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微渺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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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過朝食,宋酒在院中的一小塊菜地中埋頭搗鼓。

    王之煥坐在一旁,見她一直醉心於手中的東西,覺得有些煩悶。

    嬌大嫂和劉大柱到後山勞作,院裏就隻剩宋酒和王之煥兩人。

    “阿酒,你搗鼓那些東西快半個時辰了,你不累?”王之煥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宋酒頭也未抬,拿著小鋤頭鋤去菜地裏的雜草,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累。”

    王之煥不死心,繼續尋找話題打算轉移宋酒的注意力。“你家中錦衣玉食,沒想到你還會農活?”

    宋酒默然。

    王之煥見她不搭理自己,神色一暗,眼中的雲霧忽聚忽散。

    須臾,王之煥看著宋酒的背影問道:“阿酒,近日阿盼的功課可有長進?”

    宋酒依舊無言。

    “嘶……我的傷口裂開了……”王之煥捂著腹部的傷口,皺著眉頭說道。

    宋酒一聽,丟下小鋤頭趕緊跑到他跟前,緊張地說道:“讓你話多,你難道不知道受傷時應該靜養麽?”

    宋酒扒開他的手一看,哪裏有血滲出來的跡象?宋酒兩眼一眯,咬牙切齒地說道:“王之煥,這樣有意思?”

    王之煥展顏一笑,無論從哪個方向看,他的笑都不懷好意。“有意思!誰讓某人不理睬我!”

    宋酒無奈,搬來一張小凳子在他身旁坐下。“說吧,尊貴的王氏郎君。”

    王之煥很滿意宋酒的悟性,不過說出的話卻有些口是心非。“你說這話好像我逼迫你似的,我可沒有央求你陪我一起坐。”

    宋酒送了他一個得體的笑容,道:“宋酒沒有體諒郎君的用心良苦,這不,我來陪您說說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放在心上!”

    王之煥聽見了宋酒咯咯磨牙的聲音,嘴角的笑容愈發狡黠。

    玩笑過後,王之煥收斂了神色,問宋酒:“你打算何時離開?”

    宋酒看向他的傷口,“你傷得嚴重,難道想立刻離開?”

    王之煥點頭,“差不多,我打算明日一早便離開。我們必須盡早回城,否則城內會出大亂子。”

    宋酒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道:“能出什麽亂子?我們離開的時候,城裏並未有什麽異樣的地方。”

    “你認為我們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算不算大亂子?”

    宋酒一下將樹枝插入泥土中,說道:“你失蹤,你叔父會派家仆來尋你。我失蹤,原叔他……”宋酒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她竟然忘了還有這一茬。

    原叔認得種卿,也認得錢改容,還有府衙裏的季差役是他的好哥們。她失蹤後,原叔一定會將此事告知這三人。

    先不說季差役會不會答應來尋人,隻要此事傳到種卿的耳中,官府哪有不出動的道理?

    至於錢改容,宋酒並不擔心。上回在錢宅發生的事,想必錢家人都不待見自己。錢改容想派人來救她,這個可能微乎其微。

    似乎是料想到宋酒在想些什麽,王之煥老神在在地說道:“錢改容一定會來尋你的!”

    宋酒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依舊在地上劃來劃去。

    王之煥支著身子瞧了一眼,笑道:“你這畫畫的水準可用一句話來形容。”

    “哪句?”

    王之煥安逸地躺在藤椅上,慢悠悠地說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你!”宋酒真想一樹枝插在他的傷口上,不過那樣又顯得自己心胸狹隘。

    宋酒兀自拿著樹枝將方才畫的畫攪得亂七八糟,看不出本來的麵目。

    “多謝郎君的誇獎,我竟不知我書畫的造詣能達到此等水準!”

    王之煥眯著眼,看著藍天上悠閑飄蕩的雲朵,說道:“阿酒日後想過閑雲野鶴般的生活?”

    宋酒瞥了他一眼,“不成麽?”王之煥竟然看清楚了她方才畫的畫。

    “我以為以阿酒的野心,定是要揚名天下,做這世間一等一的女商人。坐擁良田千畝,日進鬥金,這才是你要的生活!”

    宋酒嘴角微揚,看著遠處的青山,道:“功未成名未就時,揚名天下、坐擁良田千畝是雄心。我自問此生對名利存的隻是雄心,而非野心。”

    王之煥睜開雙眸,道:“有何區別?在我看來,雄心即是野心。”

    “世事如潮,潮起潮落非人所能掌控。雄心就好似潮起,激昂向上,永不言退。而野心則不同,野心也能促人奮進,卻也逃不過物極必反的因果循環。野心過頭,便是大勢已去。”

    宋酒這輩子兩世為人,確實沒有什麽野心。野心這個東西太過龐大,她的胃口太小,裝不下。

    王之煥漫不經心地問:“那你日後想過怎樣的生活?”

    宋酒一笑,眼裏瞬間聚集了萬千的光芒。“一座幽靜的宅子,兩顆白首相依的心,三杯兩盞淡酒話平生,四海八方迎客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恬淡安然!”

    王之煥道:“你的心願雖小,卻是天下百姓共同的心願。但這世間能過上這樣恬淡生活的又有幾人?”

    宋酒指著身後的房屋,“劉大哥和嬌大嫂不就過上了這樣的生活?”

    王之煥閉上雙眸,低聲喃喃自語。“可這世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劉大柱和嬌大嫂。你不是,我也不是!”

    ……

    臨安城內,王宅

    王鴻的嗓門震得園中的鳥雀四散,驚得池中的錦鯉箭一般鑽回石洞中。

    “爹!爹!大事不好啦!”

    王惠文正在樹下自弈,突然頭上的鳥雀驚飛時掉下了一攤乳白色的汙濁物,裏邊還有一丁點黑色的不明物。

    “吵吵什麽!”王惠文的興致被王鴻的喊聲和棋盤上的那攤礙眼的排泄物給毀了,板著臉換了個地方。

    王鴻氣喘籲籲地跑來,“爹,王之煥他不見了!”

    王惠文還在氣頭上,皺著臉說道:“八成是去那個婦人家中了,你急什麽?”

    “爹,我聽說姓宋的失蹤了!昨日種卿和錢家的那位還帶著好幾隊人馬出城去找呢!”

    “失蹤?”王惠文一下子站起來,一巴掌拍在王鴻的肩上。“你怎麽不早說!”

    王鴻一懵,“爹,我不是正在說麽?”

    “壞了!壞大事了!”王惠文急得團團轉,口中念念有詞。

    王鴻從沒見過王惠文如此著急過,王之煥不就是不見了麽,爹至於如此著急麽?“爹,王之煥不見了也不是什麽大事,說不定他是到哪裏小住……”

    “你懂什麽!”王惠文推著王鴻往院外走,“趕緊派人出城去找宋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