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蘭樓穩住受驚的馬，眯眼打量眼前突然出現的人。

    “歐陽晟？”

    江無琛雖然沒見過歐陽晟，但是聽說過他的名號，聽見赫蘭樓這驚詫的一聲，才意識到眼前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會是大名鼎鼎的鎮國將軍。

    歐陽晟看江無琛一眼，確認他沒事，調整了一下位置正對著赫蘭樓。

    赫蘭樓先前雖然從來沒有跟歐陽晟對戰過，但是在戰前研究過紅葉國幾乎所有聞名的武將，所以才會在第一時間認出歐陽晟。

    然而，他的出現也昭示著赫蘭樓的打算算是落空了，即使蠱毒讓紅葉國損失慘重，但是自己也無法將赤城收入囊中。

    赫蘭樓思緒飛轉，餘光掃向戰場。

    原先西域的士兵不費吹灰之力砍殺紅葉國士兵的局勢又發生了變化。

    歐陽晟帶來的人並不受藥粉的影響，有了他們的加持，西域軍隊隱隱有了頹敗之勢。

    不能再打了。

    赫蘭樓心中冒出這樣一句話，當機立斷調轉馬頭，吹了一聲長哨。

    副將心領神會，跨上馬背，用西域話大吼一聲“撤退”，跟著赫蘭樓往西域營地跑去。

    江無琛上前幾步和歐陽晟並排，看著西域軍隊逃竄的背影。

    “將軍，追嗎？”

    歐陽晟輕輕搖了一下頭，確認他們不會再殺一個回馬槍，握著韁繩轉了個方向。

    “回城。”

    江無琛手臂上的傷口很深也很長，軍醫正在為他包紮，歐陽晟坐在一旁。

    “將軍，今日謝謝你，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恐怕現在我早已經沒命了。”

    “西域的毒招擾亂心神，不完全是你的問題。”

    歐陽晟正在看副將統計之後，呈報上來的傷亡人數，以及被誘發蠱毒的人數。

    之前淩玄羽帶來的緩解蠱毒的藥數量有限，又因為沈纖月出了意外，所以並沒有更多的丹藥，因此隻有一小部分士兵不受藥粉的影響。

    歐陽晟帶過來的援兵不多，現在的情況對他們來說不容樂觀。

    “盡快將城內百姓疏散吧，赤城恐怕……保不了多久了。”

    雖然這句話說出來過於喪氣，但是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的確如此。

    江無琛有些自責，歎了口氣。

    “怪我太衝動了，才給了赫蘭樓耍陰招的機會。”

    歐陽晟倒沒把所有的後果都歸因於江無琛，他正是淩玄羽傳了消息回皇宮之後，皇帝派過來支援的，自然是聽皇帝說了蠱毒的事情。

    “西域之人陰險，早就如此盤算，就算不是這次，還有下次，根本躲不過去，隻能盡快找到解決之法。”

    軍醫包紮最後，打了個漂亮的結，隨後看向兩人。

    “鎮國將軍，江少將，太子殿下上次帶來的丹藥還有餘下一部分在我帳中，不過數量極少，恐怕隻能給一小部分人用。”

    這些藥是之前淩玄羽給他研究的，但是因為藥材稀缺，以及練法特別，所以軍醫無法製造出更多丹藥。

    江無琛和歐陽晟對視一眼，眼裏有些興奮。

    “能有緩解便是好的，勞煩您將其取出來了。”

    現在的情況比起當時還要嚴重得多，丹藥被分給了一些能力稍強一些的將士，好讓軍中整體的戰鬥力恢複一些。

    既然沒有藥了，那麽其他中了蠱毒的士兵如何處置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蠱毒不知是否會通過人體擴散，萬一造成更大的傳播，恐怕對整個軍隊都極其不利。”

    江無琛對蠱毒了解也不多，然而現在淩玄羽和沈纖月都失去了消息，也沒法了解更多信息。

    “將軍認為應該如何？”

    歐陽晟沉吟片刻，最後還是將心中百般糾結的打算說出口。

    “將中了蠱毒無法緩解的士兵都處死吧。”

    江無琛下意識就想要出聲反駁，但是看著眼前傷兵營裏那些蠱毒發作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將士，他又說不出口。

    剝奪他人性命的確是殘忍的，但是當一個人活著是倍受折磨時，也許死亡對他們而言才是一種解脫，是這些人最好的歸宿。

    江無琛歎了口氣，不忍心再看，點點頭，應了聲，“好。”

    最後被下令處死的有上百人，江無琛沒有去處置現場，隻是一個人在營帳裏看著桌上那些並肩作戰的戰友的名字，獨自坐了很久。

    之後幾天竟有鎮國將軍叛國、殘害忠良、濫殺無辜的謠言在楓城傳了出來，甚至還有說赤城即將不保的消息，隻不過並沒有掀起很大的水花。

    官府的人聽說了這些傳聞，立刻就派人去查了這些消息的源頭，發現是幾個赤城回來的逃兵。

    將人都扣下了，才沒引起楓城百姓的恐慌。

    天明，沈府。

    “慕兒，今日就隨我回府吧？才剛成婚就往娘家跑，總歸是不太合適。”

    沈慕慕想到尚書府上的人對自己的無禮和猜疑，以及尚書夫人冷漠的態度，越發不想回去。

    “既然府上的人都不歡迎我，我也一點都不想待在那裏，這裏才是我家，我不想走了。”

    沈慕慕抱臂坐在桌前，視線瞥開，就是不落在褚安陵身上，以此顯示自己的不配合。

    褚安陵看著她這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有些頭疼，走到她旁邊坐下，伸過手去拉她。

    “慕兒，別鬧了，聽話，尚書府的人怎麽會不歡迎你呢？那裏也是你的家啊。”

    沈慕慕看向他，有些氣憤。

    “他們要是歡迎我，為什麽還會在背後非議我，而且還覺得當時成親儀式上你說的話是假的，還有娘親，不就是擺明了不喜歡我嗎，我才不去受這個氣，我本來就沒錯。”

    沈慕慕甩開他的手，站起身來背對著他，獨自生著悶氣。

    褚安陵有些無奈，跟著走了過來。

    “那是他們對你還不了解，再加上謠言四散，一時不知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所以才會這樣的，娘親肯定也沒有別的意思，等到誤會解開了，肯定會很喜歡你的。”

    沈慕慕隻覺得褚安陵在哄她，轉身直視著他的眼睛，有些咄咄逼人。

    “那誤會什麽時候解除？你覺得他們真的會有徹底相信我的一天嗎？”

    褚安陵在沈慕慕這樣的注視下突然說不出話來，勸慰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雖然他覺得這些事本身沒什麽，多解釋幾次就會知道了。

    況且沈慕慕的確是沒做出什麽不合禮儀的事來，清者自清，謠言過去之後他們總會幡然醒悟。

    可是這樣一句“什麽時候”和一句“你覺得”倒真讓他意識到，好像並沒有這麽絕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