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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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跟著老人的指示操作,先是用剪刀將鳥籠罩布上的死結剪下,這時老人再三告誡她千萬不能將這結丟掉,務必放在荷包裏妥善保管。婦人聞言皺起眉一臉嚴肅,點點頭就將它放進之前用來裝剪刀的荷包裏貼身擺放了。

    沒了束縛的罩布此時顯得有些搖搖欲墜,牧不晚想著要不要幫忙將布扯下,不料剛伸手就被老人嗬斥:“莫動,讓夫人自己來,你且退遠些,需要你時你再上前。”

    老人眼中的告誡讓牧不晚讀出了能威脅生命的危險,謹慎起見他站在了靠近門口的角落處,萬一籠中出現什麽異動,自己也好破門而出。

    岑夫人手輕輕撫在罩布上,此時眼神變得迷離,似乎是在看什麽奇珍異寶一般,按照她之前的行為來看,牧不晚有理由懷疑她是被魘住了,這個有些精明的女人不至於開箱個陪葬的女子就這麽癡迷。

    握起黑布微微用力,整個籠子就這麽引入眼簾了。

    金色的籠子頂部雕刻出一朵花的形狀,若是站遠些看甚至可以做到以假亂真,籠柱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泛出淺淺金光,柱中間鑲嵌的是鴿子蛋大小的珍珠,直接連成一圈將人圍住,華麗而內斂,但牧不晚還是發現了蹊蹺之處。

    之前在南間看到的籠子並沒有這麽華麗,不排除活物貴所以包裝更好這個情況,不過另外一點更引人注目,雖然籠子擦拭得很幹淨,但是金子和珍珠的接口處還是能看到點血跡,深深淺淺的褐色疊在一起,保守估計不止一個女生在籠子裏受了傷,可這籠子原本就沒有尖銳的地方,她們的傷又是從哪裏來呢?

    顯然岑夫人並沒有注意到籠子上的血跡,她有些急不可待地找到籠子的開口處,將綁在上麵的死結剪下,依據老者所說再一次掏出荷包將結頭放進去。這下沒了柱子的遮擋,籠中人就完全暴露在幾人的視線之下。

    珍珠的溫潤灑在臉上,讓女孩白皙的臉更顯嬌嫩。此時她抱著胳膊靠在籠柱上坐著,眼裏說不出的驚恐,或許是之前仆婦的恐嚇還曆曆在目,她沒有動作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就任人這麽肆意打量自己。

    不得不感慨薑老爺的畫技,這張臉和畫冊中的基本可以說得上是一模一樣,而表情也同那個與丈夫攜手一起進入遊戲的譚雲如出一轍,隻是周身少了在市井間周旋染上的氣息,如今倒是一副下凡仙子的空靈感。

    “你叫譚雲是吧?我是漳城岑家的大夫人,你可願隨我回去,嫁我那不爭氣的二子做婦?”看得出來她對譚雲非常滿意,染了口脂的唇中吐出些惑人心神的言語,她麵上滿是慈愛憐惜,彎腰向籠中人伸出右手,若是不知道真相,牧不晚還真會以為她是來救姑娘脫離虎口的呢。

    但顯然籠中的譚雲並不知道一切都是假象,聽聞能逃離香意樓這種醃漬地方還能去大城市做體麵人家的婆婦,這天大的好事一下衝昏了十九歲少女的頭腦,她手腳並用忙不迭從籠子裏麵爬出來搭住岑夫人的手:“多謝夫人,阿雲願意肝腦塗地,來世當牛做馬來報夫人恩情。”

    婦人聞言高深莫測一笑:“來世那還是許久之後才需要考慮的事,如今你要想的就隻是伺候好我兒,他是個可憐孩子,還望你能看在我這份恩情上善待他。”

    這模棱兩可的話繞得譚雲更是失去了思考能力,連聲答應起誓若不能照顧好二少爺必永世不入輪回,直墜入十八層煉獄。

    岑夫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拉著她坐回了主位上,撫了撫胸口順氣便看向老者。譚雲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顯然還有些害怕,身子瑟縮了一下低下頭盯著腳尖發呆。

    不過女人的眼神老者卻是讀懂了,這門生意是板上釘釘做成了,他吩咐牧不晚跟他出去準備一番就送譚雲“走”,顯而易見,這“走”是不可能活著離開了。

    這回出門後老者沒丟下他一人行動,倒是帶著他又在府裏一陣走動,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後吩咐守門的兩個小廝抬四塊冰鑒去北間,抬腳進屋就將桌子上一個兩人寬的木盒遞給牧不晚,千叮萬囑他一定要拿穩了,否則丟了小命他不理的。

    牧不晚連聲諾諾,掂量著手上的分量感覺應該是個什麽金屬器具,倒也不是重極了,應該不是鐵之類的東西。正思考著,那邊老者從書架上找到了譚雲畫像所在的那本本子,右手又拿起一個錦盒就帶他往回走。

