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兩官同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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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役領著宋酒到府衙的牢房,卻並未送她進去,而是帶她去了一間極為簡單的屋子。

    “宋酒娘,今夜您就委屈些,住在這間屋子裏吧。”

    宋酒看了看差役,不明白他為何不送她去牢房裏。方才那何平祿不是吩咐了要將她關進牢房中麽?難道差役還可以擅自做主不成?

    差役小聲地解釋道:“我與原老哥是老相識了,您又是他的東家,我怎好意思怠慢您?”

    宋酒有些難為情,左右瞧了瞧,問道:“差役大哥不怕何官人知曉了,會怪罪於你麽?”

    差役一擺手,並不害怕。“何官人哪能管得了這麽多事?他呀隻管著審案,底下的事情還不交給我們這些下人做?”

    宋酒心下了然,敢情何平祿底下的人是不服氣他做這個推官呢。

    宋酒請差役走到一邊,問道:“差役大哥貴姓?”

    “免貴姓季。”

    “季大哥,既然你是原叔的老相識,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有些事情想跟你打聽打聽,你可有空?”

    季差役笑道:“有的有的,您隻管問。其實我根本不相信是您殺的那個男子,可惜何大官人這裏……”季差役指著自己的腦袋,一臉無奈。“缺根筋。”

    宋酒噗嗤一笑,“季大哥這般說他,就不怕被人聽見,然後在何官人麵前告你的狀?”

    “怕甚?這府衙上上下下的弟兄早就忍他很久了,若不是想著他還有一年便遷到他縣去了,誰願理他?”

    看來這何平祿當真不得人心到了這等地步,連他底下的人也不待見他。

    “季大哥,今早那屍體送來的時候,你可有瞧見今日公堂上的婦人?”

    季差役抿唇想了許久,似在回想當時的場景。“當時府衙外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弟兄們隻顧著將屍體抬進府衙,並未注意百姓的狀況。”

    宋酒幾不可見的點頭,人太多反而注意不到最關鍵的人物。一個婦人隱藏在眾多看熱鬧的百姓中,實在不是什麽難事。

    她為何會懷疑那婦人呢?原因實在是太簡單了。

    那具屍體在河水中浸泡得太久,原本的樣貌須得仔細辨認才能夠認得出來。可那婦人在府衙外又沒見過屍體的樣子,方才也隻是瞧了一眼便確認了男屍的身份。

    尋常的人看見屍體,一定不願相信那就是自己所熟悉之人,可那婦人在眨眼之間便相信了這個事實,不是太過反常了麽?

    如此想著,宋酒又問道:“季大哥可記得耳環、平安符與一百文錢是從何處取出的?”

    這回季差役倒是想也不想地便回了,“那一百文錢和平安符都是從男子的衣物中取出的,隻是那耳環卻是緊緊地攥在他的手中。我們可是搗鼓了許久,才取出來的!”

    “手中?”

    一對普通至極的耳環,值得那個男的將他攥在手中麽?

    宋酒回想著那日在城外見著男子的情形,好色卻又是貪生怕死的,那樣的人是會隨時隨地將一對耳環攥在手中的人麽?

    “季大哥,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幫忙。若是此次風波過去了,酒娘定當答謝!”

    季差役豪爽地一拍桌,“說什麽幫不幫的?您是原叔的東家,便是我季某的東家。您隻管說就是!”

    “勞季大哥到宋家酒樓去一趟,告訴原叔,讓他幫我查一查那婦人的身份。”

    “嗨,我當是什麽樣的大事。”季差役似乎有些激動過頭了,聽見宋酒的安排原來是這般,竟有些不滿足。

    “宋酒娘忘了我是作甚的了?這府衙裏要查什麽人的身份查不到?”

    宋酒自然是知道在府衙裏查一個人的身份比外邊容易多了,但也要她有這個能力才行。讓原叔去查,也是因為這個緣由。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有銀子,還怕事情辦不好麽?

    “季大哥的意思我知曉,可這府衙也不是我開的呀,怎能隨性而為?”

    季差役拍拍胸脯,保證道:“這您放心,天黑盡之前,我定能將那婦人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

    說罷,季差役便大步大步走了,留下宋酒一人閑適地坐在牢房跟前。

    她這回可是沾了原叔的光,回去定要好好答謝一下原叔。

    ……

    翌日,臨安的知州鄭進前與錢改容同時收到了一份訴狀。

    鄭進前看著狀紙上那筆鋒淩厲的字,無心欣賞這字是否寫得好,而是啐了一口,罵道:“整日地不讓人安生!”

    鄭夫人將細粥與拌菜擱在桌上,問道:“大清早的能有人來遞訴狀,便是急中之急,你生甚的氣?”

    鄭進前斂了斂,賠著笑道:“今日不是要陪夫人上街去逛逛麽,難得清閑了,還是有人不讓我好過。”

    “那你便去唄,你是臨安的知州,百姓的安危全在你身上擔著,我怎能耽擱你?”鄭夫人小心地夾了拌菜,擱進鄭進前的碗中,溫聲細語地勸道。

    鄭進前是出了名的寵妻大官人,本想著坐上了知州的位置,終於有空閑可以多陪陪夫人了。誰想到自從碰上了宋酒後,破事一堆堆地來。真是頭疼。

    “這宋酒娘怎的每回都要惹些大事出來?就不能好好地在酒樓中賣她的酒麽?”

    鄭夫人溫和一笑,宋酒娘的事情她多少聽過一些。這般在人們口中褒貶不一的女子,她倒是想見見呢。“用過朝食,你便去瞧一瞧吧。何平祿的那點小九九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這回將事情鬧大了,你的官兒也別想做得安穩。”

    鄭進前點頭,夫人說什麽便是什麽。兩人這才說說笑笑著用朝食,全然沒了之前的那股怒氣。

    錢宅這邊,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

    錢詡看著手中的狀紙,氣得將狀紙抖了兩抖。“此事你不準管!”

    話是對著一旁站著的錢改容說的。

    錢改容問:“爹是怕我得罪了何平祿?”

    錢詡一巴掌將狀紙拍在桌上,憤憤地說道:“難道爹還為了其他的不成?你雖說在京中任職,可還是一個八品。何平祿可不同,他好歹還是一個從六品的推官。”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點道理錢詡懂,錢改容自然也是懂的。

    錢改容將桌上的狀紙拿到手中,折起來。“爹不必憂心,我也沒說要去會審。”

    錢詡沒好氣地說道:“我瞧你的樣子,分明就是擔心這個送訴狀的人。爹提前跟你約法三章,這宋酒娘是個女商人,要來我們錢家,沒門兒!”

    “不過是相識的朋友,爹說這些作甚?朋友有難,難道阿容不該擔憂?”錢改容麵不改色,從容地站在一旁勸道。

    錢詡抬眸瞧了他一眼,“當真?”

    錢改容點頭,“當真,我就去幫幫忙,不會參加會審。”

    既然他都如此說了,錢詡這才鬆口。“那你去就是,無論那兩人如何讓你,都不許答應。”

    “阿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