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皇帝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他留下了鶴欽，在靜默中問他：“朕當年做了錯事，愛卿以為朕該如何？”

    鶴欽垂眸，目光並未落在皇帝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他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宅心仁厚留下其血脈，是大德。”

    聞言，皇帝便笑了起來，隻是笑不過幾聲就抑製不住地咳嗽起來，在臉上積了一團詭異的紅。

    “積德行善，便能長命百歲，朕說得可對？”他盯著鶴欽，等著回答。

    “陛下洪福齊天。”鶴欽拱手，“帝星在京，是天下之福。”

    帝星？帝星可不就是九五至尊的皇帝？

    皇帝的神情一瞬間變得輕鬆，連連道“好”。

    大半夜的，他的精神也消耗了許多，哪怕是再想拉著鶴欽問東問西求個安心，卻也無能為力。

    於是他隻好鬆口放人。

    皇帝被壽安公公攙扶著起身，披風之下，是明黃的裏衣和他極盡瘦肉的軀體。

    年邁的皇帝每走一步，便要呼出一口濁氣，像是在燃燒他的生命一般。

    壽安公公給小太監使眼色，便有年輕力壯的小太監將殿外的轎攆抬進來，托著這命不久矣卻還拚了命要活的皇帝回到寢宮。

    夜深人靜，皇帝寢宮中燈火不熄，他輾轉反側，忽然想起護國公府的遺孤。

    他喚來壽安公公，問道：“她能留下一命，是朕心生惻隱，她該感謝朕，是也不是？”

    不必提醒，壽安公公就知道這說的是誰，他便輕聲細語道：“陛下您宅心仁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薑大小姐合該記得您的仁善。”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像是尋到了安慰一般，他喃喃著，“朕沒有做錯，朕還給他們留下了血脈，朕是天下之主，絕不會有錯。”

    更何況當年他也是身不由己，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是所有皇帝都會做的事，為了穩固皇位，為了他的千秋霸業，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這一夜裏，那些埋藏了十幾年的往事終於露出了冰山一角。

    隨即，由薑啟之被降職引起的軒然大波席卷了整個京城。

    清晨，薑啟之才黑著臉將壽安公公送出門，下一刻，薑雲姒就乘著攝政王府的馬車出現。

    她如今可謂是整個丞相府的敵人，薑啟之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便甩袖進了大門。周遭的下人們也個個大氣都不敢出，他們似乎已經察覺到丞相府，不，光祿大夫府要變天了。

    “大小姐……”許蟬衣暗暗歎氣，這薑家在她看來就是龍潭虎穴，這一進門，怕是又要麵對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了。

    “如今該是他們怕我。”薑雲姒道。

    她知道沈臨州的人在壽安公公前來傳旨時才離去，而據沈臨州說皇帝下令不許透露半點昨夜的事。然而沈臨州圍了薑家的事又豈是兒戲，皇帝此舉雖是想息事寧人，可卻容易引人遐想。

    隻說薑啟之，他如今就不敢再對自己動手，至少明麵上不能，至於暗地裏，他吃了那麽多次虧，必定投鼠忌器，畏首畏尾。

    而她三番兩次被害，若再出什麽差錯，最大的嫌疑人可不就是薑家那些人？

    所以現在，不管是薑啟之還是姚姨娘，都不會貿然對她出手，甚至還會害怕她再出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