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bsp&bsp又開始飄起小雪。

    第一節課是語文課。

    楊老師在台上寫板書，山村的黑板破幾個大口，七十人的教室沒有坐滿,&bsp&bsp不少同學在這個冬天選擇不上學。

    村裏一年的收成抵不過天災。

    不少上學晚，現在已經十五六歲的孩選擇南下打工,&bsp&bsp補貼家用。

    葉玨的女同桌是中之一。

    上個星期她和葉玨說自己要東城打工的事，隻是沒想到連年都沒過完，家就來辦理退學。

    同桌年,&bsp&bsp葉玨記得她作文寫的很好,&bsp&bsp笑起來很靦腆。

    隻是在知家裏負擔不起自己的學費後,&bsp&bsp葉玨便再沒有見她笑過。

    學習是件很奢侈的事。

    尤是對他們而言。

    響應國家號召,&bsp&bsp在學習之餘要讓孩們鍛煉體魄。

    語文課結束，所有初中年級的孩便一窩蜂的湧入『操』場，新修建好的『操』場被這場暴雪掩埋，清掃幹淨後顯原來的貌。

    “陳琪不上學。”

    『操』場邊僅供休息的小土坡上,&bsp&bsp葉玨低落的說。

    幾步之遙的近處,&bsp&bsp紀珩安靜站著，聽他說話。

    『操』場上人鼎沸。

    許多村送孩來學校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一旦過十五歲，學業上沒有什麽明顯的成績,&bsp&bsp大部分孩都會被父母帶南方打工。

    已經習慣在學校時紀珩與自己疏遠的情形，葉玨悶悶的繼續說“楊老師說可以資助她,&bsp&bsp但是她拒絕。”

    聽他音裏的難過,&bsp&bsp紀珩說“你呢？”

    葉玨“嗯？”

    紀珩淡淡的問他“你這麽努力學習，是因為什麽？”

    葉玨抿抿唇,&bsp&bsp覷著他的臉『色』，小說“因為媽媽說，隻要我學習好,&bsp&bsp就接我回城裏上學。”

    這些年紀珩見過葉家父母幾，哪怕在外打拚多年，這對夫『婦』依舊憨厚勤勞，就連見他，不會像村裏人那竊竊私語。

    但是紀珩對他們的感官一直稱不上好。

    葉玨因很少在他前提起自己的父母。

    如今聽到葉玨又這充滿渴望的說類似的話，紀珩頓下，語氣卻沒有變化“這麽想京城？”

    “京城？”葉玨想想，說“嗯，那可是首都！要是可以就好！”

    土坡上又跑來不少人。

    玩累以後大家隻想聚在一處聊天。

    人一多，紀珩便不再和他說話。

    葉玨欲言又止，在男生淡淡掃來的視線中閉上嘴，沉默秒，還是小的叫“……哥？”

    人喧鬧。

    四處充斥著嬉鬧、笑罵。

    土坡上落著一層細細的雪。

    葉玨聽見紀珩的回音，依舊冷冷淡淡，卻很清晰“嗯。”

    臉上不自覺的掛上笑，葉玨高興地盯著地上的泥土看。

    發呆似的模還未恢複，身前忽然壓下來一個影。

    他茫然地抬起頭，土坡下，足足有一米八頭的青年正溫和的看著他，目光落在他尚帶著笑的臉上，不知為何，讓葉玨頭皮一陣發麻。

    他立刻收起笑，莫名不安的後退步，謹慎的問“小劉老師？有事嗎？”

    帶著金絲眼鏡的青年上流『露』幾分可惜，對上他烏黑清澈的眼睛後笑下，音放的很輕，卻帶著令人不適的粘稠。

    “葉玨啊，在笑什麽呢？”

    “沒笑什麽，”警覺地搖搖頭，就像看見毒蛇的兔，幹淨俊秀的少年身形板正，仰著頭對他說“小劉老師，你不用上課嗎？”

    壓下心尖的顫栗，劉旭笑容越大，眼神變得更加溫和，竭力降低他的警惕“老師身體難受，這節課請假。”

    葉玨聽得越發奇怪。

    他還記得幾年前，教他們英語的女老師即使懷孕還堅守在崗位上，但是眼前的青年上明明一派自然，怎麽看不難受的。

    下意識產生幾分疑問。

    葉玨還沒將話問口，周圍豎起耳朵聽人對話的同學們紛紛關心“小劉老師？你生病？”

