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火燒蒙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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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靖元一行五百餘人下山之後,化整為零,易服化妝,潛藏兵器,一路過漳州,海豐,惠州,進入肇慶府,八日後在距新會崖門鎮五十裏外的一處山坳裏會和。

    入夜雖涼,卻抵不住此時陳靖元心中的那團熱火,站在山坡之上,眺望遠處,不禁感歎:“五十裏外便是崖山鎮,隻要一舉燒毀蒙軍船隻,我這隻小蝴蝶就真的改變曆史了。”

    想到此處,心髒怦怦作響,緊張難抑。

    “少頭領,齊盛與其他幾個探子回來了!”王來寶輕著腳步,來到陳靖元身邊,細細耳語。

    陳靖元將這支精銳分為二營,陳靖元自領一營,而齊盛與沐春合領一營。此二人是陳靖元在五百悍卒中挑選出來武藝最強二人,在義軍士卒中略有聲望,尚能服眾。

    不一會兒,齊盛快步走到陳靖元跟前,單膝著地,抱拳行禮道:“少頭領,屬下幸不辱命,探的崖山海邊蒙虜船隻的情況,前來回稟!”

    齊盛,約莫二十五歲,福建人氏,早些年便隨陳吊眼起兵抗,性子沉穩,家傳刀法,擅使一口寬背大環刀。

    “齊大哥快快起來,具體情況如何?”陳靖元匆忙上前,輕抬齊盛的胳膊。

    “好的,”齊盛整整衣衫,道,“崖山海邊,共有蒙虜船隻八十餘艘,十艘千石舟(大型戰艦),二十艘赤馬白鶴船(大型戰艦),餘下的都是多漿飛江船,船隻全部一字排開,停靠在海邊,有不少都是新製的海船。”

    陳靖元聽罷,頷首道:“與我所料不差,那守兵如何?”

    齊盛道:“蒙元托大,船隻上麵並未留人,岸上隻有一小隊巡邏兵丁,約莫五十來人!”

    “天助我也!”陳靖元大喜,這機會真是難得,隻要暗中幹掉巡邏士兵不引起動靜,火燒蒙船就能大功告成。

    “齊大哥,做得好,回山之後,我定要大大賞你!”

    “多謝少頭領,”齊盛忽然一陣扭捏,小聲道,“屬下隻盼少頭領能將五虎斷門刀法傳授與屬下,屬下定當以師禮敬之!”

    五虎斷門刀法,明朝年間雲州秦家寨的獨門刀法,以霸道絕倫著稱,後世的陳靖元對各門各派的武學都有或多或少地涉及。

    前些天的清晨,陳靖元興趣使然,耍了幾下,就被齊盛盯上了。

    “師禮就免了,屆時回山,我抄錄一份給齊大哥便是,你我一同切磋!”陳靖元大方道。

    “少頭領當真如此大方?”齊盛心知武林中人多是敝掃自珍,很少將自己的武學與他人分享學習,這自己短短一句話,陳靖元便答應了,心下當真激動。

    陳靖元也是愛武之人,自是理解齊盛所想,寬慰道:“你我都是山寨兄弟,軍中袍澤,分什麽彼此,自是當真!”

    齊盛誠摯的朝陳靖元深深一躬,沉聲道:“多謝少頭領,以後有所差遣,齊盛定不推辭!”齊盛不擅長溜須拍馬,這一表忠,不為別的,就為他傳武授藝之恩。

    “少頭領,俺沐春回來了!”一聲破鑼嗓音傳來。

    沐春,歲數長於齊盛,三十來歲,肇慶人氏,曾入匪幫,打家劫舍,被官軍圍剿,後被陳文桂救過一命,自此進了義軍。性子粗獷,勇猛無比,尚使一對板斧,另辟一徑,將潮州福義門三十六路長拳融入其中,更顯精絕,片片板斧,不知丟下多少亡魂。

    “沐大哥,事情辦得怎樣?”陳靖元急切問道。

    “俺老沐出馬,肯定能成!肇慶府這個地界,俺熟著呢!照你的吩咐,花了高價在肇慶地界四處購置猛火油(即石油,宋遼年間猛火油便廣泛用於縱火攻城),裝置成桶,足有二百來大桶。俺想起少頭領是要在崖山海邊火燒蒙船,便找來勞力趁夜將猛火油運至離崖山海邊不足五裏的破廟之中。那邊有咱們的兄弟守著,誤不了事!”

