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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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定神思考的時候,身後那麵完整的牆壁上逐漸出現蜘蛛網一般的裂縫,並且開始以極快的速度蔓延。沒有了完整牆體的支撐,粉色的牆漆紛紛脫落,露出了醜陋的土灰色。

    牧不晚感受到身後的動靜,連忙翻滾到床後,將其當做掩體,防止裂牆中出現什麽東西。可當完整的牆麵顯露在他麵前時,他發現原來牆裏嵌了一小塊長方形的盒子,替換了原來的磚塊,這樣一來,牆體鬆動的原因就找到了。

    牧不晚等了一會兒,見外麵已經沒了聲音,牆體也沒有倒塌的趨勢,便連忙走到牆邊,試圖將小盒子給摳出來。然而小盒子與周圍的磚塊被水泥糊住,沒有工具根本不可能弄出來,牧不晚在房間裏尋了一圈,除了柔軟的娃娃以外什麽都沒有。

    ‘這間房沒有出口,很有可能真正逃生的路就在牆後,或許我應該嚐試將牆體推倒。’牧不晚心裏暗自揣測,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又爬到床底檢查了一番,除了一張布以外什麽都沒有。不過這布也算是意外之喜,正是丟失的晴天娃娃對應的那張。

    布還在,可也隻剩一張布了。牧不晚撫了撫布麵,上麵甚至連縫合痕跡都沒有,隻有星星點點發黴的跡象,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手裏攥著布,他伸手推了下牆體,隱隱有鬆動的跡象,這讓他心中大喜。為了縮短時間提高效率,他往回退了幾步,緊接著猛地衝撞上去,原本以為不會很順利,誰知道牆體居然直接塌了,讓牧不晚來不及反應直接摔在了磚塊上。

    盒子卡在他的腰腹處,讓他痛得眼皮控製不住地跳動。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站起來撿起小盒子,沒想到被他的重量壓得有些裂了。牧不晚雙手捏住小盒子,深吸了一口氣用力一按,盒子應聲而碎,裏麵的針線掉了出來。

    ‘居然是個針線盒?’牧不晚有些詫異,可腦海中似乎有些眉目了,或許這個走丟的娃娃不可能讓他找到完整體,布匹、針線、填充物,隻要找齊了原材料就可以自己縫製,或許是讓顏綺來縫製。

    仔細地用白布包裹住針線,他抬頭望向剛剛拓展開來的新空間,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黢黑走廊。身後的星空燈無法照亮前方的路,可是躲在房間裏永遠找不到答案,牧不晚決定進入走廊,反正自己能夜視,走完這條路應該沒什麽問題。

    或許這條路上能找到晴天娃娃的填充物也說不定。

    試探著往前走了幾十米,他回身望了一眼,房間的消失在他意料之中,可漆黑的走廊變作走馬燈一般的斑斕場景卻是他沒有意料到的。他一邊走一邊看,將顏綺短暫的童年盡收眼底。

    女孩出生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冬夜,她的母親臉上塗抹著濃厚的煙熏妝,可劣質的化妝品並不能掩蓋她的稚嫩。孩子對這個不良少女來說是個意外,所以她抱著繈褓中安靜的女嬰跑到了一家孤兒院的門口,慌慌張張地四處張望了下就把孩子丟在了角落裏,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她的腳步倉促而淩亂,卻對這個孩子沒有半點留念,頭也不回地消失了。

    她大抵是沒想過孩子會這麽早落地的,甚至沒有來得及好好為她相看一家靠譜的孤兒院。電閃雷鳴中牧不晚看到顏綺發皺的臉舒展開來,應該已經是幾個月之後了,她粉雕玉琢的臉上是不諳世事的微笑,讓房間外隔著玻璃窗“看貨”的夫婦很是滿意。他們將這個小小的嬰兒放在精美的嬰兒籃裏帶回了家,帶進了那間牧不晚去過的粉色房間裏。

    顏綺顯然不知道自己是個孤兒,她以為自己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隻是姐姐並不是很喜歡自己。她常常站在鏡子前麵露出討好的微笑,可越看越覺得,自己長得與姐姐並不是很像。

    七歲這一年,一直被關在粉色公主房裏的顏綺到了上學的年齡,可父母總是說再等等。父親名下是當地極有名氣的裝潢公司,他看出了顏綺的聰慧,卻並不想讓她再精進一步,便隨手將工廠打板出樣的布冊丟給她。沒想到這個小女孩僅憑對布娃娃的觀察就能夠自己獨立縫製出漂亮的娃娃,母親接待醫生前來房間裏探望了她,將她縫製的六個晴天娃娃掛在窗前,可那天明明是個陰天。

