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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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曾想這話讓薑夫人坐直了身子追問起來:“你說的仙人托夢,可記得那仙人尊號幾何?”

    “不曾細問,但指路的是五位仙女,自稱五奇仙子。”無足輕重的提問讓程科有些摸不著頭腦,眼下難道不應該追問怎麽讓薑老爺服藥嗎?

    “程大夫,敢問夢中仙女可有告訴你這花該如何使用?”,良久未得到薑夫人的指令,倒是隔了兩個座的譚雲開了口。若說之前她裝作一副接受不了丈夫此等慘狀的淒苦模樣,此時她卻表現得十分平靜,甚至嘴角還掛著一絲譏諷。

    料想都走到這一步了,這個沒什麽頭腦的女人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程科回懟道:“我自然知道該怎麽用,用不得你在這兒陰陽怪氣。”繼而又朝主位近前一步問道,“夫人,現在可以動手了嗎?”

    此時薑夫人顯得有些神情恍惚,語氣多少帶了些敷衍:“動手罷,別耽誤了老爺的病情。”

    男人得了令也不多言,從衣袖中掏出個纏了裏三層外三層的布包,而這布看起來也並不尋常:墨色的棉布上繡著紅色的紋理,一開始還無法辨認這絲絲縷縷的花紋到底是什麽,但等布完全展開時眾人都清楚了上麵繡的就是害人命的五日花,整張布包裹著一把金色的剪刀,沒什麽花紋但看起來十分秀氣小巧,不似男子能使用的東西。

    程科本身長得並不瘦弱,所以將手指戳進剪刀手柄處還有些費力,不知為何這剪刀似乎處處鋒利,所以他在操作時手指都被劃傷,血液染濕了那抹亮眼的金色。

    他臉上閃過幾絲痛苦之色,但還是忍著沒有發作,快步走近場中的那個木桶,他把男人的頭往壁邊按了按,不僅讓頭擺放得更加穩固,同時這野蠻的力道也讓原本就詭狀殊形的腦袋變得扁平,像是一坨躺在案板上醒好的麵團。

    小心翼翼地繞過舒展的花瓣,他輕輕捏住了藏在男人口中的花莖,試圖將其剪斷。這動作不免讓周圍圍觀的人也屏住呼吸,大家都緊張起來,不知道會有什麽狀況發生。

    可奇怪的是,當鋒利的剪刀對上柔軟的花莖時,卻根本無法將其利落的剪下。此時程科有些著急了,手上也失了幾分控製的力道,導致自己的手指被剪刀磨得都隱約見了骨,隻是他好像無所察覺一般還在和花莖作鬥爭。

    他沒有注意到,但牧不晚卻看得清清楚楚,隨著他手上的血不斷滴入花莖下的泥土中,一直被人忽略的花葉湧動幅度不斷加大,或許是養料充足的原因,花葉被撐得鼓鼓囊囊,表麵也呈現出了半透明的顏色,仔細觀察還能看到兩片葉子裏分別有東西在遊動。

    隨著變化越來越大,大家都發現了怪異,但沒有人願意上前去幫助場中間的男人,甚至連開口提醒一句都覺得不甘心。

    這時候手邊的鹿呦呦拿本子戳了戳牧不晚的手,示意他接過。順著她的意思打開夾著筆的那頁後,他看到了簡單但不乏細致感的素描三視圖,沒有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畫得這樣好,除了淩絕。想到此,他抬頭往邊上望了眼,目光碰撞的瞬間兩人心照不宣。

    老實說這畫有些驚悚,因為時間緊張的緣故隻畫了一顆頭加短短的脖子,別的地方和自己看到的基本一致,問題是他居然看清了花葉裏的東西。透過三視圖很明顯可以看出這個遊動的東西並不是魚類,其實更像蝌蚪,深色的大腦袋後麵拖著細細的尾,可是這花又怎麽會和蝌蚪扯上關係?從程科的話中來看,夢中的仙女應該也沒提到相關的信息。

    說到程科,此時他的臉已經越發白了,嘴唇也因失血未止而翹起了幹皮。主位的薑夫人看到他半天沒有進展臉上有些不耐,催促道:“程大夫你到底怎麽回事,如今是要取花下來為老爺治病嗎?為什麽耽擱了這麽久還沒好?你該不會是在戲耍我吧!”

    三連質問讓本來心態也就有些崩裂的程科徹底慌了神,如今顧不得其他,隻能轉身跪下,口中喃喃著:“不可能啊,不是說用這把剪刀把花完整取下來就可以了嗎,為什麽不行,怎麽會不行呢?”