    從升上初中起，劉旭便是所有老師口中的好學生。

    每每都以他成功考上大學為例，對同學們進行思想教育，老師們說得多，同學們在心裏為他安上一個書呆的稱號。

    隻是沒想到這場大雪，居然讓他們真的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

    年輕帥氣、博學多識。

    不少青春期的同學們不由產生崇拜的心理，才來沒一個星期，劉旭已經是同學們口中談論最多的代課老師。

    “老師，我家有草『藥』，你哪難受，我讓我『奶』給你送來！”

    “小劉老師，你要是不敢請假我們幫你請假吧。”

    “校伯伯很好講話的，他會讓你回家的！”

    ……

    接連不斷的關心中，劉旭上的笑容漸漸難以維持。

    在看見葉玨趁『亂』溜人群，一個人一不吭往教室走後，他眼中的笑意越發陰冷。

    ……還是不聽話。

    改造計劃要盡早提上日程。

    低頭不耐的應付起周圍眼含崇拜的同學們，他忽然皺皺眉，再抬頭時，果然發現另一一直站在旁邊的身影不見。

    那似乎是今天早上看見的“刺頭”。

    嘖。

    超計劃的事情接二連的發生。

    劉旭不喜歡這種不受掌控的失控感，臉『色』沉沉，他眼睛一轉，想起下節課似乎就是數學課。

    『色』稍霽，一個絕妙的主意湧上心頭。

    快步遠離『操』場，葉玨不留痕跡的鬆口氣。

    身後，紀珩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從始至終沒有發什麽音，鳳眸黑沉沉的，浸著如霜般的寒意。

    “……哥。”

    走廊上沒人，葉玨小心翼翼的挨到紀珩身邊，紀珩應，聽他猶豫的“我感覺好奇怪。”

    腳步不停，紀珩眸『色』卻斂斂，“怎麽？”

    “我感覺……”葉玨說“我感覺小劉老師好奇怪。”

    “但是我不知他哪裏奇怪，我不喜歡他，哥。”

    “不喜歡就不喜歡，”紀珩說“離他遠。”

    葉玨一頓，像發現什麽秘密，輕問“哥，你不喜歡小劉老師？”

    “嗯，”沒有猶豫的下頭，見葉玨一臉好奇，紀珩眯眯眼，意味不明的說“我前天才聽說一個新聞。”

    “有些人在外犯事就愛往山村老家躲。”

    葉玨明顯緊張起來“……犯、犯事？”

    “比如殺人、防火、偷盜，”紀珩說“他們沒有良知，很可能再次犯罪。”

    “嘶。”

    倒抽一口冷氣，葉玨惶惶不安，下意識牽住紀珩的衣角“小劉老師他……”

    “防人之心不可無，下次見到他知怎麽做嗎？”

    葉玨連連頭，臉『色』微白，“知，我一定離他遠遠地。”

    滿意的頷首，紀珩帶他回教室。

    發現葉玨依舊回不過神，臉上寫滿後怕，他腳步頓頓，無奈的歎口氣，『摸』『摸』葉玨的腦袋“別害怕，我看著你呢。”

    葉玨一頓，臉上忍不住『露』一抹笑，重重的頭“嗯！”

    人才回教室沒多久，斷斷續續的，不少同學回教室。

    不過還有一大部分仍在『操』場上玩。

    上午總共節課，最後一節課是數學。

    同學們身後，緊隨而來的便是頭發微微淩『亂』的劉旭。

    在這個貧苦的年代，劉旭卻很講究個人衛生，精致的不像山裏的孩，頭發抹發膠、身上噴香水，連指甲蓋修剪的整整齊齊。

    剛聽紀珩一通分析，葉玨現在無法直視他。

    劉旭在上寫板書，他便在下認真的憑印象記筆記。

    上課前紀珩一趟，直到現在沒回來。

    葉玨擔心的偏過頭，最後一排的角落依舊沒有人。

    突然，他被劉旭喊起來“葉玨。”

    立刻回過頭，葉玨起身，對上男人微微含笑的眼睛，手心滲冷汗，“……老師。”

    “在看什麽？”

    教室裏一片安靜，劉旭走下講台，金絲眼鏡下的眼睛狐疑銳利，音卻很溫和“上課不能走神。”

    “……沒看什麽。”

    不能像『操』場那後退躲開，葉玨眼睜睜看著劉旭在自己的位置前站定，笑著說“上課走神該罰還是要罰。”