    母性使然,女人送走她的時候多少有些不舍,畢竟是陪伴了好幾年的孩子。她決定親自將孩子送往醫院,路過市中心紅綠燈時,她發現顏綺一直盯著商場門口的熊玩偶看,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會動的巨型熊玩偶。

    故事到這裏戛然而止,牧不晚眼前的光亮熄滅了,一身熊玩偶服擺在他的麵前。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將玩偶服套在身上,當把頭套戴上時,胸口的麵具開始發燙,他原本以為是淩絕再次聯係上他了,可並沒有聲音出現,反而是身上原本合身的玩偶服逐漸緊縮,讓他的呼吸窒住。

    牧不晚劇烈地喘息,試圖將玩偶服從身上扒下來,可是掙紮根本就是無效的,他能感覺到布料一寸寸融合在自己的皮膚裏,自己即將變成一個有血有肉的熊娃娃。這一刻,他突然懷疑這一切會不會是顏綺的詭計,從一開始蜈蚣女將他強化成獸化狀態,現在將野獸的皮肉罩在他的身上。

    他發了瘋一般用力撕扯自己的肌膚,疼痛感透過毛絨滲出來,又急又痛間他感覺自己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用那雙熊眼睛看過去,原來是一把剪刀。

    他笨拙地撿起那把剪刀,刺眼的光從不遠處襲來,黑暗中竟然打開了一扇門,握緊剪刀往那裏跌跌撞撞地跑去,誰知無論跑多久,那扇門就在不近不遠的距離,根本無法靠近。

    他停下來冷靜了一番,忽而拿起剪刀凝視,過了良久,他歎了一口氣。有布料,有針線,唯獨缺少填充物。可這填充物在哪裏呢?在他自己的肚子裏。

    ‘今天怕是不開膛破肚沒法解決這件事了。’牧不晚的手有些顫抖,他坐在地上,將剪刀的刀尖對準自己的肚臍。“噗嗤”一聲,溫熱的液體順著皮毛流了出來,他將手中的白布攤開,胡亂地抓起一把東西就將布料填滿,然後捏出個晴天娃娃的形狀,快速地縫合。

    “該...該縫成笑臉形狀嗎?”他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語道。

    不,不是的,想起那些窗前一臉驚恐的晴天娃娃,他將手上的動作改了改,一隻血紅的晴天娃娃就完成了。他拖著殘敗之軀一點一點挪向光亮處,身上皮毛的重量在減輕,等他走到門口時,那層熊皮居然自然脫落下來,露出了他原本精壯的肌肉。與此同時,腹部的破口也消失了,仿佛開膛破肚隻是一場噩夢。

    他舉起手上的晴天娃娃,小物什在陽光下透著點點黑色的黴斑,表情卻是微笑的,白布上的血汙也盡數消失了。

    經過這麽一遭,身體上的傷算是完全恢複了,牧不晚看著外麵的大晴天,不知道自己在那間房呆了多久,隊友和顏綺是否還處在安全的狀態之中。

    他將手撫在自己麵具的位置,試圖聯絡淩絕,可是僅僅聽到兩聲節肢動物攀爬的動靜。他暗叫糟糕,看來淩絕他們現在很可能被困在地下室裏,落入了反轉空間的障眼法之中。

    他一路奔向負一層,醫院裏空蕩蕩的,卻出奇地整潔幹淨,似乎恢複了往日的運作一般,悄悄抹殺掉了昨晚一次又一次的交鋒與逃脫的痕跡。

    下到地下一層,牧不晚遇到了在另一個空間的女護士,她一臉溫柔地望向他,問道:“牧先生,身體恢複得怎麽樣?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

    牧不晚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搖了搖頭就往回走,誰知那護士根本沒準備放他一個人離開。

    “如果覺得無聊的話,不如來幫幫我吧。醫生要我趕緊將這批標本運送到樓上,可是它們太重了,我恐怕一個人搬不動。”

    牧不晚跟著她往裏走,沒有卸下心中的防備。明明沒有通過保安亭,怎麽會突然回到第一個空間了呢?

    大約走了五分鍾的樣子,護士推開了其中一扇門,做了個“請”的手勢讓牧不晚先進去。牧不晚不以為意,聳了聳肩就幹脆地往裏走了,直到護士將巨型標本缸外的布撤下,他的憤怒才衝散臉上的平靜。

    他眼睜睜地望著,淩絕、莫離還有顏綺三人,穿著病服被泡在福爾馬林裏,擠在這個不算大的玻璃缸裏,雙眼緊閉,皮膚被泡得慘白。

    他猛地回頭想要質問護士,卻不知她是什麽時候悄然離開的,又是什麽時候將門反鎖上,徒留他和缸中的隊友獨處一室。

    一拳砸在玻璃缸上,福爾馬林急速湧了出來,連帶著裏麵的三人也被推送到地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