    “為什麽會不行?因為不該是你的東西呀!”坐在一邊一直沒有動靜的譚雲突然咯咯笑出聲,這瘋癲的笑讓在場都覺得有些滲人。隻見她慢悠悠的起身朝薑夫人鞠了一躬,“夫人可否借我一火盆,妾想燒點東西。”

    聞言薑夫人直接點頭,略一抬手兩個侍女便下去了,不一會兒就抬了個燃著熊熊火焰的銅盆進來,火星子劈裏啪啦濺到她們臉上也不以為意。她們根據譚雲的指示將盆子抬到木桶的正前方,恰就貼著跪在前方的程科背上。

    感受著身後的灼熱他也沒有抬頭,汗順著臉不斷的滴下,幾人卻都明白,這不是熱的,而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而譚雲則淡定許多,掃了眼場上的眾人就從懷裏先掏出了一張帕子,卻隻是一張普通的素白帕子,她慢條斯理地將十指擦得幹幹淨淨就將帕子丟在火盆中燒了。而後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巧的字畫錦盒,錦盒的花紋及布料與程科拿來包剪刀的布一致,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錦盒不過一手長,裏麵的畫紙拿出來也顯得有些袖珍,看不清畫上有什麽,但畫紙卻讓牧不晚感到幾分眼熟。

    “這是什麽畫?”薑夫人適時問起來,讓眾人的疑惑都能宣之於口。

    “程大夫恐怕沒有聽我丈夫說過,仙女托夢還說摘花之前需要著人畫一張小像燒掉以祭花靈吧,可這也不怪他,畫像隻能使用女子的,除了我你們還能上哪兒找到心甘情願為你們做事的女子呢?可惜啊...”高深莫測地從背後盯著他,譚雲冷笑連連。

    見薑夫人雖滿臉錯愕但口中沒了別的疑問,她捏起畫紙的一角就蹲在火盆旁燒了起來,由於此時畫是展開的,牧不晚才得以窺到全貌:這張像明顯是她第二日外出沐浴的穿著,那時女人雖然身體不適還和丈夫產生了些口角,但就畫上而言,臉上還是帶著些許憨厚與對生活的憧憬,與現在一臉死氣的她形成了強烈對比。

    等火焰完全吞沒了那張鮮活的臉後,她起身走到了程科身邊,攥起卡在他手上的剪刀一把扯下,神奇的是她的手毫發無傷,反而是程科原本就流血不止的手此時更是連皮帶肉被扯了下來,黏在金色的剪刀上,叫人一陣惡寒。

    譚雲也不客氣,拿起包裹剪刀的黑布就仔細擦拭了起來,將上麵屬於男人的汙垢都擦盡,待再三查看沒有問題後將沾染了血肉的黑布直接扔進了火盆。

    誰知程科隨著黑布落入火舌之下後開始哀嚎,好像現下被扔在火裏燒的是他自己一樣,而他的皮膚也肉眼可見地變得通紅,並不斷蹦起水泡,很快一股子焦香味就從他身上發出,眼瞅著他在地上不斷打滾抽搐,薑夫人拿帕子遮住鼻尖便讓人將他拖下去。

    見狀譚雲還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程大夫這樣不需要醫治嗎?或許...”

    “你且替老爺醫治,他如今已成定局,無須多問。”薑夫人的話完美宣告了他的死亡,譚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露出一抹笑。雖說場上無一人和這奸險狡詐之人交好,但眼見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從內而外被活活燒焦煎熬而死還是讓人感覺不好受。

    屋裏的焦味散得很快,程科的慘叫也隨著他被拖遠而逐漸消失,駭人的怪事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掩藏了蹤跡。

    譚雲將剪刀握住,孔洞的尺寸與她手指吻合,也未見之前的鋒利。與程科不同,她並沒有試圖從男人的嘴裏剪下花莖,而是轉身看向了越發活躍的花葉。像是感應到她的視線一般,花葉聳動的幅度越來越大,裏麵的東西似乎要破皮而出一般。

    “別急,我來幫你。”朝著男人的臉露出慈愛一笑,她用手指捏起花葉表麵的一層膜,在反複確認開刀點不會傷及裏麵的東西後才用剪刀將其剪開,登時鮮紅的血液就從男人的眼眶裏湧出。牧不晚不敢起身湊近看,但確實裏麵的東西長得像蝌蚪,在女人剪開薄膜後也失了生機不再動彈。

    譚雲依照此法剪開了另一邊的薄膜,待血流盡時,原本蓬勃的花瓣開始枯萎,舒展的綠色萎縮成灰褐色的脆片,輕輕一碰就變成了一堆碎渣,但她顯然對此並不在意。

    與此同時進行的就是男人身上原本猙獰暴起的血管,也隨著她的舉動隱在了皺起的皮下,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掏出之前用於存放畫紙的錦盒,她忽然伸手靠近自己的眼眶,眾人反應不及就見她拇指與食指同時用力一壓,“噗”地一聲,眼珠應聲落在了她的手掌心。

    “啊!你的眼睛,怎麽會是假的!”坐在尾座的盧佳月雙手捂著嘴,驚呼顫抖著從口中抖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