    他親昵的拍拍葉玨的肩膀，卻被葉玨下意識的躲開。

    笑容一冷，不等葉玨察覺，劉旭便“葉玨，辦公室幫老師教尺拿過來。”

    村中學每個老師配備一教尺。

    劉旭接管父親留下的教尺，從來學校起，這還是第一次要用。

    想起教尺的威力，葉玨眼皮跳跳，還是下頭，暴『露』在劉旭眼下的危險感比用教尺打手心的危險感還要濃烈。

    沒有耽誤，他立刻應“好的，老師。”

    他迅速離開教室，臨走前透過漏風的鐵窗，看見屋裏劉旭那張無表情的臉。

    男人站在靠牆的陰影中，影拉伸的很，像張牙舞爪的鬼影。

    強烈的不安催使著他，他快步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整個初中年級的老師共用一間。

    除劉旭，他老師身兼數職，一人教到門課。

    劉旭的位置就是原先的劉老師坐的位置，簡潔幹淨，光看外表，很能讓人產生好感。

    ……教尺。

    走到桌前找找，葉玨沒找到劉旭口中的教尺。

    額角滲冷汗，不知名的恐慌的襲上心頭。

    忽然，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走。

    葉玨猛地拔腿就跑，剛拉開辦公室大門，“轟——”的一，老舊的鐵門發一刺耳的響。

    他抬起頭，門外，紀珩呼吸急促，冷著臉將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發現他毫發無損後，緩緩吐一口氣。

    “怎麽進這麽久？”

    心髒驟然一鬆，葉玨“……哥，你哪？”

    紀珩走進辦公室，環顧一圈，說“我一直在你身後。”

    “你在我身後？”

    “嗯。”

    紀珩頭，先前不進教室是為方便觀察。

    葉玨離開教室後他便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之所以沒，是忌憚劉旭隨時會來，怕葉玨害怕。

    “他喊你來幹什麽？”

    葉玨抿唇“他讓我找教尺。”

    “教尺？”紀珩眸『色』一冷，“他要打你？”

    “他說我上課走神。”

    喉間頓時溢一冷嗤，紀珩說“找不到不找，我跟你一塊回。”

    有紀珩陪在身邊，即使不是並排朝前走，葉玨感覺安心。

    路上，紀珩不知在『操』場上看到什麽，低“等我一會兒。”

    不過分鍾，他便回來，嘴角嘲諷冰冷的弧度越發明顯，跟在葉玨身後，看他敲敲門，老老實實的喊“報告。”

    屋內，聽到葉玨音的瞬間，劉旭便將視線牢牢的定在他身上。

    沒有看見教尺，他勾勾唇，溫問“葉玨，老師讓你找的東西呢？”

    “沒找到。”

    聽到如誠實的回應，劉旭笑意漸濃，不緊不慢的拍拍手，他歎口氣“沒有教尺，我們要罰。”

    “你是個好學生，是第一次犯錯誤，老師打你下手心，希望你記『性』，下次上課不要走神。”

    卷起書本，充當教尺。

    他一步一步朝葉玨走來，眼中『露』藏得極深的笑意，金絲眼鏡下的瞳孔收縮，似無法自抑的興奮。

    “別害怕，老師還是喜歡你的，隻是你不守規矩，讓老師很難辦。”

    明明是自告奮勇代課半學期，根本算不得任何形式上的老師，劉旭如自稱，讓葉玨不適的偏開頭，抿唇伸手掌。

    正待他硬著頭皮準備忍過這一時，木門忽然被敲響。

    初二一班門口，烏壓壓一片的人頭聚集於一處。

    密集的人大作，衣服滾得一身灰，臉頰凍得通紅、吸著鼻涕的男生們一臉不耐，沒有玩盡興的憤怒在看見劉旭時頓時爆發。

    他們瞪著劉旭，看著劉旭手中的書，大“劉老師從來們打過俺們！”

    “你又不是老師，你憑什麽打人？”

    “你還讓楊老師趕俺們回來，誰願意聽你的課？”

    一接著一的怒吼，劉旭半晌沒回過神。

    他『色』空白，臉部肌肉抽搐一瞬，僵笑著說“同學們……先安靜一下，不要吵到別班同學。”

    被迫從『操』場回到教室，同學們才懶得聽他命令。

    班裏極分化嚴重，一部分孩知讀書的重要『性』，乖巧聽話，另一部分孩終日渾渾度日，打算年紀到直接南下打工，憑雙手創造財富。

    理都不理他一眼，葉玨莫名妙被人群裹著走進教室，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摁到位置上坐下。

