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阿盼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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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酒病了,就因為在簷下睡了一晚,染上了風寒。

    花媼請來的大夫是上回來過的,宋酒重生後的第一日,就是他來診治的。

    “老媼啊,老夫不是說過你家小娘子要好好將養的麽?如今怎麽弄成了這副模樣?”大夫一邊開著藥方,一邊沒好氣地對花媼說道。

    花媼被大夫說道得無地自容,長滿老繭的手一直搓著腰間的粗布圍裙。“大夫,對不住。這的確是老奴的不對,若是昨夜奴起身來瞧上一瞧,小娘子也不會病得如此嚴重。”

    大夫無奈地搖頭,“這也不全怪你,這身子是自己的,你家小娘子若是有這個覺悟,也不會遭此大罪了。我開了藥,等會兒去抓藥分三次服下。”

    花媼接過藥房,順帶著付了藥錢。“大夫,勞煩您過兩日再來給我家小娘子瞧瞧。”

    “這是自然!”大夫說罷,背著藥箱離開了。

    宋清盼老老實實地坐在宋酒房中的妝台前,小嘴嘟著,兩條小腿兒晃晃蕩蕩的。

    花媼走過來,輕聲勸道:“小郎君,花媼帶你上街去,好不?”

    宋清盼搖搖頭,“不去,我要留下來陪著娘親。”

    “可小娘子她需要休息,你若是留下來,會吵著她的。”花媼循循善誘,“你跟著花媼出去,花媼給你買糖人好不好?”

    宋清盼依舊搖頭,整個人趴在妝台上,對花媼的話提不起興致。

    “那花媼給你買黃胖?”

    “不要。”

    花媼也沒有法子了,兩樣宋清盼最喜歡的東西都打動不了他,準是沒戲了。

    花媼從鼻腔裏送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那小郎君在家裏莫要貪玩,免得吵醒了小娘子。花媼去去就來!”

    宋清盼默然點頭。

    花媼一步三回頭,直到走到門邊時見宋清盼依舊乖乖地趴在妝台上,這才放心出門。

    宋清盼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宋酒,複又趴在妝台上,一臉的無精打采。

    須臾,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兒的物什。宋清盼伸出小手,將宋酒的妝盒扒拉到自己身前。

    妝盒裏擺放著宋酒的首飾,簪子、釵子、手鐲、耳墜,各式各樣。

    宋清盼將最上邊放著的圓頭簪子、鎏金釵子都玩兒了一遍,時辰才過去一刻鍾。宋清盼耷拉著小腦袋,心道:娘親怎麽還不醒過來?

    宋清盼的小手在妝盒中隨意地撥弄,突然,妝盒最底下發出噔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彈開了。

    因為宋清盼的個子不夠高,坐著難以看到妝盒的最底層。於是,宋清盼手腳並用,雙膝跪在軟凳上,支著腦袋往妝盒的最底下看去。

    木製的妝盒底層,最右邊露出了一條狹窄的縫隙。

    宋清盼伸出食指往縫隙中探去,費力往左邊一拉。妝盒的隔層就被拉開了,一個純銀打造的纏釧靜靜地躺在狹窄幽暗的隔層裏。

    光線從窗欞的間隙中穿過,照射在銀製的纏釧上,折射出一道晃眼的光亮。

    宋清盼將纏釧取了出來,纏釧上的鈴鐺因為相互碰撞,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響。宋清盼認得這個纏釧,以前娘親總是戴在手腕上。

    宋清盼很喜歡這個纏釧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總是纏著娘親給他玩兒。可是娘親每每都很寶貝這個纏釧,簡直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地戴著它。

    怪不得他最近一直沒聽見這鈴鐺的聲音,原來是娘親將它藏了起來。

    宋清盼回頭對著昏昏睡著的宋酒做了一個鬼臉,拿著纏釧一下從軟凳上跳下來。他腳步輕快地往院裏跑去,麵上洋溢著得意的笑。

    院子裏傳來一陣嗬嗬的笑聲,還伴隨著一串叮叮當當的樂音。

    宋清盼舉著纏釧在眼光下欣賞,忽的,麵上的笑容漸漸少了。

    “娘親!”

    宋清盼低低地喚了一聲,猛地朝宋酒的房間跑去。

    宋酒睡得很沉,但是也睡得不安穩。一雙蛾眉緊蹙,白如飛雪的麵上有一層細密的汗,還貼著幾縷淩亂的發絲。

    “娘親……”宋清盼晃動著宋酒,手中的纏釧也跟著晃動,叮叮當當地亂響。

    宋酒沒有醒來。

    宋清盼試了好幾回,依舊無果。

    幾顆大大的淚珠從他的眼眶中滾了出來,砸在冰冷的地麵上。宋清盼攥著纏釧,無力地坐在床前的地麵上。

    他好像記起了一些事情。

    娘親上回受傷昏迷,醒來之後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就連舉動也和平常不一樣。娘親以前對他很好,卻不像如今這樣好。

    他記得有一回在院子裏,娘親抱著他,神情凝重。

    娘親說:“阿盼,若是有一日娘親不再日日戴著這纏釧了,你一定要提醒娘親好嗎?”

    他那時不明所以,再加上話不多,懵懵懂懂地問:“我?”

    意思是:娘親不戴,可以給我玩兒了?

    娘親搖頭,“那時娘親一定會忘了許多事情,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提醒娘親記得!”

    他睜著大眼睛,艱難地說了兩個字。“什……麽?”

    娘親欣慰地笑了笑,像是很不舍的模樣,緊緊地抱著自己。“掛在牆上的字畫裏有重要的東西,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

    掛在牆上的字畫裏,有重要的東西!

    自那之後沒過多久,娘親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偷偷觀察過,可是娘親還是他的娘親。

    要不是今日在院子裏拿著纏釧,他怕是想不起這件事。

    五歲的宋清盼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心裏很難受,難受得眼淚止不住地落。

    花媼從外邊買了藥回來,發現宋清盼正可憐兮兮地坐在地上,眼裏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我的乖乖小郎君喲,你怎麽坐在這裏哭?”花媼將宋清盼牽起來,掏出帕子替他擦去臉上的淚水。

    “花媼……娘親她……”宋清盼一抽一噎地,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花媼看了宋酒一眼,見她依舊睡著,鬆了口氣。“小郎君莫擔心,小娘子無事的。等花媼煎完藥喂她吃下,她的病就全好了!”

    花媼牽著宋清盼從宋酒的房中出來,輕輕將房門關上。

    “小郎君莫哭,看,花媼給你買什麽了?”花媼從袖裏掏出一樣東西捧在手中,笑眯眯地說道:“你瞧,花媼在外邊看見的泥巴捏的兔兒!”

    花媼將泥兔子放到宋清盼的手中,“小郎君看看這兔兒的眼睛像不像你的?大大的,怪有神的!”

    宋清盼看著手中的泥兔子,這才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