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洞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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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不晚好奇地追問“真相究竟如何?”
    “槐神原名秦氏,不過是一介可憐孤女。早些年因村中顆粒無收,村民愚昧,心生歹念將其獻祭於上天,未料她死後魂魄不散,附在槐樹之上,依靠各位修士的陣法逐漸重塑肉身。隻可惜命運弄人,村中百姓如此待她,她最終卻成為了庇佑這群凡人的神。”
    牧不晚愣了愣,問道“那她的屍骨呢?”
    “她的屍骨早便已化為槐樹的一部分,無跡可尋。”村長答道。
    “所以你也是被村民獻祭給上天的孩子對嗎?”溫清冷淡地看著他,“你認槐神為母,因為你也同樣是個孤兒。”
    見村長點了點頭,牧不晚不解地問道“可你的身份如此敏感,村民又怎會容你擔起村長之位的?就不怕你是孤魂野鬼上門尋仇的嗎?”
    村長沉默片刻,低垂的睫毛掩蓋了眸子裏閃爍的情緒。
    良久後,他才開口說道“村中人雖愚昧,但皆是無辜,我自然不會遷怒於他們,不過村長一職,我也並非真的想要做,是槐神賜我新生,我必須以此來報答她。眉間的朱砂痣便是我二人的約定,她將我身形變作年長之人,可仍容我將原形帶在身旁,若是必要之時,我便會以孩童之人示人。”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村民皆知我兒癡傻,與之前那個被獻祭的孩子長得十分相似,卻也不曾懷疑過。”
    牧不晚聽後,問道“你剛剛說村民是無辜的,為什麽?”
    村長苦笑了一下“槐神被獻祭,正是這群妖魔做的好事。他們在村中無惡不作,然後以一人為餌,聲稱將一二八年華未出閣的女子裝入繪有彼岸花的紅傘之中,再扔於槐樹之下,槐神便會顯靈保佑村民。”
    這群村民竟然真的敢對一個無辜女子做出這樣殘忍的舉動,牧不晚氣憤又有些無奈,將人裝入一把小小的傘中,若非大卸八塊,那便是要將骨骼都折斷了才行,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經曆的,槐神能以德報怨,當真是讓人佩服。
    牧不晚看了一眼溫清,發現他正盯著那個石像看,神色晦暗難辨。
    他心頭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預感,忍不住問道“這石像…有什麽蹊蹺嗎?”
    “那把傘的傘骨原本是以槐神的骨製成的,槐神德道之後便將傘封於這尊石像之中。由於槐神死後還是生出了怨氣,而怨氣皆附著於傘骨之上,她幹脆以此作為封印,所以有此一舉以免怨氣衝破封印傷害村民。”
    溫清聞言,微微一笑“可這群妖魔正是為了傘而來,由怨而生的紅傘,再以凡人之血灌溉,終會生成為禍一方的魔氣。卻不曾想,村民誤打誤撞挑選了個極善之人,若非如此,恐怕如今便不是槐神,是真的傘鬼了。”
    牧不晚這才恍然大悟“所以村長你也並非是傘鬼,不過是槐神的傳承之人罷了。所以當初獻祭你的那把傘在哪裏?”
    村長沒有急著說話,半晌,他的手插入腹中,從裏取出了一把極為袖珍的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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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傘的模樣與他臉上的花紋幾乎相差無幾,不同的是,傘骨是灰黑色的。傘柄之處纏繞著金線,金光燦爛,十分耀目。
    溫清抬起手摸索著那根金絲,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
    牧不晚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這個男人平素總是麵帶笑容,一雙眼睛裏透著洞悉世事的睿智。此時此刻,溫清的表情顯然告訴他,這把傘絕對有蹊蹺。
    果不其然,下一秒,溫清伸手輕鬆握住了傘柄,用力往外一拔,那金色細線驟然繃緊,將整個傘骨都拉扯出來。
    傘骨離體,落入地麵。
    溫清俯身撿起,仔細查看。牧不晚也湊上前去看,發現那金絲竟然是純粹的銅鏽,並無其他東西。
    “這傘...居然不是由人骨製而成的?”他喃喃道。
    “沒錯。”溫清抬起頭看向村長,語氣森寒“你口中所言有破綻,恐怕連你自己都未發現吧。”
    村長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但話音尚未吐出,他便突然捂住胸口倒了下去,喉嚨裏溢出痛苦的呻吟。
    牧不晚走上前去扶住他,替他檢查了一番,才發現他的身體正在迅速衰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
    “你…是何時發現的?”村長虛弱地看著他,沙啞地問道。
    溫清淡漠道“你說被獻祭之人死後怨氣會附著在傘骨之上,槐神甘願舍棄心中的不甘,但你未必。況且當初你引我們去尋你的屍骸,恐怕不知道我們還往裏走了走,發現了那些被怨氣纏身的仙門弟子。”
    村長歎了口氣“我確實沒想到...”
