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以書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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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的手就這麽死死地拽著,一雙混沌的眼睛直視著她的眼睛。

    饒是宋酒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喝道:“鬆手!”

    若是以前在臨安,她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可如今她的身份是永嘉宋氏的九娘子,要是被人瞧見了在縣學裏同男子拉拉扯扯的,屆時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說到底,宋玉姝的身份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枷鎖。隻要她一日頂著宋玉姝的身份活下去,就得拘泥於這些繁文縟節當中。

    男子騰出另一隻手,將那本《漢書藝文誌》遞到宋酒麵前。“給你。”

    宋酒猶疑片刻,還是伸出手去將書接過來。“為何要送書給我?”

    男子不答話,複又埋頭磨石頭去了。

    宋酒在心中嘀咕道:“真是個怪人!”

    拿著書從假山後邊出來,按著原路返回去。這回宋酒走對了路,很快就到了宋錦瑤和宋琳姿所在的藥房。

    其實宋錦瑤隻是受到一點小驚嚇罷了,她偏要小題大做,跑到縣學的藥房去。

    宋琳姿心中惦念著宋酒能否找到課室,心中著急,但又不能直言不諱地跟宋錦瑤說,隻得在一旁默默地陪著。

    宋酒來的時候,宋錦瑤正閑適地躺在榻上吃著蜜漬果脯,哪有半點受到驚嚇的樣子?

    宋琳姿見她來了,急忙起身去問她。“九妹,你可找到課室了?沒有被夫子責罵吧?”

    宋酒搖頭,笑道:“四姐莫擔心,路上遇見了同窗羅福生,是他帶我去的。”

    宋琳姿一聽是羅福生,這才放心。“福生平日裏來得最晚,今日倒是來得早。我帶著八妹來藥房的時候,正巧遇見他,便請他幫我們向夫子告假。”

    宋酒走到榻前,笑著看向宋錦瑤。

    宋錦瑤被她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弄得汗毛直立,噘著嘴不滿地問:“你笑什麽?”

    宋酒在一邊的軟凳上坐下,悠閑地說道:“沒什麽,隻是瞧著八姐無事,心裏高興!”

    宋錦瑤的眼眸一轉,根本不信宋酒的話。她嘴裏含著一顆果脯,拈酸帶醋的說道:“若是我真出了什麽事情,你恐怕更高興!”

    宋琳姿在一旁勸道:“八妹,九妹是誠心來看你,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宋錦瑤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一邊,酸溜溜的說道:“誠不誠心我自己知道!四姐,你莫要幫她說好話了。等晚間回了家,我還要跟祖母稟報今日在縣學裏的事情呢!”

    宋酒聞言,忍不住笑了。她實在想不出宋錦瑤還有什麽能跟老太太稟報的。

    宋琳姿不悅地說道:“你還打算跟祖母說什麽?你瞧你今日來縣學,也不換男裝,若是教祖母知道了,先打的就是你。”

    宋琳姿的語氣算得上溫和平靜了,偏生宋錦瑤就認為宋琳姿是仗著四姐姐的身份故意說教她。她心裏本就憋著氣,頓時小臉一變,將手裏的果脯摔倒地上。“四姐,連你也幫著她!”

    “四姐這是幫理不幫親!”宋琳姿好言好語的說道。

    宋琳姿咬著下唇,紅著眼跑了出去,臨了還丟下一句話。“我即刻就回家去,看看祖母幫誰說話?”

    宋酒站在門邊,笑著喊道:“縣學外邊有人等著,你隻管坐著馬車回去,不必顧及我們!”

    宋琳姿擔憂地問宋酒,“九妹,我們讓八妹一個人獨自回去真的好麽?”

    宋酒笑了笑,“四姐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跟著回去。”

    宋琳姿歎了一口氣,叫上宋酒,兩人一道回課室去。

    宋錦瑤是來縣學裏玩的,可宋琳姿不是。宋酒料定了宋琳姿不會跟著宋錦瑤回去,才會對宋錦瑤說那些話。

    回去的路上,宋酒拿著男子送的書,打算問一問宋琳姿,說不定她曉得男子的身份。“四姐,縣學裏可有一個神誌不清的,時常拿著一把鋤頭的男子?”

    走在前頭的宋琳姿腳步一頓,回頭問道:“你見到他了?”

    宋酒心中一喜,看來宋琳姿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但她麵上並未流露出喜悅之情,隻是平淡的點頭。

    宋琳姿走到宋酒身邊,叮囑道:“你也曉得他神誌不清,往後見到了能避則避。他與我們並非同一個夫子所教,我知道的也不多。隻是聽說他是忽然瘋的,夫子見他可憐也就沒有趕他走。”

    “那四姐可知道他的名字?”

    宋琳姿搖頭,“我隻是聽人提起過,並未見過此人。其他人說起他的時候,都叫他瘋子,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宋酒見再追問下去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便另找了話題。“四姐,你在縣學也有好些年了,不如你給我講講縣學裏有哪些夫子,他們教的都是什麽。”

    宋琳姿緩緩道:“宋夫子……”宋琳姿頓了頓,解釋道:“也就是我爹,在縣學裏我都得這麽叫他。宋夫子教的是《春秋左氏傳》《公羊傳》和《穀梁傳》三本書,我隻跟夫子學《詩經》,是以宋夫子不會來教我們的。”

    宋酒瞧見宋琳姿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料想宋琳姿該是想學三傳的。但是宋琳姿畢竟是女子,三傳是男兒學的東西,不適合女子學。

    “教我們《詩經》的是胡夫子,脾氣有些衝。隻要我們不做錯事,他是不會為難我們的!縣學裏還有一位嶽學究,不過我聽說他並不教書,隻在書房裏管理書籍。”宋琳姿感慨道:“其實嶽學究講學很有意思,可惜不知為何不再講學了。”

    宋酒邊聽邊將宋琳姿的話記在心中,忽的意識到一個問題。“四姐,縣學裏沒有教經義的夫子嗎?”

    宋琳姿恍然大悟,笑道:“你瞧我,竟然忘了!教經義的夫子過些日子就要榮休了,還不知是誰來頂替他呢!”

    宋酒笑道:“大叔叔總不會請一個年紀輕輕的人來頂替原來的夫子吧!教經義的夫子總得有些閱曆不是?”

    宋琳姿亦是笑道:“若是來了個年輕的夫子,縣學裏可不得炸開鍋?我們也就是隨口說說罷了,若真的有那麽一個年輕夫子,我還不信他的才學呢!”

    兩人說笑著,課室近在眼前。

    整理好衣冠,兩人先後進了課室,夫子緊隨其後也到了。

    下半晌講的是《詩經》裏的《甘棠》一篇,胡夫子講得趣味橫生。加上宋琳姿在一旁解釋,宋酒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