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別集中在一起，分散開！”趙維一回頭，看見他的侍衛們都跟在後麵，下意識地大聲喊道，他把這當成炮火連天的機械化戰爭了，人員隱蔽分散避免被火力覆蓋……可是侍衛們都是跟著他、保護他的，一個個手裏都是盾牌，侍衛們拿著盾牌蹲到一起，這樣才能形成有效的防護。

    “轟——”趙維身後的五公斤炮發出怒吼，整個城牆好像都劇烈地震動了一下。大量白煙從炮口噴出，裏麵飛出了一發鐵球彈，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了蒙古軍陣前，隨即彈跳而起，一路撞過去，擊倒了十來個敵兵。不過，怯薛軍到底是精銳，他們的陣型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旁邊的士兵很快補上了陣麵的缺口，有條不紊地前進。城牆的另一頭，另有一門五公斤炮，也同樣發射了一枚鐵球彈，不過那枚炮彈越過了敵軍的陣列前沿，觸地之後彈跳擊中了一輛撞車的尖頂斜麵，又從幾門火炮中間穿了過去。

    “右近彈！加高射角1度！左調1度30分！”趙維這邊的火炮旁邊，一個小隊長模樣的軍士大聲地指揮著，這一門炮安放在很粗的方木製作的炮架上，炮架與城牆本體是固定的剛性連接，炮身與炮架也是剛性連接，不像戰船上的炮，通過炮架整體沿導軌後坐實現製退，完全固定的要塞炮射擊精度要比艦炮高幾個檔次。

    木頭的炮架通過繩索和滑輪機構調整高低、水平射角，此時挨了兩炮的蒙古軍鼓點有了變化。鼓聲是古代軍隊作戰的重要傳令方式，趙維跟著太傅學了一年的兵法，也明白蒙古軍的鼓點變化代表了什麽含義，他探頭一看，果然，蒙古軍步兵和攻城器械開始加快了突擊的節奏，幾個攻城雲梯和撞車也開始快了起來。

    “虎子，待會兒如果蒙古人登上城牆，你和幾個女孩子帶著殿下下去，我斷後頂著。”史昂低聲對身旁的童虎說道。

    雖然兩人都知道就這點兵力和器械，想登上大勝關的城牆幾乎不可能，但是還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料敵從寬嘛，童虎也點點頭說：“好，放心吧！”

    距離大勝關城牆約1200米外，一個蒙古將領騎著一匹高頭駿馬緊盯著大勝關，他的麵前擺了四層拒馬，而且所有的拒馬都用繩索和鐵釘固定在地麵上，他的身後，迎風招展的，正是怯薛軍的帥旗，這個人就是蒙古怯薛軍的統帥——兀良合台。

    打這一仗之前，各種各樣的情報已經讓他對大宋的五公斤炮十分忌憚，第一天攻城，大勝關城樓上的火炮一枚鐵球彈飛出600步，依然打飛了怯薛軍20人，更是讓他膽戰心驚，所以不僅不敢靠近大勝關，還在自己麵前擺這麽多層的拒馬。

    他的目光在大勝關的城樓上一寸一寸地尋找著，突然看到城牆的一個角落裏，瞭望口被多麵盾牌遮擋著，這讓他有些不解，於是轉頭問身邊的阿裏海牙：“你看那裏是什麽？”

    阿裏海牙順著兀良合台手指的方向看去，說：“那不過是宋軍的炮台，怎麽了元帥？”

    “我說的不是炮台，而是炮台下麵的城牆，那裏為什麽有那麽多盾牌擋著？”

    阿裏海牙定睛一看，果然隱約之中是有一堆的盾牌遮擋在城牆瞭望口的位置。兀良合台想了想，說：“你去告訴阿術，讓我們的火炮朝那個地方集中攻擊！我倒想看看那些盾牌後麵究竟是何方神聖！”

    “是！”

    趙維在城牆上找到程怡：“師姐，那個盒子在哪？”

    “什麽盒子？”程怡一時不明所以。

    “就是我們從臨安出發之前，我讓你從將作監拿來的那個木盒子。”

    “哦，在我身上。”

    “快給我！”

    “是！”說著，程怡就取出那隻神秘的木盒，遞給趙維。趙維拿到木盒之後立即打開來，取出那隻黃銅的管子，程怡這時才看清楚，那根管子的兩端都裝有像是水晶一樣的東西，晶瑩剔透，而且那黃銅的管子不是一根，而是套在一起的兩根，一根細的銅管套在一根粗的銅管裏麵，可以自由地伸縮。

    趙維手裏的這個東西，其實就是單筒望遠鏡，黃銅的鏡筒，內壁用炭熏黑，然後前後裝上一大一小兩塊玻璃鏡片（物鏡為凸透鏡，目鏡為凹透鏡）就完成了。

    起初趙維聽到“玻璃”這個名字的時候相當詫異，南宋就有玻璃存在了？後來將作大匠公孫晦一解釋，趙維才明白，現在所謂的“玻璃”，其實是琉璃，一種自西周起就誕生的裝飾品，而且價值不菲。琉璃與玻璃同樣都是二氧化矽與其它礦物的混合物，不過琉璃的二氧化矽質量比高於玻璃，最初是青銅器冶煉的副產品，所以一般帶有各種各樣的顏色，甚至多種顏色混合漸變，而且琉璃的折光率比普通的玻璃更高，如果排除掉雜色的影響，它具備比玻璃更好的光學性能，當然……琉璃的成本比玻璃昂貴很多。

