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現在立刻手術，陳千萬也時日無多了嗎？”

    秦蘇接到護士站那邊的消息，突然知道今天下午要做手術準備的時候著實愣了一下，把這個消息告訴祁靳的時候，並沒有得到預期中的笑臉，於是由此一問。

    這個結論是之前祁靳和顧驍然看過陳千萬的情況之後得出的結論，之前祁靳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以至於秦蘇這麽問他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然後看著眼前的人出神良久：“你怎麽看出來的？”

    秦蘇默了默，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解釋說出這話時那一瞬間的感覺，最後隻好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感覺：“我看不出來，隻是覺得，如果他還能好的話，你知道能做手術的時候，就不會是這個表情。”說完又忍不住有些猶豫，覺得這麽說的話祁靳會不會覺得她一直時不時地盯著他看。

    祁靳聞言卻隻是看著她笑，語氣竟還頗有些揶揄：“你還真是關人於微。”

    秦蘇的耳根頗有些紅，沒再說話。

    臨近中午的時候，顧驍然也得到了消息，不過除了得知，他還有另外的一件事。雖然陳萬裏已經簽了字，但是這場手術，卻點名要祁靳主刀。

    天知道顧驍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多麽扭曲，一時沒忍住咬了咬後槽牙，暗罵這群老狐狸。

    他還能不了解這幫人的心思？他知道她們都不想做這台手術，隻是因為不想承受陳萬裏的怒火，可又不想因為推卸責任而對自己有什麽不良影響。這種時候怎麽辦呢？這種時候一心掛念著這台手術的祁靳就成了最好的頂包人。既能讓這台手術進行，又能在出現任何意外情況的時候讓祁靳去承擔這個責任。

    算盤打得可真精啊。

    “靳哥，你要不就拒絕，不要做這台手術了。”反正他們現在連執刀的權利都指給暫時的，憑什麽平白就給他們利用啊。

    祁靳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隻麵色如常地從顧驍然手裏接過那疊紙：“別犯渾，把陳萬裏現在的情況跟我說一遍。”

    就知道會變成這樣，真不知道該說是傻還是什麽，顧驍然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偏巧注意到另一邊從剛擦愛開始就一直沒有出聲的秦蘇，一下子把人拉過來：“你是那個誰，快勸勸你老師。”

    他拽的時候沒注意，秦蘇也是猝不及防，被拽得腳下一個踉蹌，人還沒栽呢，又被人揪著領子提了回去，因為慣性往後仰的時候感覺有雙手在她的腰間扶了一下，帶起微微的暖意。

    祁靳這個動作壓根就沒避著人，他的手落在秦蘇腰間的時候顧驍然的一雙眼已經瞪得快要脫出了框，他一手指著祁靳，目光又時不時地落在秦蘇的臉上，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話都沒有組合完整。

    祁靳橫了他一眼：“怎麽？”

    也不知是他的神色太過坦然還是什麽，總之顧驍然不說話了，同時恨不得把自己一張臉給埋到眼前的病例材料裏去。

    手術還有幾個小時就開始了，也不知是出於緊張還是什麽，隻要一逮住了空閑秦蘇就往病房跑，一會兒看看心電儀的數值，一會兒看看呼吸機的情況。陳千萬的情況倒是穩定了不少，但看著他那張臉，秦蘇莫名就覺得自己很緊張，或許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這個時候她反倒又想起之前陳萬裏跑開時的那個表情。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心裏默念著什麽。

    你一定要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祁靳找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默念了許久，人就倚門站著，也不進去，就透著門中間的那個空白地方直勾勾地盯著裏麵出神，與此同時嘴裏也是念念有詞。

    直到走到她身邊才聽清她說的是什麽的祁靳有些失笑，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伸手摸了摸眼前人的頭頂，開口時語氣不自覺地帶了點笑意：“很緊張？”說一點都不擔心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但一見到秦蘇，就會不自覺地放開這種情緒，這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如果做了手術，他還有多久？”

    秦蘇沒有回頭，聲音也很輕，帶著小心翼翼，試探般地問。

    祁靳雙手插兜，半轉身的同時視線落在病房裏瘦弱的老人身上，目光定了定，開口時語氣卻沉了下來，卻是答非所問，轉了另一個話題。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選擇當醫生嗎？”雖是問話，卻不等她回答又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救死扶傷，妙手回春？那些都是說給別人聽的。我最初做這個決定的時候隻是希望，自己在麵對生死的時候，能夠尚且有選擇的餘地。”

    “我不能夠確定這場手術成功與否，我甚至不能確定他會不會在推去手術室的過程中就斷了氣。我隻能做好我能做好的，以最小的希望，做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

    “做醫生其實也就這點意義。”

    下午三點整，已經整理好的手術室做最後一遍檢查和準備。站上巡回護士區域的時候，秦蘇忍不住往手術室中間的位置看一眼。陳千萬還是堅持住了，一直到推進手術室裏，儀器顯示的各項指標都處在一個穩定的狀態裏，而一直到現在，秦蘇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轉過身的時候卻在還未關嚴實的門口角落裏瞥見了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很快意識到那身影是誰的秦蘇隻是抿了抿嘴，什麽都沒有說。

    三點十分，手術室的大門關閉，隨著“嘀嘀”聲響，代表著手術開始的大燈驟然全數亮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