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麻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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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被送回了307號病房,隻是單獨跟隨顏綺進入房間的護士在將門關上後就換了一副表情。她的怒火似乎隱忍了許久,這一刻終於可以撕破臉上的偽裝,她擰起顏綺右臉上的一塊傷口,咬牙切齒地問道:“為什麽不!聽!話!”

    忍受著臉上的疼痛,牧不晚明顯感覺到顏綺的情緒變得極其不穩定,她開始害怕,身體輕微顫抖,像是怕極了眼前的女人。

    女人沒有理會女孩驚恐的眼神,她轉身進入浴室,將裏麵的豬頭提了出來,用力擲在了女孩的臉上,一瞬間腥臭撲鼻,讓牧不晚後退了幾步。然後女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壓低聲音威脅道:“你應該知道不聽話的後果是什麽!不需要我再重複一遍了吧!”

    正當牧不晚茫然之際,女孩伸出手將地上的豬頭拾起,像犬獸一般用牙齒叼住豬頭的斷裂口。紅褐色的肉海中隱隱約約有幾隻蛆蟲在翻湧,牧不晚做了好一番心理鬥爭才平複下反胃的衝動。

    見女孩一聲未吭乖乖領罰,女人顯然很是滿意,她學著醫生的手法拍了拍女孩的頭,可明顯動作卻重了很多,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顏綺用力咬住口中的豬頭,任女人捉弄完關上房門離開,卻沒有第一時間吐出那惡心的東西。

    時鍾一分一秒沒有停止轉動,顏綺就規矩地站在那裏,直到五點鍾才將豬頭拿下來,重新掛在浴室裏。沒有選擇漱口清理下口中的異味,她坐在床上乖乖等待醫生和護士的到來,心裏無限期盼。

    她的心理特征顯然是不對的,可這確實不是智力上的疾病,像是有人長時間刻意訓練導致的結果。她甘願接受一切懲罰,不會解釋也不會詢問由來,同時她無條件相信自己的飼養者,全心全意期盼他們接納自己。不知為何,牧不晚的腦中閃現過那些被遺棄的貓狗再次擁有家庭的心理狀態。

    看來她在被原生家庭拋棄時就已經有了記憶和判斷能力,所以造就了這種討好型人格?可她的性格內向,情緒並不外露,這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討好型人格。牧不晚望著病房內的男女,感受到顏綺心中無比的愉悅,他越發想不明白了。

    距離六點半的集體活動還有一段時間,牧不晚將腦袋探出去望了望,其他房間的病人三三兩兩在外麵遊走,看到牧不晚的身影,他們均是一臉厭惡。不想觸他們黴頭,牧不晚決定等下繞著走,去二樓重症病房兜一圈。

    按理說這樣的醫院應該養的都是健全的孩子,不至於真的有飼養者會選擇病得快死的孩子,那麽這個“重症”就和傳統意義上的不一樣,牧不晚必須得去了解了解。

    好巧不巧,牧不晚剛出門就被醫生叫住了。他將手上的小匣子遞給顏綺,笑著說:“去幫我看看二樓的病人好嗎?爸爸現在有些忙,暫時走不開,記得幫他們每個人用藥,乖。”

    牧不晚抱著藥盒子一路直奔二樓,與三樓不同,整個二樓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走動。此時夕陽已經落山了,慘白的燈光勉強照亮走廊的路,腳步聲的回響悄悄低吟,牧不晚有些發怵。

    他推門走進了第一間病房,裏麵隻住了一個孩子。小小的身子陷落在被褥之中,睡得香甜。可他的四肢已經被截斷,像個人棍一樣的體態,斷裂處被縫合,露出猙獰醜陋的疤痕,可偏偏身體主幹部分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不斷給他輸送營養、排出汙穢。

    牧不晚此時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他輕手輕腳地走至一旁的雜物台,將小匣子打開,裏麵的針管碼得整整齊齊。他取出其中一隻,卻並不知道該怎麽做,或許能冒著風險暫時不把藥打下去?

    不按照規矩辦事,護士很快就會發現,不免又是一頓責罰。可一味順著顏綺的路往下走,自己仿佛也變成了倀鬼。咬了咬牙,牧不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不知道手上的是什麽東西,所以他想等等看,不按時打藥會發生什麽。

    不過多時,床上人醒了過來,他從一開始的迷茫到看到自己狀況的不可置信不過是一兩分鍾時間。他扯著嗓子哀嚎起來,透過氧氣罩發出沉悶的痛吟,餘光瞥見牧不晚,他斷斷續續地問道:“你...你怎麽在這裏,我的父母還要從我身上拿走什麽?”

