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被不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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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酒跟隨荀清華到了錢宅,繞過曲曲折折的長廊,到了她再熟悉不過的院子。
才過了一日,錢慕予的房間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昨日清晨來的時候,錢慕予的房間還是一片燈火通明。屋裏擺著上等的青釉瓷瓶,瓶裏插著新鮮的花束,室內隱隱透著淡淡的幽香。
可眼下這番情景,實在是不堪入目。屋裏一件瓷瓶物件都沒有,就連桌椅都是東歪西倒地散亂在四處。
床榻上的紗帳被扯落了兩角,無力地垂在半空中。紗帳的後麵隱隱能辨出一個人形,隻是這人形不是平躺著,而是縮在床榻的角落裏。
女使剪春伸著腦袋瞧了一眼紗帳中的人,隨後小聲地對荀清華說道:“荀大夫,我家娘子就在裏邊。隻是心神有些不定,您老多擔待!”
荀清華點頭,擺手讓剪春讓開。“老夫知道,哪個病人沒個脾氣?老夫都習慣了,你別擋著路。”
剪春沒有讓開,眼神瞟向荀清華身後的宋酒,提醒道:“荀大夫,宋娘子不能進去。我家娘子若是見了她,八成又會胡鬧,到時候又得費一番功夫才能安靜下來!”
宋酒覺得剪春說的是實話,錢慕予如今正在病中,見了她會有好臉色?
“天塌下來也不會讓你頂著,你先讓開!”荀清華皺著眉頭,頗為不滿這一家子的做派。
自上回錢氏為他設宴,他見了錢氏的待客之道後,對這一家子的上上下下也冷了心。學識高了又如何,這人沒有做好,就好比繡花枕頭裏裝穀糠,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剪春低著頭,側身讓路。
荀清華回頭對宋酒說道:“好生跟上,你是隨我來的,沒人敢攔你。”
床上的錢慕予聽見動靜,揚聲問道:“剪春,是什麽人來了?”
剪春在屏風外邊答道:“回娘子的話,是荀大夫來了!”
“讓他出去,我沒病!”床上的半邊紗帳晃動了一下,緊接著床榻晃動了幾下。“誰那麽大膽,竟然敢背著我請大夫?等我心情好了,賞她幾棍棒!”
剪春淡淡地說道:“娘子,是夫人請來的。荀大夫是有名的大夫,您上回見過的。”
“我說了不見!”錢慕予怒喝,一把撩開紗帳。在看見屏風邊上站著的兩人時愣了片刻,忽的躲回了床上。
錢慕予躲在紗帳後邊,咬牙看著帳外的那個嫋娜的身姿,兩隻手憤憤地撕扯著絲綢被子。“宋酒!你的熱鬧還沒看夠麽?”
錢慕予方才露出麵容的時候,宋酒瞧見了她的尊容。她的發絲淩亂的披散在兩肩,昨日原本光鮮妍麗的麵容一日之間變得暗黃不堪。她平日最愛染的朱紅口脂此刻也沒有用上,雙唇幹裂,毫無血色。
荀清華上前,站在紗帳外邊,說道:“十三娘子,容老夫給你把脈。”
錢慕予冷哼一聲,忽而笑了。低低的,斷斷續續的笑聲在房間裏顯得尤為詭異。“要把脈,可以!讓她出去,我便讓你把脈!”
宋酒一嗤,人家不願,她還不想了!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她可做不來!“荀老,您也瞧見了,不是我不願來,是人家不屑。您老慢慢診治,我在門外等著。”
宋酒說罷,轉身出門。
荀清華眼瞧著宋酒出了門,不知這回讓她跟著來是對是錯。以宋酒的性子,錢慕予的事情她應該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受了這種氣,何人能受得住?
“十三娘子,既然她已經出去了,您可以讓老夫診治了。”荀清華擱下藥箱,從裏邊取出脈枕。
錢慕予沒有掀開紗帳,不鹹不淡地說道:“荀大夫隨意坐吧,到了時辰出去便是。若是我爹娘問起,就說我無事,養兩日便好了。”
荀清華聽了,果真在桌邊坐著。他荀清華還沒到那種忝著臉替人看病的程度,醫者有醫德,但也得看對象是什麽人、什麽脾氣!
門外,宋酒在院子裏四處轉悠,完全無視四周女使打量的眼神。
院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聽著聲響,不止一人。
宋酒站在原地,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院門。
錢三夫人在女使的攙扶下緩緩進了院門,見宋酒在院中站著,眼中一亮。
“宋娘子,下人傳話說你也跟著來了,竟是真的!”錢三夫人加快腳步朝宋酒走過去,豈料身子有些虛弱,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
好在她身後的女使眼明手快,飛快地上前攙扶住快要摔倒的錢三夫人。
宋酒走向錢三夫人,口吻算不上不親切,但不失禮數。“三夫人,為何見了我如此激動?十三娘子看見我倒是像見了什麽髒東西一般!”
錢三夫人拉住宋酒的雙手,眼眶瞬間飽含淚水,哽咽道:“宋娘子,我知道阿予待你不太友好,但那是女兒家的小心思,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如今阿予得了病,怎麽也不肯瞧病。大夫都請了幾撥,個個都拿她沒辦法。”
宋酒想將手抽出來,奈何錢三夫人死死地拽著她的手不肯放開。她隻得笑道:“三夫人,大夫都拿她沒轍,更何況我呢?”
錢三夫人搖頭,激動地說道:“不,不,你有法子的!隻要你肯開口,阿予一定願意看病的!宋娘子,我就阿予一個孩子,她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三夫人,父母之命,子女不敢不從。十三娘子身為您的子女,您說的話她自然得聽!”宋酒奮力掙脫開錢三夫人的手,揉了揉被捏得紅一塊白一塊的手背。
錢三夫人落寞地垂下頭,掏出手帕默默地擦拭眼角的淚水。“宋娘子,上回你也瞧見了,阿予對她親爹都是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更何況對我這個親娘呢。宋娘子,就當是我求求你,你就幫幫我吧!”
宋酒看著錢三夫人愈漸衰老的容顏,猛地發現她的鬢發見竟然多了許多發白的頭發。這才過了多久?連一月都沒有過去,一個人竟然衰老了這麽多!
不知怎的,宋酒看著錢三夫人乞求的眼神,忽的想起了阿娘。
阿娘在生下宋君顧的後一年便因病逝世,她甚至還來不及侍奉阿娘一回,便天人永隔。她待胡氏好,便是希望將欠阿娘的孝盡在胡氏的身上。她真心實意待胡氏好,可是胡氏呢,從未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來疼愛。
“我……”宋酒剛開口,嗓子有些幹啞。清了清嗓子,宋酒點頭答應了錢三夫人的請求。“可憐天下父母心,三夫人,我盡力試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