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食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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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婦人走之後,那個老者也沒再出現過,而自己又失去了對身體的主動權,隻能旁觀者視角看著小廝忙完一天的工作、躺下閉眼、睜眼,而自己卻毫無困意,他猜想這可能是因為已經處在夢中了,自己應該也不至於會有感知能力。

    像是加速過的舊電影一般,雖然完整度過了一天的時間,但是明顯時間流逝非常快,夜幕降臨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天就開始泛起蒙蒙亮。

    伴隨著窗外的陽光探頭進來,牧不晚逐漸感受到了被窩的溫暖,枕頭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沒忍住打了個哈欠,他愣了一下,意識到這是重新掌控身體了,遂直接支著身子坐起來,就在他還在愣神的空檔,突然房間門被推開,是一個身著粗麻布的健壯老嫗:“貨到了,六爺讓你去接,動作快些。”

    線索找上門來,牧不晚也顧不得其他,伸手抓了床頭的衣物套上打了個死結就跟上仆婦,一路跟她走出了大門,意有所覺地回頭望了一眼,牌匾上赫然寫著“薑府”兩個字,驚得他登時愣住了。

    走在前麵的仆婦本在招呼人把馬車上的貨物卸下來,聽身後的腳步聲停了就回頭嗬斥了他一聲,將他神遊的思路拉了回來。

    牧不晚看著麵前從馬車上被抬下來的鳥籠子皺起了眉頭。把姑娘送過來既然用了馬車為什麽不直接讓人坐著馬車過來,若是怕人跑了大不了綁個繩子。現在是將人塞在巨型鳥籠中,外麵蓋著繡有眼熟的紅色紋理的黑布,再塞進馬車裏,重量需要同時驅使兩匹馬才能拉動,且不說這是多此一舉的舉動,現在更大的問題是他一個人要怎麽才能將東西搬進去。

    正發著愁,仆婦就從馬車上取下一個帶有四個輪子的托盤,和車夫二人合力將鳥籠放在上麵,待檢查沒什麽問題以後,朝籠子裏恐嚇威脅了兩句就坐上馬車揚長而去。

    事情發生得快,結束得也極快,馬車看不見蹤影後天光甚至還沒大亮,集市也還鮮少有人出攤,想著需要掩人耳目,牧不晚幹脆擼起袖子就把籠子往裏推,推到半路背後已經被汗浸得涼颼颼的了。正苦惱這大物什到底要運去哪裏時,身後出現了昨日婦人的聲音:“小東,這可是...我要的貨?”

    不說別的,此時她的到來對牧不晚而言可真是及時雨。他回頭鞠了一躬連忙應聲,婦人微微一笑就揮了下手帕示意他跟上。

    推著這麽重的東西他實在是走不快,好在婦人看起來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身,走起路來是安安閑閑的小碎步,七拐八繞地將他帶到了個熟悉的院子裏。

    ‘什麽情況,這不是我們之前住的那個院落嗎?原來舊時是用來給薑府擺放貨物的?’就算是再遲鈍,牧不晚此刻也能反應過來了,原來從一開始這些玩家扮演的角色遊戲就已經給安排好了,這也就是為什麽明麵上他們是治病的大夫,實際上是供薑老爺和怪物享用的“藥材”。

    他突然感覺有些渾身無力,這無力來自於自身的挫敗感,沒錯,從一開始就被遊戲耍得團團轉,這句話怎麽說來著?被賣了還在幫忙數錢。

    有些麻木地跟著女人走進了北間,連布置都和記憶中沒有絲毫偏差,隻是之前用作他們吃飯的大桌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白色的毯子。守在門口的兩個小廝見他推車過來就輕車熟路地幫忙卸貨,將鳥籠放在毯子上便退下了,期間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婦人也不著急查看籠子裏的東西,在主位上坐下就饒有興味地盯著他看,看得牧不晚有些頭皮發麻,正想著要不要借著沏茶的借口逃離,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咳嗽聲,濃痰磨礪著年邁的喉嚨,扯出撕心裂肺的沙啞高音。

    回頭一瞧,竟是昨日的老者,此時他沒有精心打扮,隻著了件粗麻布薄衣,頭發還披散著,見了婦人連連道歉:“夫人來得這樣早,老夫還未起身呢,倒是失了禮數,還請夫人莫怪莫怪。不知夫人可用過早膳了?”

