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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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簾晃動,夜來風。
王夫人一直盯著她看,似乎要從她的眼裏看出個一二三來。
“天色已晚,王夫人該回去歇息了。”
宋君清下了逐客令。
王夫人好整以暇,一身從容。“這裏可是王家。”
“刀山火海我都去得,區區一個王家能奈我何?”宋君清一邊整理錦被,不禁打了個哈欠。
“你傷我兒,不打算認錯?”王夫人好奇,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無情起來比蛇還要冷血。
可在之煥口中的人並非如此。
“夫人請回吧。”宋君清躺下,背對著王夫人。“他死了我也不會苟活……”
王夫人似乎是怒了,出門時狠狠的將門摔上。
宋君清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低低說道:“他若不死,就算不眠不休,我也會親手殺了他。”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床邊坐著一人。
“你怎麽來了?”
定是竇小六同他說了。
錢改容小心翼翼的扶她起來,兩道眉擰成了一個結。“我若不來,你恐怕就要被王家的人碎屍萬段了。”
宋君清一笑,“哪有這麽恐怖,看你緊張成這個樣子,我原本沒什麽也被你嚇著了。”
錢改容倒了一杯熱水遞到她手中,顧不上擦去自己額頭上的汗珠。
“竇小六和忍冬她們還在宋府?”宋君清一手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水,另一隻手抬起來去替他擦汗。
在她看來是十分正常的動作,錢改容卻是一愣,目不轉睛。察覺到她疑惑的眼神,錢改容慌忙說道:“對,竇小六和忍冬都在,說是要等你回去一起走。”
“這兩個傻瓜,我都落在這裏了,還怎麽回去。”
“我帶你走,你肯嗎?”
宋君清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複笑道:“不肯,不親眼看著他死,我怎麽能走。”
“或許,阿盼的死並非他所為。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並不是機關算盡之人。”
錢改容知道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有多大,他本可以趁此機會跟著她一起聲討王之煥的。可是他不能,作為大理寺的寺丞,他的眼睛不允許他這麽做。
案件本就會撲朔迷離,從迷霧中查清真相是他職責所在,不能因為一己私欲而置公義於不顧。
“君清,你應該和他興平氣和的坐下來慢慢談。依你所說,他當時是去追宋琦和杜氏,並沒有空餘去擄走阿盼。”
“眼下,你也開始勸我了?”宋君清難以理解,她眼下能相信的隻有錢改容而已,為什麽連他也勸自己相信王之煥。
如果真凶並不是王之煥,那她一直執著的是什麽?
“我不想你以後後悔,他就在房裏,你若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錢改容說罷,便起身離去。走到門邊時停住了,“你若是執意要走,派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就在阿琢的院子裏。”
宋君清從窗戶的狹小的縫隙中看著錢改容的身影消失在月門外,暗暗握緊了手中的杯盞。
王之煥的房前有很多人守著,見她來紛紛臉朝天裝作看不見。
宋君清無心理睬她們,徑自走到門前。
一個端水的丫頭正巧從裏邊出來,見是她,哼道:“殺人凶手,你來此地作什麽?”
“自然是來見殺人凶手。”宋君清繞開她進去,無視那個丫頭在她身後嚷嚷。
那個丫頭也隻是小聲的嚷嚷了幾句,並不敢高聲喧嘩。因著郎君吩咐了無論如何都不能難為她,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隻好忍氣吞聲。
床前垂著紗帳,偶爾能聽見紗帳之後傳來的平穩的呼吸聲。
宋君清在床頭的軟墩上坐下,“這次沒死真是便宜你了!”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受重傷昏迷,半個字都說不了的情況下,她才能好好的跟他說話。
“你可知這三個月我是怎麽過的?我日思夜想,始終想不通你為什麽要殺了阿盼。你要名籍,問我要就是,為何要以那樣極端的方式讓我恨你!”
“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名籍。”
紗帳被掀開一角,露出了他慘白的麵容。
宋君清溘然離開座位,不忿的怒視著他。
他這個時候還在騙她,明明已經醒了,卻在裝睡。
“聽見你的聲音我才醒的。”王之煥看著她的眼神,知道她又誤會了。
宋君清轉身就走,不想再看他。
“你不聽我解釋嗎?”
“你的解釋已經不值錢了。”
“阿酒……”
身後傳來劇烈的撞擊聲,王之煥的半邊身子已經摔到了地上。
宋君清站在原地,冷眼看著他。
傷口還未痊愈,因為方才的撞擊又裂開了,鮮血很快染紅了衣衫。
“阿酒,不是我……”
宋君清冷笑,“我親眼所見。”
“你親眼所見就一定是我嗎?你可知道我對那本名籍從不感興趣,隻不過是一本過時的名籍,我要來何用?”
“咳咳咳……”王之煥說得很激動,咳了幾口鮮血。
等氣息平穩了,他繼續說道:“那日,我確實是去追宋琦了。我與他激戰一夜,還是讓他跑了。等回到宋家找你時,門房說你帶著阿盼離開了。還說,要是我來尋你,就說不複相見。”
“全是你一人之辭,我如何相信?”
“當時慬也在。”
他話音剛落,慬就從門外進來了。
王之煥撐起身,指著慬說道:“你若不信,當日的情形他都可以一一向你說明。”
宋君清無動於衷,“慬是你的人,隻要你吩咐一聲,就算是讓他死,他恐怕也沒有異議吧。”
“九娘子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費郎君對你心心念念,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當日郎君為了追宋琦,受了重傷險些喪命!九娘子你可知道你刺進去的地方,當日宋琦也刺了一劍!”
慬手上的青筋暴起,按捺不住將長劍拔出鞘。
“慬,住手!”王之煥喝道。
“郎君,這樣忘恩負義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你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她卻恩將仇報,屬下實在不懂您到底在執著什麽?”
“你不懂就不要理會,出去!”
“郎君,你……”
“我說了,把劍收起來,然後——出去!”
王之煥捂著還在流血的傷口靠在窗欞上,原本淡如遠山的眼眸已是一片深灰。
“阿酒,你若是不信,再朝這裏紮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