    陳靖元聽完沐春的話,甚合心意,讚道:“沐大哥為人豪邁,卻不失細微之處,真乃三國虎將張翼德也!”

    沐春再傻也聽得出這是句誇獎,倒是愣愣的說道:“那張翼德使得是丈八蛇矛,俺沐春使得是短柄大板斧,哪有他老人家威風,使不得,使不得!”

    話音一落,引得眾人暢笑。

    笑畢,陳靖元將眾人聚攏,做出安排,令齊盛帶著一百名好手,暗中解決掉巡邏兵丁,不能發出過大的動靜,引來駐地上的大股元軍;再令沐春,王來寶眾人與自己率領剩下四百餘人,攜帶猛火油,加緊趕到崖山海岸,隻要齊盛這邊一得手,就進入船場,火燒蒙虜船。

    軍令一出,眾人莫敢不出,皆抱拳稱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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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穀,布穀!”

    “布穀,布穀!”

    接連從崖山停船海邊傳來陣陣鳥鳴,趴在草叢中的陳靖元冷不丁一起身,低聲喝道:“兄弟們,齊盛已經得手,咱們行動!”

    嘩啦,嘩啦!

    草叢中起來眾多漢子,嗚嗚泱泱,個個手提油桶,朝靠岸船隻邁腳跑去,動若脫兔,甚為迅捷。

    不過一會兒,眾人皆爬上船隻,從桶中倒出猛火油,將船隻上下澆淋個遍。

    岸邊感歎地看著這些雄壯船隻的王來寶輕聲說道:“少頭領,這麽好的戰船燒掉,真是可惜了!這得糟蹋了多少貫錢財啊,嘖嘖!”

    “是啊,但是不燒,這些戰船便會淪為蒙元大軍出海滅宋的幫凶啊!”陳靖元也是感歎,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崖山海戰之後的慘狀,“來寶,退路可曾準備好?”

    “少頭領,放心吧,後山有條小路,小的親自查過,無須經過蒙虜的駐軍防線,咱們從那裏撤退即可,絕對萬無一失!”又是一陣信誓旦旦的拍胸保證。

    “好,通知兄弟們點火吧!”

    “是,少頭領!”王來寶扯起嗓子,叫道,“奉少頭領令,點火,一艘船隻也不給蒙虜剩下!”

    話音一落,艘艘船隻亮起一到兩個火把,火光熠熠。

    “嗤嗤!”

    一艘,兩艘,三艘,最後是全部八十艘。

    每艘戰船上都燃起火星,由小變大,甲板,船擼,帆布,四處燃起熊熊烈火,一片紅光,照亮了半個天空。

    濃煙滾滾,紅光滿天,不是發出刺啦刺啦的火苗聲響。

    海風輕撫,漫天飄起星火,如同夜間幽靈一般,四處遊蕩,空氣中彌漫著鬆木,柏木的香味。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遠處晃動著點點火光,陳靖元猜想是蒙元軍隊的火把,是元軍發現這邊的狀況,要來增援了,大聲喊道:“兄弟們,大功告成,撤!”

    眾人紛紛整隊,隨著陳靖元,王來寶,齊盛,沐春等人前往後山,順著後山小路撤退出肇慶府。

    陳靖元已經無暇關心蒙虜見到戰船被燒毀的情景,也無暇關心張弘範得知此消息之時是否會暴跳如雷,氣急摔碗,其實他更期盼蒙元朝廷能下旨以督戰不力殺了這個狗漢奸!

    對於這些數典忘宗的無恥漢奸,陳靖元說不出的恨,想想也挺可笑,傳承了五千多年文明的華夏中國,竟然也將“漢奸”這個傳統傳承了下來。

    想起張弘範一路南下的禽獸行徑,再想起幾百年後野豬皮進犯中原,羅圈腿的倭寇侵華,處處不乏漢奸的身影。陳靖元心中暗暗發狠:“隻要犯到我手上的漢奸,老子一個不留,還得著上一本‘漢奸錄’,讓你遺臭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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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離陸地數百裏的海外,隱約能看見一個小島,一個漂浮移動著的小島。

