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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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那些意圖刺殺太子殿下的賊子在何處?還請將軍將他們交給臨安府,依法重重治罪。”陳慶和一臉正色地對馮晟說道,他沒料到萬世發這家夥捅了這麽大簍子,居然敢當街襲殺當今太子,陳慶和可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來這裏的初衷,所以他想借臨安府的權力將萬世發,控製在自己手裏,到時候在臨安府的刑獄裏,一頓重刑將這廝封了口,方可萬無一失!

    “這……恐怕不行!”

    “將軍此話何意?在臨安城裏發生如此惡劣的事件,查明事情的來龍去脈,懲治罪犯,乃是臨安府的職責和權力,將軍難道……”

    馮晟說:“知府別誤會,在下隻是個禁軍統製,無權處置相關人犯,並無越俎代庖之意,隻是此事涉及當今的太子殿下,所以我已命人將一幹人犯移送大理寺關押,屆時就由大理寺會合刑部查察案情,此案涉及宮裏的人事,皇城司也少不了要介入,所以,陳知府就不要趟這水了,至於臨安府是否一並參與案件的調查審理,那就是刑部的決定,與馮某無關了。”

    “可是,將軍……”陳慶和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馮晟沒有給他機會:“陳知府,本將的職責已盡於此,禁軍甲士未得殿前司許可,執銳上街,已是有違規製,如今殿下脫險,人犯已交,在下必須收兵了!在下回去之後還得應對殿前司的責問,就不在此逗留了,告辭。”說罷,幾十名禁軍士兵收攏集合,上馬疾馳而去,隻留下一臉茫然的陳慶和與臨安府一種衙役。

    ……

    趙維肩膀上纏著繃帶灰頭土臉地回到了東宮,把紫蘭、鏡花和水月的臉都給嚇白了,尤其是趙維第一次殺人之後,臉色蒼白、反胃幹嘔的樣子。雖然他再三囑咐東宮的內侍和宮女,不要大驚小怪,也不要聲張,可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沒過多久,別說後宮,就連皇帝趙昀都知道自己兒子受傷的事了。

    太子在街上與人械鬥而受傷,此事非同小可,謝皇後尤其心急如焚,她來東宮的時候,一反往日沉著穩重的樣子,上上下下看了看趙維,確實沒什麽大礙,又得到太醫的證實,這才終於安下心來。數落道:“維兒,你說你啊,做事情怎麽毛毛躁躁的,還有,你怎麽跑到賭坊裏麵去了?”

    “娘,您聽我說,這是真不是你想的那樣。”趙維說,“我是被徐清帶進去的,這個閹人,卷走了東宮十幾萬貫的錢財,如今東宮的用度隻剩下賬麵上的幾千貫和徐清那裏搜出來的一萬貫,孩兒查出他貪墨之後,他為了脫罪,假意要填補虧空,我不放心他說的話,所以帶了幾個侍衛盯著他,所以才被他引到萬利坊,他在賭坊出千被抓住,卻栽贓與我,趁著賭坊的人和我衝突的時候,這家夥卻暗中逃走,才鬧得現在的局麵。”

    謝道清聽完趙維的講述之後,說道:“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個徐清該千刀萬剮,可是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你既然抓到了他的罪狀,把他交給掖庭或者大理寺治罪就是,怎麽親身犯險呢?”

    “孩兒一是氣不過,想我東宮竟然成了朝廷裏最大的蛀蟲,貪腐之狀竟如此嚴重,我怎能就此作罷?二來,東宮的用度被徐清揮霍掉了十幾萬貫,這麽多錢,我……我想追回來!”

    “十幾萬貫錢就值得你如此犯險?”謝道清責怪道,“在娘心裏,金山銀山也不及你的一分一毫,錢財沒了就沒了,十幾萬而已,東宮如若周轉不開,你跟娘說,跟你爹說,還能少了你的日常用度不成?”

    “爹和娘疼我,我知道,可我總得學會自己解決問題,總不能一輩子靠著爹和娘的庇佑吧?那樣孩兒永遠長不大!”趙維說。

    “那你自己解決問題了嗎?”剛剛進門的趙昀聽到趙維的這番話之後,笑著說,“男兒當自強,這話沒錯,你能有如此見識和毅力,為父非常高興。可是孩子,有些事情你解決不了的,就不要自己逞強,你才14歲,如果什麽事情都能自己解決了,還要我這個當爹的幹什麽?嗯?”

    “爹……”看到趙昀進來,趙維本想起身來,卻被他爹一把摁住:“坐下,好好養傷,這個案件,大理寺已經接手去查了,你就別管了!”