    岑夫人見他如此倒也沒有意外之色,一挑眉打趣道:“六爺,薑府這樣苛待你?尋常不見客時就穿這下等料子,饒是我家的末等仆婦也不見得過得如此煎熬啊。”

    這話說得讓他老臉一紅,尷尬解釋道:“從前苦日子過慣了,如今老爺們抬舉我我也不能忘了本分,老夫本就是薑家的普通雜役啊,不過是現下日子過得亮堂了。”

    倒吸了一口涼氣,牧不晚腦子裏豁然開朗。昨日就覺得這老者看著麵熟,但怎麽想也想不通到底是在哪裏見過他,如果不是他今天自報家門,自己完全不會意識到原來他就是第一日剛醒來時在院落裏見到的,一直在牆角掃灰的老仆。

    可這不對勁,按照他的說法來看,從前他是做粗使雜役的,現在早已被提點成替薑家出麵售貨的中間人了,那為什麽當時看到他卻仍然在灑掃?

    這邊牧不晚想得出神,那邊老者客套了兩句喉嚨又是一片癢意,催促牧不晚給岑夫人沏壺好茶、上些上好的點心,之後便邊咳邊往外走,準備換身衣服再來會客。

    得了吩咐牧不晚直接從房間裏竄出來,臨走時把門也關上了,眼下隻能留下譚雲和岑夫人單獨相處,而自己還得看看其他三間房的狀況。

    朝周圍視察了一番,見院落裏靜悄悄,並沒有人走動的跡象,他先是順著連廊摸到了左邊的西間,將門推開一條縫後,他眯著眼往裏麵看,結果毫無所獲,房間裏空空如也,沒有籠子也沒有客人。

    在走到南間時他突然有些緊張,喉結上下滾動一番咽了口口水就暗暗使力推門,一股冷空氣就勢飄出來,這房間裏還真有東西。中間的白色毯子上放著個籠子,可與北間不同的是,籠子上沒有罩布,一個身著喜服的女子就靠坐在籠子上,青白的膚色點出了她已經離世的信息。這間房為了保持屍體的完好新鮮程度,放了好幾個冰鑒,所以溫度才會這麽低。

    ‘看來這個客戶談下的是個死物。’牧不晚暗暗記下這個訊息,輕手輕腳地將門關上就準備往剩下的那個房間走,誰知剛回頭一張泛著死氣的臉就湊到了他肩膀處,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你在看什麽?”

    牧不晚被嚇得心髒狂跳,一時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快速打量了一番來人,居然是之前守在門口的小廝,他故作鎮定地回複到:“六爺讓我給客人沏茶,我看看別的房間有沒有客人,想一起伺候了,你有什麽事?”

    “你看到了吧,花一樣的女子,全是花一樣的女子!”之前以為小廝不會說話,誰知一出口就是陰陽怪氣的冷笑還有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牧不晚沒有理會他,伸手將他推開,感受到掌下冰涼的觸感他不敢再耽擱下去,低著頭直接一路小跑離開了院落。

    腦海中不斷回響起小廝說的話,什麽花一樣的女子?那個女人身上好像並沒有看到花,但是如果是為了跑來問他是不是看到這些花季女孩,那未免也太無聊了了,遊戲NPC不可能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就這麽悶頭想著,他突然一頭撞上了迎麵的來人。老者扶著柱子勉強站穩,定睛一看是他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怒罵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是一件沒做,冒冒失失在院子裏晃悠,明日我就請示老爺將你打死扔出去。”

    這一罵算是讓牧不晚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知道夢境會持續到什麽時候,如果明天之前還沒離開真的被打死了估計結局也是被抹殺。正想著要道歉討好一番,一抬頭就看到老人身後的小廝手上捧著一碟點心和茶壺,他順勢接過連聲求饒,好說歹說老人才從鼻子裏透出一聲冷哼領著他進了北間。

    房間內的岑夫人明顯是聽到了房外的鬧劇,一進門就見她用手帕掩唇忍笑,肩膀都不住地微顫。老人也不見外,在椅子上坐定就招呼她吃點點心,順便說著小子的不是。

    食未言,但一盤點心很快吃得隻剩碎渣,岑夫人抿了口茶漱口後就開門見山道:“原本約的是隅中時分驗貨,但我昨夜輾轉,左思右想還是趁早來看看將事情辦妥最好,不瞞你說,我這心裏總是打鼓。”

    聽她說辭老人沒有露出不滿的神色,用力點了一下頭就起身,從懷裏遞了個小荷包給她,請她打開看看。

    牧不晚看到這荷包上熟悉的花紋以及裏麵物什透出的形狀已經猜得七七八八,待看到女人從裏麵拿出一把金色的剪刀後心倒是放了下來了。還好是已知信息,如果又冒出什麽奇怪的東西,那這關卡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把線索收集完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