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不安

    盡管那些過往最後在秦蘇的嘴裏變成了語氣甚至太過於平淡的寥寥數語，但聽完了的祁靳還是覺得，也許當時的事態根本沒有眼下秦蘇所說的那般簡單。

    如果真的就隻是那麽簡單的話，又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傳言流傳至今？又為什麽會在過了那麽久以後，顧驍然隨便一打聽還是能夠捕捉到那些隻言片語？

    祁靳始終覺得，任何事情隻要存在過，都是會留下痕跡的，隻是或多或少，那些痕跡或深或淺而已。但比起這些更讓他自己感到驚異的，是當時自己怎麽都泯滅不了的那點，盤踞在他的胸腔裏，怎麽滅都還是揮之不去的怒火。

    他突然想到甚至算不上是很久以前的那次在學校裏的見麵，在見到新的任課老師是他的時候，那一瞬間在秦蘇身上所表現出來的，震驚和回避。比起震驚，顯然回避的情緒要占上更多，那時他還尚且有些不解，但現在，他卻陡然間有了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終於明白，秦蘇當時回避的或許並不是他，而是當時他老師的這個新身份原本所指代的東西。

    一旦確定了這一點，祁靳對於現在隻存在於紙張上的“洛寧臨”三個字，第一次生出了憤怒的情緒。他驚訝地發現，這種情緒居然在某一時刻完全蓋過了他來到這裏想換一條思路查明當年那場手術失敗原因的初衷。

    這是向來告誡自己要理智且克製的他從未出現過的，但現在，麵對眼前神色簡直平靜過了頭的秦蘇，這樣的念頭偏生如野草一般地瘋長起來。

    但在對上麵前的小姑娘疑惑且小心翼翼的目光時，祁靳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不動聲色地將那股子情緒穩穩地壓製了下去。

    剩下再多的問題祁靳都沒有再說出口了，眼下顯然並不是什麽好時機，再者，祁靳發現，他有點問不出口。

    在什麽都不知道不清楚的時候，就不要擅自開口去揭人家的傷疤了。

    而在那天之後，敏感如秦蘇很快就發現，不管是在祁靳眼下任課的課堂上，亦或者隻是日常走路經過，祁靳對待她的態度，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而讓秦蘇感到越發心驚的是，這樣的不一樣很快不止體現在學習上，甚至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事無巨細，悄無聲息地正試圖填滿她的生活。

    而她在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居然滋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緒。

    秦蘇很清楚，她並不是一個課業很好的學生，是屬於隨便挑出任何一科都沒有拔尖的那類，尤其是祁靳現在教的那門人體解剖學，對於秦蘇來說更是一塌糊塗。

    沒有任何出彩，卻獨獨得到了老師的另眼相待，秦蘇在不安的同時又有些克製不住的羞憤感。

    她身上一絲一毫都沒有所謂學霸的氣息，祁靳憑什麽那麽照顧她？或許隻是她想多了，祁靳對她的態度之所以如此溫和，隻是因為實習的那段時間。人總是這樣的，會對自己認識熟悉的人相對耐心，更好一些？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多想，但一旦她生出那麽一點點本來就該這樣的苗頭，她的心情又會變得失落，甚至是說不出來的難過。

    在這說不出所以然的，一拉一扯的矛盾之間，越發沉重的不安感，讓她在再次麵對祁靳的時候變得越發沉默，混雜著難過的情緒，讓她整個人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這樣的感覺在她再一次無精打采出神的時候被祁靳喊起來回答問題支支吾吾卻被祁靳神色平靜地讓她坐下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秦蘇坐下的時候聽到後座不知是哪個方向位置，發出不輕不重地“嗤”地一聲，真正讓秦蘇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的，是緊接著的後半句話。

    “真不知道，祁老師為什麽會另眼相待一個一問三不知的差生。”

    那語氣裏意味濃重的不屑在秦蘇克製不住回頭的時候，不偏不倚地噴了秦蘇滿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