    毫不客氣甩劉旭臉『色』，後排幾個男生明目張膽的聊起天。

    劉老師當年用快一個月的時間才將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

    劉旭自以為自己將心中的鄙夷和高高在上藏得很深，實際上山村的留守兒童們本就心思敏感，看見他的第一眼便知他是個什麽的人。

    坐到位置上，葉玨愣許久。

    望著僵在門口，『色』青白相間，一臉憤怒的劉旭，他莫名有想笑。

    下一刻，一視線自窗外落在上。

    他側過頭，看向樹下的紀珩。

    黑發男生吹著冷風，眼中含著淡淡的安撫。

    朝他抬抬下頜，示意他老實上課後，紀珩站在樹下大片大片灑落的陰影中，背後是灰沉的天空。

    一望無際的山巒連接著天際，林中鳥雀振翅。

    這個冬天很難熬，很多曾經熟悉的同伴都離他遠。

    ……但是紀珩還在。

    葉玨收回視線，摩挲著口袋裏的小靈通。

    緩慢的眨眨眼。

    “誒，小劉啊，”辦公室裏楊老師正在批複作業，看見劉旭走進來後連忙喚“我聽他們說我們班孩給你惹麻煩？”

    劉旭笑容一僵，頂著全辦公室老師們關心的視線，心裏卻惱恨的厲害。

    他神情黯淡，故作自然地擺擺手，“沒事，楊老師。”

    “怎麽能沒事，回頭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老舊的辦公室窗戶和門都漏著風，溫度低的不少老師瑟瑟發抖的搓起手掌。

    根本不想回想被學生頂撞的全無的場景，劉旭不耐的移開視線，懶得聽楊老師用摻有濃重鄉音的語氣說話。

    想著教室裏葉玨心不在焉的模，他眼中發狠，這次不光沒“教訓”到葉玨身上，反倒丟大臉。

    再不快……城裏治病的劉老師就要回來。

    倒時候他的身份暴『露』，可會惹上一身『亂』。

    該死。

    『舔』『舔』齒尖，劉旭陰沉的想。

    ……這葉玨警惕『性』太高，根本沒有落單的時候。

    他得想個辦法。

    “……楊老師，你這學期還要一個一個家訪嗎？”

    隔壁女老師的話頓時引起他的注意。

    不『色』的坐起身，劉旭豎起耳朵。

    楊老師頭“班裏幾個孩家裏還得走走，他們成績挺好的，不學習可惜。”

    “不是不學，”女老師說“這年頭家裏都沒多餘的錢，實在供不起孩上高中。”

    與到時候中考成績到手，看著成績發愁，不如現在直接斬斷這條路，省的孩將來埋怨家裏。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確實是山村裏的現狀。

    楊老師『色』頓頓，明白她的意思，卻沒有說話。

    突然，一旁的劉旭開口“楊老師，你要家訪？”

    他坐直身，上的笑容看的楊老師有一瞬間不適。

    隻是一瞬，劉旭笑的便愈發溫和，低“咱們村的情況我大致都知。”

    “實我一直想找幾位同學進行資助，隻是苦於信息不便，不知他們家庭環境怎麽，楊老師，如果你想家訪的話，我可以幫你。”

    辦公室登時一片嘩然。

    楊老師驚“你……你是個學生，哪來的錢？你爸知這事嗎？這是你的意思還是……”

    笑容滯滯，劉旭『色』不變“我隻是不想看孩們想上學卻沒法上，這事等我爸從城裏回來，我會跟他說的。”

    “而且我在外上學花的都是自己的錢，我爸肯定會支持我的工作。”

    “不得啊不得，小劉大學還沒畢業就能掙錢！”

    “有你這的孩，我要是老劉做夢都要笑醒。”

    楊老師喜不自禁，連忙翻家訪表。

    年不間斷的家訪，他已經將班裏大部分學生的信息都登記在冊，遞給劉旭後，念幾個成績好，卻家境困難的孩的名字。

    劉旭嘴上隨意應著，翻家訪表的速度極快，不一會兒便找到葉玨這一頁。

    看著家訪表右上角幹淨俊秀的小少年。

    他眯眯眼，眼神陰晦，嘴上卻奇怪“這葉玨怎麽沒有父母？”

    楊老師“啊，不是沒有父母，是父母常年在外打工，跟爺爺『奶』『奶』過。”

