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的這個兄弟，李景鴻還是很清楚的，能力雖然一般，但是做事還算勤勉，隻是運氣不佳，趕上胡人的大舉入侵，丟失了通原城。

    李景鴻心中有些暗自後悔，當初就不應該為兄弟爭取通原城城主的位置，在總督府隨便找個職位，或者到其他幾府擔任城主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看看現在涼州其他府的情況，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李景隆臉上有些忐忑，自從回到涼州城，這總督府的議事廳也僅僅進來過兩次。

    這裏給他的感覺就是壓抑無比，不過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還是定了定神，緩緩說出了一句話，頓時讓李仕林三人都神色大變。

    “胡人的右當戶石勒巴派人送來親筆書信！”

    ……

    關閉多日的北原城北城門轟然大開，一個騎兵大隊率先衝出城門洞，離開城門之後，他們的馬速陡然加快，朝著胡人大營的方向疾馳而去。

    遠處的胡人大營中，同樣衝出一千騎兵，毫不示弱，他們的馬速甚至比北原城的騎兵都要快上幾分，而且隊形齊整，仿佛已經做好了衝殺的準備。

    兩隊騎兵在曠野之上，宛如兩道氣勢磅礴的洪流一般，對衝而來，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

    很快，兩支騎兵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了一裏之地，雙方很有默契地降低馬速，最後在相距百步的時候停了下來。

    兩支近在咫尺的騎兵相互對視著，彼此之間依舊充滿了敵意，場中的空氣已經被這種劍拔弩張的氣勢所凝固。

    戰馬仿佛都感受到了主人們的戰意，一些不太溫順的戰馬已經開始不安地用馬蹄刨著地，做好了衝鋒的準備。

    殘豹一臉的弑殺之氣，眼睛瞪著，眼神凜冽森寒，嘴角處含著冷笑，環抱著他的斬浪刀，掃視著對麵的胡人騎兵，隻不過，他的目光大多停留在那些胡人騎兵的脖子處。

    這樣的對峙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又一陣不急不緩的馬蹄聲響起才被打破。

    這次來的人並不多，黎哲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馬騰和狄勇二人，而從胡人大營而來的卻是石拓米拉和兩位本族的千騎長而已。

    於此同時，北原城南門外的封鎖寨牆，這裏氣氛更加詭異，駐守在這裏的黎偉和韓強兩個守備營全部登上寨牆。

    一個個士兵手持武器，滿臉警惕地看著緩緩而來的胡人大軍。

    寨牆之後，還有三個守備軍方陣，這是在一天前派來增援的龍四守備營。

    寨牆外，一支胡人的隊伍正在沿著官道而來，遠遠望去宛如一條正在緩慢爬行的褐色長蟲。

    寨牆中央，站著數人，同樣眺望著遠方。

    韓強抬頭看了看高高的瞭望哨塔，哨塔上的哨兵正在揮動著旗語。

    韓強跟一旁的梅林說道：“梅先生，胡人的萬人隊再有一個時辰就能抵達這裏。不知黎哲那邊急行的如何了。”

    梅林一臉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今日是胡人的第一次撤離，他們要比我們著急，黎哲那邊不傳來消息，我們這邊就不放人。”

    龍四讚同道：“梅先生說的是，我們三個營，一萬多人守在這裏，他們插翅也難飛過去。”

    “不過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大人臨行時交代過，胡人未必就這樣老老實實地離開，所以還請三位統領提高警惕才好。”梅林不由叮囑道。

    韓強急忙回道：“梅先生放心，我們定會慎之又慎。”

    黎偉和龍四紛紛附和，黎偉有些惋惜地低聲說道：“如此重要時刻，要是大人在就好了。”

    梅林收起臉上的笑容，微微頷首：“石勒巴這隻老狐狸也並非好相與之輩，大人深謀遠慮，懷疑胡人在撤退之時定會留下隱患，這才匆匆前去安排，希望能來的急。

    梅林說完，三人皆是沉默，同時麵帶憂色，都在思忖胡人會留下什麽隱患。

    梅林見三人麵色凝重，繼續道：“諸位也無須太過擔憂，隻要按照此前部署，各司其職，確保胡人在途徑北原城之時，不出亂子即可。”

    黎偉突然神色一動，看向哨塔上的士兵，看清哨兵的旗語之後，轉身看向北原城的方向，隻見數騎快速奔來，速度很快，戰馬的身後揚起一道濃濃的塵土。

    “黎哲他們傳消息過來了。”眾人紛紛轉頭看去。

    一個時辰之後，胡人大軍抵達寨牆外三裏的官道上停下，庫勒和卡內羅、巴哈三人站在隊伍的最前麵。

    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特別是年紀最輕的卡內羅本來性格開朗的他，經此打擊之後變得沉默寡言，神色萎靡。