    再仔細定睛一看,這哪裏是什麽小島,而是由近千艘戰艦連成一塊兒的大型連環船。

    船船相扣,嚴絲無縫,在大風大浪的海中,竟也如陸地一般,平穩無二。

    此時已近深夜,船的正中心卻宮燈明亮,碩大的明黃龍旗半空懸起,在風中,旌旗飛揚,颯颯作響。

    這裏正是流亡海外南宋朝廷所在,龍旗之處,便是大宋行在之所。

    南宋行在的一所偏船上,張世傑與佘家義軍首領許夫人正是品茗夜談。

    “弟妹,陸丞相正在與皇帝,太後娘娘在後殿說話,無暇相見,還請見諒啊!”年過四十的張世傑雖貴為太子太傅,樞密院副使,同知樞密院事,卻早已兩鬢斑白,風霜漸上額頭,出現深深的皺紋,如萬丘溝壑一般。

    許夫人撩了下眉梢發絲,和聲道:“張太傅,關於暫避蒙元鋒芒一事,你考慮的如何?”

    張世傑身為樞密院副使,軍隊也雖然歸樞密院統管調度,但軍中多數將領卻是出自國舅楊廷玉門下,他張世傑能調動者不過十之一二,頗為尷尬一笑道:“在下之前與國舅爺,陸丞相商討過此事,國舅爺認為蒙元雖來勢洶洶,卻不精海戰,不足為慮,丞相這邊的意思卻是要先看看陳家義軍是否能夠銷毀蒙虜之戰艦,再做定奪!”

    許夫人峨眉微蹙,道:“張太傅,陳家大郎曾說過,撤退並非示弱,如今官家飄零海外,與蒙元大軍玉石俱焚也並不能彰顯我大宋氣節,隻有保全了朝廷才是反元的唯一根本,如果朝廷都沒了,你覺得僅靠義軍反元,還有什麽用?不外乎四方義軍要麽被蒙元朝廷招安,要麽被屠戮殆盡,再者說了,僅靠九萬宋軍,如何能是蒙元大軍的對手,張太傅是知兵之人,與元軍來回作戰多年,我想心中早已定奪了吧?”

    張世傑眼中略顯倉惶,一閃而過,道:“我張家世代忠良,我張世傑定與朝廷共存亡!”

    許夫人慢慢起身,端起茶幾上的禦供瓷杯,淺嚐茶茗,歎道:“可惜陳家大郎的一番心意了!”

    聽許夫人屢次提及陳家大郎,張世傑也暗暗點頭,道:“陳家大郎,年不過十六,竟有如此的見地,委實是一番人才,有機會,我張世傑定要見上一見。”

    “報!急報!”

    一名頭戴範陽帽,身穿皮製鎧甲的士兵急匆匆的跑進船廳,朝張世傑行了一禮,道:“太傅,前方哨船傳來急報!”

    張世傑眉頭一挑,朗聲道:“呈上來!”

    士兵從背後所係竹筒中倒出一張軍報,恭敬的遞了上去,悄然退出門外。

    攤開手中的軍報,張世傑粗粗粗一覽,忽然,喜上眉梢,雀躍道:“弟妹,成了,大事已成,蒙虜船隻被陳家義軍盡毀一旦!”

    許夫人一聽,鬆了一口大氣,心道:“好個陳大郎,到底還是沒讓許家阿姑失望!”

    “走,走,弟妹,隨為兄前往覲見皇帝陛下,與丞相相商暫避一事,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也讓太後娘娘高興高興!”

    張世傑高興的語無倫次,這也難怪,這幾年來,蒙元軍隊就像摟草打兔子一般,攆著他們四處逃逸,小皇帝與太後娘娘更是寢食不安,夙夜難寐。這一下盡毀蒙虜船隻,令其出海無望,惶惶如喪家之犬般得日子暫告一段落,這能不大喜嗎?

    而且,軍報上寫:火燒戰船近千艘,燒死蒙虜兵將不知凡幾。

    如此潑天之勝,至蒙虜入侵中原以來,聞所未聞,確實令人振奮。

    由於哨船隻在遠處觀望,而沒能前往實地取證,卻也將這勝利誇得言過其實了。

    南宋小朝廷目前士氣低迷,飄零海上,心中惶恐,人人自危,的確太需要勝利了,自然而然也無人去深究到底陳靖元率卒毀了多少艘船,滅了多少元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