    手指一頓，楊老師發現青年嘴角似乎扯起一抹笑。

    又是那股令他不適的錯覺，再看時，劉旭已經滿臉憐惜“我看葉玨成績挺好的，不如……”

    楊老師遲疑一下，“實葉玨的家庭環境比起他幾個同學好上許多。”

    “不過他爺爺腿斷，現在在城裏醫院治療，家裏就他一個人，是有些困難……小劉？”

    蹙眉看著突然抬頭看向自己的劉旭，楊老師看著他瞳孔中一閃而逝的精光。

    餘光中，青年的手指緊的泛白，將葉玨這一頁家訪表捏褶皺，上的笑容弧度越發深切。

    “楊老師，我決定，就是葉玨。”

    “過天我想葉玨家家訪，您看怎麽？”

    上午放學。

    葉玨隨著大部隊湧入廁所。

    廁所裏人很多。

    學校的廁所蓋得簡陋，占地積卻不小，水泥地坑坑窪窪，蹲坑與蹲坑之間砌矮矮一層水泥牆，人一蹲下，什麽看不見。

    紀珩在門外等著葉玨。

    的隊伍勻速前進，冬天天冷，廁所牆上都開窗戶，寒風一吹，氣味消散的無影無蹤。

    到葉玨時，廁所裏已經沒什麽人。

    幾個男生一邊侃大山一邊聊天，被寒風吹得渾身冰涼，沒說句話便提起褲，匆匆離開。

    足足有十個坑位的廁所靜的唯能聽見風。

    甫一進，葉玨突然聽見一身奇怪的音。

    他沒在意，解開褲後，那陣奇怪的、類似衝水般的音久久不散。

    看著另一邊毫無所覺、速戰速決的同學們，葉玨壓下心頭的疑『惑』。

    沒一會兒，那幾名同學結伴離開。

    廁所裏隻剩下寥寥幾人。

    想著還等在門外的紀珩，葉玨的視線無意間掃過仍在運作的水箱，他眼皮一跳，忽然看見一潔白的衣角。

    一切都如慢鏡頭回放。

    無數隔間的蹲坑盡頭，一人影從坑位上緩緩起身。

    他似乎在提褲，看見葉玨後眉梢一挑，金絲眼鏡下的雙眼看不任何情緒，隻溫溫和和的輕喚。

    “……葉玨啊？”

    廁所徹底靜的駭人。

    葉玨『色』空白，停頓許久，才壓下狂『亂』的心跳，“……小、小劉老師。”

    劉旭什麽時候現的？

    排隊的時候根本沒看見！

    即使正值正午，灰沉的天空光線黯淡。

    廁所的吊燈沒開，一片昏暗中，劉旭微笑著朝他走來，目光如陰晦的毒蛇，黏在他身上。

    莫名的衝促使葉玨第一時間提起褲，心跳的砰砰作響，步並步朝門外大步跑。

    沒跑步，身後一呼吸驟然拂過後頸。

    木門“啪”的一，被關上。

    音淹沒在呼嘯的寒風中，聽聽不清。

    青年推推金絲眼鏡，眼中的興奮與狂熱不加任何遮掩，對著瞳孔震顫的葉玨說“老師有事找你，不要著急走。”

    一個靈活的蹲身，葉玨迅速從他身前鑽。

    他到底年歲尚小，短距離的衝刺沒有成年人快。

    一張煞白的小臉上眼睫輕顫，細瀲灩的眸滿是警惕和疑『惑』，連連後退幾步，直到與劉旭保持安全距離，才繃著臉問“你有什麽事？”

    目光貪婪的從他臉上劃過，劉旭愈發滿意，葉玨絕對是他十幾年生涯中見過最精致、最富有少年氣的孩。

    明明相眾，卻不自知，懵懂安靜，像被遺棄在山野中的明珠。

    他見不得明珠蒙塵，願意改造他、教養他，這本是葉玨莫大的榮幸，可現在……

    這個不過十歲的孩，卻用乎意料的敏覺給他重重一擊。

    不過沒關係。

    他可以將葉玨帶走，慢慢教養。

    機不可失。

    廁所最裏的隔間被他藏布袋。

    口袋裏的手帕噴『迷』『藥』。

    正是放學的時間，老師們都不在。

    遲鈍的學生們不在他的警惕範圍之內……最大的變數，就是眼前不願意靠近他的葉玨。

    隻要葉玨放鬆警惕……

    渾身湧入一股熱流，他興奮的頰神經質的抽，看著距離稍遠的葉玨，故作自然地說。

    “葉玨，老師剛知你爺爺『奶』『奶』都住院，你是個懂事的孩，是不是很想爺爺『奶』『奶』？”