    一路上並不是太太平,眼瞅著雖然沒有什麽危險出現,但牧不晚耳邊總是出現女子的尖叫聲,又慘又利的嗓音不似幻覺,那必然是與盒子裏的東西有關,當做鬧鬼來說倒也不為過。

    感覺腦袋快要炸掉,牧不晚額上的青筋都有些繃不住了,魔音穿耳讓他頭暈眼花,不過還是咬著牙撐到了北間門口,令人稱奇的是,門一開叫聲倒是消停了,也不知是畏懼還是貪戀屋內的東西。

    進了屋見地上又多了兩個箱子,牧不晚正好奇著,那邊岑夫人開口了,說是托小廝讓在府外守著的仆婦將譚雲的嫁衣拿來了,要讓她現在穿上。視線一抬,果然譚雲一臉的嬌羞,一時間小女兒姿態盡現。

    既然提到了喜服,女人也不願再耽擱,催促她趕緊將衣服換上看看是否合身,眼看著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牧不晚感覺有些無語,雖然可憐是真的,但她不大聰明也是真的。誰家娶媳婦會把喜服大老遠的抬來讓你現在穿上呢?這麽大的破綻都沒有意識到。

    可他旋即又暗自歎了口氣,意識到不對又能怎麽樣呢,根本逃不掉的,逃不出薑家的手掌心,更逃不出命運的殘酷。

    譚雲花了不少時間打扮,這邊一炷香過去了,還能聽到屏風後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時不時伴隨著環佩玎璫。可笑靨如花的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房間中悄無聲息站著兩個臉上紋著詭異花形的大漢正抱臂等著。

    兩個人臉上的花紋一致,很難想象是什麽樣的手藝人能紋出完全同步的花色。這花牧不晚也並不陌生,正是譚雲獻祭事件多次出現的花。此時粗壯的紅線在臉上勾勒出形狀,隨著表情動作更透出猙獰的氣息。而身著一黑一白的兩個大漢與其說像黑白無常,倒不如比作索命的惡鬼才更加貼切。

    終於又在一炷香之後,倩麗的身影終於走出來。譚雲頭戴步搖冠,鈿瓔累累,玉佩珊珊,臉上不僅上了全妝還貼上了金箔做的花鈿,若是尋常人家,此時人人要讚和一聲美嬌娘。

    譚雲待抬起頭後先看向了岑夫人,見她臉上隱隱有些不耐地直視前方,心生疑惑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兩個大漢,臉上的憨笑瞬間凝固,驚叫聲脫口而出,連連後退想要躲避,可卻被繁複的裙擺絆倒,一下坐在了地上。

    岑夫人輕蔑一笑:“真是不懂事,磨蹭這麽久,不過我兒泉下若是滿意這個媳婦,耽誤的這點時間我就不計較了。你們且動手吧!”殘酷的話終於從她的口中吐出,不再選擇扮演慈祥婆婆的角色,撕開偽裝打破了譚雲最後的幻想。

    牧不晚看到眼前這一幕隻覺得透心涼,屬實是蛇鼠一窩了,正當他在糾結是不是應該衝出去將譚雲救下看看有沒有機會逃離薑府時,夢境約莫也感受到了他的衝動,直接剝奪了他對身體的控製,這下,他又變成了絕望又無能為力的旁觀者。

    兩個大漢徑直走向譚雲,一人鉗住她的一隻手就將她拖回了籠子裏。此時小丫頭被嚇得腿發軟,連掙紮都忘記了,被慣性砸在籠子裏像一灘泥,但殘忍並沒有就此停歇,他們將她的手硬生生從籠柱中扯出來,固定在珍珠與金柱的交匯處,用黑布綁住她的手固定好,迫使她在籠中必須處於一個直著身子跪坐的姿勢。

    這時譚雲才後知後覺地掙紮起來,黑布將她纖細的手腕勒出了紅痕,接著無情地摩擦出翹起的皮膚,在環佩碰撞清脆作響訴說著屬於窈窕淑女的美夢的同時,是譚雲嗚咽著掙紮,血液順著手腕流入珍珠孔隙的的現實。

    牧不晚正驚訝著原來血跡是這麽來的時候,這具身體的主人走上前將手上的盒子遞到了岑夫人的麵前,單手抱盒將蓋子掀開,裏麵靜靜躺了一隻純金打造的花。

    花瓣肆意地伸展著,而後就再無別的裝飾,一根花莖又長又細,現下看來應該是實心的,尾部被磨出了一個尖頭,在自然光下甚至沒由地冒著些許寒意。

    岑夫人不疾不徐地用手帕將手汗擦幹,然後拾起盒中的花就走進了籠子裏,這舉動讓牧不晚有些茫然,到底是要幹嘛?

    隻見她另一隻手捏起譚雲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兩指捏住她的雙頰迫使她張開嘴,然後另一隻手高高舉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將那枝花從她的口中刺入,涓涓鮮血順著花瓣的弧度噴在潔白無瑕的珍珠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