    “可是……”趙維還想說話,趙昀打斷了他:“爹知道你想說什麽,十幾萬貫,這數字不會這麽湊巧的吧?看看你這東宮,裝飾如此簡樸,一萬多貫也夠剩下這小半年的開支了,你才不是為自己的開支發愁才涉險的,你是為了你那什麽蒸汽機,我沒猜錯吧?”

    被父親看穿了心思,趙維說道:“爹猜的沒錯……”

    趙昀說:“今年的朝廷預算確實已經沒有多餘的了,廷議上眾臣反對也屬正常,明年吧,我讓戶部做明年的預算的時候,把你的這部分考慮進去。”

    趙維想了想,堅決地說:“不用了,爹!天機院需要的錢,除了編寫《三談集注》的那一部分之外,其它的我自己來想辦法吧,像蒸汽機這樣的項目,以後還會有很多,總是這樣靠朝廷接濟不是辦法,反而讓朝中眾臣覺得我這個太子無能不說,還‘敗家’,隻要爹給我一點在天機院和軍器監便宜行事的權力,天機院需要的錢我可以自給自足。”

    “這……”趙昀有些拿不準了,畢竟軍器監涉及大宋幾十萬屯駐軍的軍器供應,真不是開玩笑的。

    “放心,爹,孩兒保證,我一定不會影響到正常的軍器生產,再說了,被朝廷裏那幫文人視作無敵天兵的五公斤炮,還是我主持之下造出來的,您的兒子還是有些能耐。”趙維胸有成竹地說道。

    “看來,你是下定了決心了,好吧,既然你不服輸,那就按你心裏想的去做。”趙昀想了想,兒子的話倒也有理,這孩子不是不學無術之輩,無論是趙葵還是軍器監都對他評價很高,那就放手讓他去拚一下,朝廷裏上上下下這麽多官員,能出什麽事?

    “多謝爹!”趙維心裏想,這恐怕是自己這個爹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了。

    ……

    幾天後,臨安知府陳慶和輕裝簡從,進了皇宮西北角的幾個院落,這幾個院落正門的牌匾上,赫然寫著五個大字——行在皇城司。

    沒過多久,陳慶和在提舉皇城使盧允升的陪同下,走出了皇城司的大門,一邊走還一邊不住地向盧允升道謝:“此事還需勞煩盧提舉,事情若成,在下必有重謝。”

    盧允升滿臉笑意地說道:“哎呀,知府這話可就見外了,陳知府蒞臨敝司,咱家不勝榮幸,談何謝與不謝?舉手之勞而已……”

    提舉皇城使雖然隻是區區正六品,但是卻執掌整個皇城司,大小事務皆可直接麵聖陳述,可謂是手眼通天,是以陳慶和臨安知府正四品,在盧允升這麽一個宦官麵前,也必須低聲下氣,笑臉相對,而且他來這裏,是因為有求於盧允升。

    待得陳慶和走後,盧允升身後的小跟班悄悄問:“總管,這陳知府怎麽會對一個小混混如此費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盧允升陰陽怪氣地說,“不過,此事涉及太子殿下,我們不能稀裏糊塗地替陳慶和忙活,自臨安朝以來,這臨安知府走馬換將,沒有一百個也有八十個了,太子如今卻是風頭正盛,後宮裏的幾位娘娘都在拚命地拉攏他,若是為了這麽個不知道哪天就卸任的臨安知府,開罪了太子,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那,咱們該怎麽做,這姓陳的送來的禮咱也收了不是?”

    盧允升想了想,說道:“這事……咱們自己人不宜牽涉其中,就讓呂邯去做吧,他們探事司最近不是挺閑的嘛,呂邯身為探事司的提點,咱家也該給他個在太子麵前表現的機會不是?”

    “總管高明!”

    探事司,是隸屬於皇城司的一個特務機構,皇城司的最高長官叫做“提舉”,現下的皇城司提舉,也就是盧允升了,而“提點”,則是僅次於提舉的一個職位,提點通常是皇城司下屬部司的主管官吏,皇城司裏,提舉之下,有好幾個提點,提點之下,設“幹辦”,盧允升口中提到的呂邯,就是探事司的提點。

    呂邯與盧允升的矛盾是“天然”的,呂邯是武將出身,盧允升則是內宮宦官出身,當行在皇城司的親從官向呂邯傳達盧允升的命令之後,呂邯當即明白了盧允升的用意,髒活累活自己幹,喝酒吃肉的時候就是盧允升和他的親信們上,這些年,他早已熟悉盧允升的這些個卑劣手段,當然,皇城司辦事效率低下的毛病,也不是盧允升一個人的鍋,他之前的曆代提舉皆是宦官,這些閹人沒一個好東西,縱觀曆史,凡是閹人掌權的,都辦不了什麽好事,前有趙高、李輔國,後有汪植、魏忠賢。其實話說回來,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年代,這些人連“斷子絕孫”都不在乎,還有什麽原則、底線和節操可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