    庫勒拍了拍身邊的卡內羅，說道：“卡內羅，我的兄弟，振作起來，你的部族還在等著你，身後的勇士更希望你帶著他們回歸草原。”

    一臉憔悴的卡內羅神色稍緩，微微點點頭，庫勒看向巴哈，語氣鄭重地說道：“與石拓族老匯合後，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巴拉湖草場駐紮，戰馬和口糧石拓族老早已經備好。”

    巴哈點點頭，沒有說話，隻是一旁的卡內羅發出一聲歎息，庫勒和巴哈兩人都看了看卡內羅，不過沒有再說話。

    卡內羅的這聲輕歎，他們都知道是什麽意思，現在的卡內羅無比厭倦戰爭，可是回到草原之後，無法避免地依舊麵臨著更加殘酷的爭鬥。

    對於一個草原部族首領來說，卡內羅無疑是不合格的，可是，無論是庫勒還是巴哈何嚐沒有對這永無止盡的爭鬥感到厭倦呢？

    就在這時，緊閉的寨牆大門緩緩打開，隨後一隊守備軍士兵從寨門中湧出，隨後呈雁翅型在寨門的兩側列陣，列陣完畢之後，彎弓搭箭，嚴陣以待。

    弓箭手列好陣型後，又一隊守備軍士兵出現，這些守備軍士兵並沒有列陣，來到寨牆前，開始移動那些縱橫交錯的拒馬鹿角。

    一架架粗大的拒馬被士兵們合力挪動著，很快拒馬陣中就出現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通道，通道並不寬，僅有一丈的左右。

    打開拒馬陣的通道之後，這隊士兵就返回了寨牆之中，寨門並沒有關閉，在外麵列陣的弓箭手也沒有絲毫的動作。

    胡人士兵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麵前的這處寨牆之上，雖然有些距離，但是依舊能看清楚寨牆外的布置。

    地麵上縱橫交錯的壕溝，仿佛這片土地遭受地陷一般，壕溝邊上高低不一的土牆，土牆之後是什麽，因視線阻擋看不到，不過可想而知，也是什麽惡毒的陷阱。

    這些胡人士兵皆是百戰之士，他們看到麵前密密麻麻的壕溝土牆陣地，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思量著，若是讓他們進攻麵前的這道寨牆，僅僅是穿越這片壕溝土牆之地，會麵臨怎樣的打擊。

    那沿著寨牆邊緣擺放著的一架架床弩，從那些散發這冷光的弩箭箭尖可以看出，都處於待擊發的狀態，還有床弩之間架起的數十架造型奇特的投石機，光看造型就知道是戰爭利器。

    很多胡人士兵麵麵相覷，臉色十分難看，在他們的目光中皆是濃濃的恐懼和那一絲絲的慶幸。

    剛剛布置拒馬通道的那隊守備軍士兵再次出現，這次他們攜帶著很多木板，木板僅有半丈多寬，從拒馬陣出來之後，徑直走向那片土牆和壕溝之地。

    他們並沒有馬上行動，而是從隊伍中走出一名校尉軍官，軍官手裏拿著幾張紙，一邊查看，一邊指揮著士兵將木板鋪設在壕溝和土牆之間。

    足足一個多時辰之後，一條由木板鋪成的通道出現在壕溝和土牆之前，同樣是彎彎曲曲的，由於木板的寬度有限，這條通道也僅能容納三人並排行走而已。

    木板通道鋪設完成之後，那名軍官獨自一人，走了上去，緩慢地朝著胡人的方向而行，一邊走，還一邊看著手裏的幾頁紙，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不遠處的那一萬多人的胡人軍隊。

    直到走到木板的盡頭，此處距離胡人大軍已經不足一裏，軍官站在一道土牆之上，抬頭望向不遠處的胡人大軍。

    片刻之後，臉上露出了嘲諷的冷笑，隨後轉身，沿著木橋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巴哈望著那名校尉軍官的背影，歎了口氣，他的心情無比複雜，此時此刻，他才深知右當戶大人此次的選擇是多麽的明智。

    一直以來，他對於向北原軍乞降這件事心中是不讚成的，作為草原鷹神的子民，那種種族的傲氣已經滲透到他們的骨子裏了，寧可血戰也不願投降。

    可是，如今，他親眼看到了北原軍這處封鎖寨牆的布置後，他作為一個身經無數戰鬥的草原部族首領，都有些不寒而栗。

    若今日是率領這身後的這個萬人隊進攻這道寨牆，他是否能攻破，他的心裏沒有一絲把握，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戰下來，能活下來的勇士絕對不會超過三成。

    “好了，開始吧，對方派人來了！”

    庫勒的話，打斷了巴哈的思緒，他抬頭望去，看到數人已經穿過拒馬陣，朝這邊行來，其中一人，巴哈居然還認識，正是石勒巴部族的一名千騎長，族老石拓米拉的親信族人石措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