    立刻又後退步，葉玨謹慎的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劉旭。

    “不想，前天剛見過。”

    腳步一頓，劉旭又笑“一個人是不是很害怕，老師問你們班主任，他說你成績很好，就是不善與人交際，『性』格孤僻，需要改正。”

    葉玨蹙眉，毫不客氣的反駁“不可能，楊老師才不會背後說人壞話。”

    看著走到盡頭，避無可避的葉玨。

    劉旭竭力壓下火，忍著徹底撕破假的衝，嘴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容弧度，口袋裏的手掌一翻，正要作……

    “砰——！”的一。

    大門被一腳踹開。

    劇烈的響震得劉旭心跳陡然一緊。

    他立刻回頭，借著黯沉的天光，看見一個背光而站的男生。

    男生一身黑衣，身量頎。

    不像初中生，更像一個提前發育的高中生，毫無青春期男生的一切特征，唯獨一張輪廓尚未明晰的臉上，顯這個年紀特有的氣質。

    他淡淡的瞥過來一眼，語氣不明“有病嗎？關什麽門？”

    劉旭渾身肌肉頓時緊繃，眼中不自覺劃過幾分惱火。

    借機會，葉玨登時頭不回的跑開，離開廁所前他回下頭，不知是在看誰，僅是一眼，便又迅速收回。

    “嘩——”

    冷風大作。

    知自己已經打草驚蛇，在廁所埋伏的一中午徹底白費。

    劉旭氣的『色』扭曲，陰惻惻的瞪著毀自己一切的黑發男生。

    楊老師特別提過……這個名叫紀珩的刺頭，連他所謂的父親都管不。

    推推眼鏡，遮住眼中的恨意，劉旭沉下心，準備等男生走再將藏在蹲坑裏的東西帶走。

    雖然隻是一個布袋。

    但這些年的作案經曆告訴他，任何一細節都不能漏掉。

    等又等，那便池前的男生仿佛住下，慢吞吞的洗手，光是一個洗手的作便翻來覆磨蹭近五分鍾。

    洗手台背對蹲坑，不回頭什麽看不見。

    實在耗不過他。

    劉旭謹慎的觀察著他的作，見他腳尖朝外，有洗完手就走的預兆。

    迅速將藏在蹲坑裏的布袋抓起，團成一團後，他『色』變又變，直接拉下衝水繩，布袋往蹲坑裏一扔，徹底毀滅痕跡。

    不知為何後背突然一陣發涼。

    像一雙冰冷陰沉的眼睛盯上。

    胡『亂』擦掉額頭上的汗，劉旭甩掉這層幻覺，快步走廁所。

    門外，依舊是冰天雪地。

    『操』場上的小土坡落滿雪，經過時他『色』扭曲至極，泄憤般惡狠狠地踹上。

    留下一隻深黑的腳印後，他心氣這才捋順，一邊思索著怎麽才能對葉玨解釋剛剛的事，一邊走向教師宿舍。

    ……

    ……

    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

    葉玨才從廁所旁的大樹下走來。

    同一時刻，紀珩掀開廁所擋風的棉被簾，眼神晦暗，脖頸上青筋緊繃，又在看見葉玨的刹那收斂的幹幹淨淨。

    “哥，”葉玨不安“你怎麽……”

    紀珩音低冷“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葉玨愣下，卡著殼解釋“我、我打！”

    他立刻掏手機，遞給紀珩“但是不知為什麽……一直打不通。”

    看著小靈通左上角若隱若現的信號格。

    紀珩閉閉眼，“沒有信號。”

    “嗯？”葉玨不解，看著紀珩冷如結冰的臉『色』，忍不住再次解釋“……哥，我真打。”

    “我知。”

    冰冷寒肅的風雪中，紀珩睜開眼，眸『色』沉的看不清情緒“這個劉旭，不對勁。”

    不像殺過人，更不像手染鮮血的拐賣犯。

    ……可那個布袋，如果不是要拐賣，又有什麽作用？

    “他剛剛找你說什麽，告訴我。”

    後知後覺的想起劉旭嘲諷他的話。

    葉玨眼睛一睜，非常憤怒“他說我『性』格孤僻！一身臭『毛』病！”

    “——非『逼』我在廁所裏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