算眼下的安靜，也是迫於當麵撞上感到尷尬的緣故。

    反正，她都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八月底的晚上，迎麵吹拂的夜風裏已經染上了初秋的些許涼意，秦蘇按好簽到的指紋下班穿過醫院走廊的時往外看了一眼，發現竟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秦蘇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發現指針剛過六點，看來秋天已經抓住早晚的空隙，一點點地展現出到來的預兆了。

    時間雖然還早，但秦蘇下意識地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她得快點才能趕在家裏樓下那間麵館關門之前趕上一碗熱乎的，她惦記她們家的素餡兒雲吞惦記了好久了，但是每次去不是關門就是沒了，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趕上。

    不過大約是她此刻的心思都在雲吞上，沒注意到自己步伐匆匆走過的地方就是昨天那間宋遲遲的病房，也沒有注意到此刻站在宋遲遲病床前的徐彩霞從剛才就已經盯上了她。

    昨天搶救成功的宋遲遲出了手術室因為脫離了生命危險就又送回了原來的病房，不過直到現在，病人的意識都還沒有完全清醒，依舊處於淺昏迷的狀態，隻能通過胃管打流質保證進食和營養。

    但宋遲遲的情況有點特殊，他雖然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但肢體已經能夠作出些刺激反應。病人家屬在為宋遲遲情況好轉高興的同時卻也發現，宋遲遲的胃對於外界刺激的反應似乎格外大些。

    雖然醫生已經解釋過這是術後的正常反應，但在接連喂了兩趟食物都嘔吐出來喂不下去之後，家屬沒辦法，隻能找來護士。偏巧家屬過去的時候正好是護士交接班時間，隻有顧依依一個人在護士站上。

    就是先前在操作間談論秦蘇的三個人之一。

    顧依依試了一遍，流質還是打不進去，反而因為手抖撒了病人一枕頭，惹來陪床老太的瞪視。

    這床的家屬從進院的時候就脾氣不好，她不由得就想到先前秦蘇被打的那一幕，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她可不想被打，可一時又走不掉。

    眼下她正焦躁著呢，一轉頭，正撞上秦蘇因為念著一碗雲吞而難得欣喜彎唇的高興模樣。

    顧依依莫名就想起先前，憑什麽她能得到祁醫生的另眼相待？再加上難得的操作不順利，心頭更平添了幾分惱火，直接對著秦蘇的方向就喊了起來。

    “你！你過來！幫忙！”

    她分明認得秦蘇的，但莫名的，就是偏不喊她的名字。

    秦蘇臉上難得的笑意在看到徐彩霞的那一瞬緩緩退了下去，有一瞬間秦蘇是想當沒聽見轉身就走的，但是顯然不行。因為顧依依的這一聲喊，那位老太太已經看到了她。

    秦蘇知道這老太太，從進院第一天就把小護士罵哭的凶悍和蠻橫，她是有點怕她的。躲不掉，隻能硬著頭皮：“怎麽了？”顧依依把手裏的針管往秦蘇手上一扔，也沒看清扔到了哪裏，嘴裏語速極快地道：“胃管打流質會嗎？你給他打，快點。”

    秦蘇海沒反應過來就被針管砸了一頭一臉，流質的食物為了保證營養，大多還很粘稠，偏顧依依扔的時候沒注意她先前打開過。或者她注意到了，隻是單純地因為心裏的邪火想扔那麽一下。

    秦蘇一言不發，隻彎下腰想把掉了的針管撿起來。顧依依快她一步，似乎是這才看清她是誰一般，嘴裏道：“秦蘇？你還沒下班呢？”一副自己剛才沒認出來的樣子，頓了頓，轉而又開始說起來。

    “不過既然你在，就幫病人把流質打了。”

    又看秦蘇這麽一會兒都沒有動作，這才好像反應過來了一般，語氣不無諷刺地說：“你不會是還不會吧？秦蘇，不是我說你，你都來我們科室這麽久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學到了點啥，整天悶著不說話。”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顧依依這麽說的時候手裏握著的針管看似不輕不重，仿佛是下意識的動作，一下又一下地敲在秦蘇的頭頂。

    秦蘇咬著唇，隨著顧依依的動作而越咬越重，隱約間，她似乎是顫了一下。

    就在秦蘇感覺自己就要站不住的一瞬間，門口傳來了一道聲音。依然如昨日那般清冷，又因為隱隱的怒意而微微壓沉了些。

    “能別打了嗎？”

    是祁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