    溫清笑了一聲“你為了讓我們相信你,這一招可真是劍走偏鋒,奈何遇上了我。若我猜得沒錯,槐神之前確實是攔住了這群妖魔的攻擊,所以我門弟子才得以脫身回稟。可你倒好,竟然毀去了槐樹的陣法,讓妖魔肆虐,隻是為了報仇嗎?”
    他說完這句話,村長忽然咳嗽了幾聲,隨即劇烈地喘息起來。牧不晚連忙拿出一枚丹藥遞給他。
    他接過丹藥吃進肚子裏,呼吸漸漸平穩了些,臉上露出愧疚的表情“槐樹的陣法並非因我而失效的,而是那兩枚魂令碎片。我並不知道這群妖魔到底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就像是憑空出現,帶著魂令碎片,依照他們背後‘主人’的指示,將槐神的傘給搶走。至於那些村民,我雖心中有怨,但我至多不過是袖手旁觀,並非與那群畜生一起加害。”
    “那麽,你的傘骨呢?”溫清聽完不置可否,問道。
    “怨氣蝕骨,我早已時日無多,如今不過是想在彌留之際,在這群妖魔的手中,找到我母親的蹤跡罷了。”
    溫清聞言皺了皺眉,看向了一旁那尊石像“既然如此,你可知那群妖魔領頭人的身份?”
    村長搖了搖頭“他們從未提及,那群人隱藏在迷霧裏,除了被殺害的村民,誰也不曾見過他們的真麵貌。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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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到的也是他們的偽裝罷了。”
    溫清沉默地站在那裏,似乎有點困惑,他掐指一算,忽而朝東南方向出劍,速度極快,眨眼間一條人影便跌落在了他腳邊。
    牧不晚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彎腰將地上的那具屍體翻轉了過來,發現這具屍體已經腐化,甚至連五官都沒有,可是他脖頸間的符文圖案卻依舊存在,而且還比先前更加清晰。
    “這...這不是...”他震驚萬分,看向溫清。
    溫清垂眸望了那符文一眼,忽然冷嗤一聲。
    “這群妖魔強行用槐神的傘作為魔器使用。”他說,“一旦沾染上,這群凡人的臉上和脖頸見就會出現彼岸花的圖案,徹底成為妖魔的傀儡。”
    村長聽到這話頓時變了臉色“你怎麽知曉...”
    “你應該知道,我並非等閑之輩。”溫清答,“所以你也不必瞞我,為首的那個妖魔,是不是與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牧不晚張了張嘴,剛要說話,便聽見溫清繼續道“你也不必回答,答案我早已知曉。”
    他的視線越過村長,投注在不遠處那尊石像上。
    村長一怔,順著他的視線扭頭看去。
    他緩步走到那尊石像跟前,手按在石像肩膀上,閉上眼,開始默念咒文。
    一個又一個的咒文從他唇齒間傾瀉而出,在半空中凝聚出一道光幕。
    溫清睜開眼,手指淩空點在那光幕上,頃刻間光芒大盛,仿佛要刺盲眾人的眼。而後,一幅畫卷徐徐展開。
    畫卷內是一副人間煉獄的景象,白骨堆積成山,鮮血匯成溪流淌滿整座村莊,慘叫哀嚎聲響徹雲霄,令人毛骨悚然。
    山河崩裂、大地龜裂、火海滔天,屍橫遍野,一座巨大無比的宮殿坐落在其中,宛若一座高聳的墓碑。而宮殿的盡頭,一棵瘦小的槐樹正靜靜佇立在那裏。
    畫卷逐漸收縮,直到完全消散在風中。
    屋簷下掛著幾盞油燈,燭淚滴落在地上,發出劈啪的響聲。
    村長被燭聲驚醒,看著那副畫卷慢慢地消散,忍不住低聲罵道“瘋子!這群瘋子!”他的聲音顫抖,“他們竟然將我的母親帶入了鬼界!”
    溫清淡淡瞥了他一眼“別激動,我們會去救她。”他走到村長的麵前,伸出左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你身上怨氣太重,但並非藥石無醫,想要活命就要壓下這股怨氣,而想要壓下它,其實很簡單,關鍵就在於你眉心的這顆朱砂痣。”
    村長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這是何意?”
    溫清沒有回答,而是閉上眼,口中念訣,緊接著一股靈氣注入到那顆朱砂痣中,原本黯淡無光的朱砂痣陡然爆射出璀璨光華,瞬間將村長包裹起來。
    他周身的陰暗氣息驟然消散幹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聖潔柔和的金紅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