    趙維現在手裏的望遠鏡鏡片，就是將作監用無色琉璃打磨而成的，琉璃發展到南宋的時代，已然經過了1700多年的悠久曆史，中國人已經掌握了去除琉璃內有色雜質的一些工藝，將作監可以製作出接近於無色的琉璃，再經過打磨，驗證折光率，就成了滿足望遠鏡要求的透鏡。

    他這一具望遠鏡的放大倍數是10倍，趙維用它從史昂他們的盾牌縫隙之中看出去，觀察蒙古軍火炮後方的情況，他也認出來了怯薛軍的帥旗，一眼就看見了騎在馬上的兀良合台，這家夥躲在1000米之外，受4層拒馬的保護，大勝關城牆上的火炮還真的威脅不到他。

    “轟轟轟……”就在趙維的注意力集中在兀良合台身上的時候，蒙古軍的火炮開火了，趙維聽到一陣輕微的呼嘯聲，聲音不大，但是音調很高，頓時條件反射地將擋在自己麵前的遲千行和童虎拽倒在地上。

    8顆鐵球彈從他們的頭頂飛過，十幾顆砸在了下麵的城牆牆體上，有些青磚被砸落，露出了裏麵的三合土層。唯獨一顆炮彈，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趙維他們麵前的瞭望口牆麵上。

    單薄的垛口牆麵被整個砸碎，四散飛濺的磚石將史昂他們幾個打倒，甚至史昂整個人被打飛了兩米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碎磚頭甚至飛濺到了後麵的炮台上，鐵球彈彈跳起來，再一次落地也正好砸在炮台麵前，直接擊傷了4個正在操炮的士兵。

    趙維很清楚，20多發炮彈不打城門和城樓，全往城牆的一個角落上打，根本就是衝著自己來的，看來史昂他們的盾牌陣終究引起了兀良合台的注意，他扶起受傷的史昂，說：“史統領，不能再把盾牌豎起來了，太顯眼了，炮彈就是衝我們來的。盾牌擋得住流矢，可擋不住炮彈，立刻讓大家分散開。”

    史昂艱難地爬起來，大聲喊道：“是，所有人散開！”

    這時一個身著步人甲的軍官過來：“你們是幹什麽的？”

    童虎亮出腰牌：“這位兄弟，我們是臨安的禁軍，奉命來此執行公務。”

    “禁軍？！”這軍官接過腰牌看了看，又對童虎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沒好氣地說道：“哼，不管你們執行什麽公務，不要妨礙我們的戰鬥，否則，休怪我不給你們禁軍麵子。”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向炮台走去。

    炮台上一片狼藉，火炮和炮架大體上沒有什麽損傷，炮彈沒有直接命中炮架，隻是四散飛濺的磚石打傷了很多操炮的士兵，這樣一來，這一門炮就沒有足夠的人手保證其正常發射。

    “他媽的，來人，把那幫臨安的混蛋給我抓起來！”軍官一聲令下，他身邊的幾個士兵就拔出腰刀，與趙維和童虎他們對峙了起來。

    童虎厲聲喝道：“幹什麽？要造反麽？！”

    那軍官憤怒地吼道：“都是因為你們，我們和蒙古人打了一個月，火炮的位置一直沒有暴露，就因為你們的盾牌，引起了蒙古人的注意，連累我們的火炮都遭到襲擊。我不管你是誰家的王孫公子，這裏是大勝關，不是臨安，要麽你自己滾下去，要麽我把你們全部抓進大牢裏去。”

    “慢著！”趙維說，“他們都是我的侍衛，一應過錯都該我來承擔，但是，將軍且聽我一言。我軍炮台遭受意外襲擊，士兵多有受傷，操炮的人手不足，將軍心有憤懣，在下明白，這樣吧，這火炮我會使，我這裏有人手，可以往炮位上補充，如果我們堅持過了今日蒙古人的進攻，將軍可否饒恕我等？”

    “你？”

    “您就說打哪兒，我保證不會打偏！如今將軍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那軍官沒有說話，但是示意手下將兵刃收了起來。

    “江玉婉、薛曉月，你們把傷員帶下去好好休息，童虎，帶著剩下的人跟我來！千行、歐陽，帶6個人去搬炮彈和火藥！”

    “是！”童虎等人一致應到。

    史昂大吃一驚，太子這麽安排是要親自上陣了，情急之下大喊道：“殿下不可！”

    “有何不可？！”趙維怒吼道，“敢朝我開炮，我他媽今天不打得兀良合台滿地找牙，我就不姓趙！上炮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