    牧不晚大概明白了,小匣子裏裝的應該是麻醉藥。這些已經被取走一部分的“儲物箱”還有剩餘價值,每天一支麻醉劑讓他們安安靜靜地替飼養者保鮮,後續如果有需要,會最大化地拖延他們的存活時間,方便飼養者隨時來取走剩餘部分。

    很不幸,眼前的男孩被取走的是四肢,按照他腹部的縫合痕跡來看,很可能內裏剩餘的東西也不多了。可牧不晚沒有錯過另一個有效信息,那就是這個男孩並沒有智力障礙,他從頭至尾都是個健全的孩子。

    牧不晚將手上的針管藏在背後,湊近他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麽?”

    男孩大概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絕望中透著一股子瘋狂:“我?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那個貪婪黑心的醫生,會把你的頭骨敲碎,將裏麵的東西完整地挖出來,用來替換他那個被病毒吃得差不多了的腦袋。”

    牧不晚還要再問,顏綺卻動手將麻醉劑直接紮進男孩的脖子裏,她顯然知道自己的結局會是這樣,可她有意回避一切關於這件事的信息。

    男孩的呼吸變得逐步平穩,他的眼皮開始打架,可口中仍在喃喃自語:“你以為...這世間所有...稱作父母的人,都是真心愛你的嗎?”說罷,整個人便昏睡了過去。

    顏綺沒有再看他,將小匣子抱起,走進下一個房間,全程不再讓牧不晚幹預,熟練地給每個人都打了一管麻醉劑。這之後,她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這是迄今為止牧不晚第一次感覺到她有情感宣泄的跡象,可這聲歎息過後,她就連忙趕往三樓,將小匣子歸還到醫生手上。

    牧不晚望著醫生這張偽善的臉,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在負一層看到的那張畫像上,頭部被替換成了豬頭。現在看來,很可能是顏綺本人做的,但具體並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覺醒意識開始反抗的。

    時間剛剛好是六點半,集體活動時間,整個三樓的病人都從房間裏出來了,有醫生在場,這些癡傻的孩子卻明顯很會看顏色,沒有對顏綺表露出一絲不滿的情緒。井然有序地排好隊,似乎訓練過很長時間,他們的站位以及間距都控製得剛剛好。

    “今天要帶大家去看電影,一定乖乖聽話,路上不可以打鬧哦,不然身上會很痛痛的。”一旁的護士清點完人數後開了口,雙手抱臂臉上露出一副害怕的神情,演繹著打鬧後的疼痛模樣,唬得這些孩子原本的竊竊私語聲都消失了。

    通往電影院的路牧不晚很熟悉,卻頭一次感覺這麽壓抑,仿佛是在監獄裏一般。按照房間號,顏綺應該坐在最後排邊上的位置,而這一排,隻有她和護士二人坐在這裏。

    今日牧不晚沒有在電影院遇到額外的突發狀況,真真切切地坐在椅子上觀看電影,讓他不免鬆了一口氣,可幕布上播放的東西卻讓他的眉頭越皺越深。

    開篇不過是一群生活在森林中的小動物,可是短短一集五六分鍾,時間不過半就出現各種小動物離奇死亡的景象,場麵紅白一片,未曾想卻惹得這些孩子小聲拍手叫好。

    眼看一隻藍色的麋鹿被殘忍地卸下了額上的雙角,整具身體被攔腰斬斷,可上半身還在不停地向前爬動,嘴角咧著莫名的弧度,任由天上飛來的禿鷲啄食他身上的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牧不晚看得幾欲作嘔,最終還是沒能扛得住這一集接著一集接連播放的血腥動畫,起身想要離開,沒想到這動靜卻惹得在座的人紛紛扭頭看來,死死盯著他。一旁的護士伸出手,指甲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極長,按住他的胳膊不讓他起身,長長的指甲陷進肉裏,讓他痛呼出聲。

    這樣不守規矩的動作儼然惹怒了在場的所有人,牧不晚手臂痛得發麻,耳邊的怒罵聲此起彼伏。

    “你為什麽不聽話?”

    “為什麽不能聽話些!”

    “不乖就要受到懲罰!”

    ......

    牧不晚一把推開鉗製住自己的護士想要跑到門口,卻被病人們堵截在那裏寸步難行,不知是誰起了個頭,搬起地上的凳子就往他的腦門上砸,一下又一下,額頭上的血糊住了他的口鼻,牧不晚隻覺呼吸困難,眼前天旋地轉,在護士的一聲尖叫中暈了過去。

    後腦勺的鈍痛強行把牧不晚喚醒,他茫然地睜開眼,沒想到已經從顏綺的回憶中脫離出來,身邊躺著滿身是傷的淩絕和莫離。好在他們並沒有昏睡過去,似乎是戰鬥良久體力耗盡。見牧不晚有了知覺,連忙起身湊了過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