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宿舍(完)過去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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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就是這樣,&bsp&bsp這位同學因為要轉學,主動放棄了學校為他提供的宿舍。記得你父母很支持你住宿對不對,回家和他們商量一下,&bsp&bsp有結果了就……葉玨?”
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水自房簷滴下,劃過透明的窗戶,&bsp&bsp發出輕微一聲悶響。
葉玨回過神,辦室裏暖氣充盈,級主任擔憂的看著他“怎麽了?”
“事,&bsp&bsp”昨晚一夜睡好,&bsp&bsp直到此刻眼下還有些青黑,&bsp&bsp葉玨有些遲疑的問“老師,&bsp&bsp住宿費用的……”
級主任說“何子然同學先前申請宿舍,申請的就是學校剛建成的一棟大樓,你如果同意的,們會為你降低費用。”
……剛建成的宿舍大樓。
一聽就很貴。
想到葉父葉母一個月才幾百塊錢的工資,&bsp&bsp葉玨沉默片刻,&bsp&bsp“老師,之前聽說學校有一部分老式宿舍樓,能不能住那。”
“老式宿舍樓?”級主任頓了頓“……可以是可以,&bsp&bsp不過住那裏的同學很少,葉玨同學,&bsp&bsp建議你住新式大樓,&bsp&bsp費用的可以幫你申請減免。”
“或者你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葉玨鬆了口氣,&bsp&bsp“就住老式宿舍樓吧。”
級主任麵上有些焦急,“你確嗎?葉玨同學,你有什麽顧慮可以告訴老師,&bsp&bsp新式大樓……”
看出葉玨麵上逐漸浮的茫然,級主任鋒一變,“也好,既然你已經選好宿舍了,那在就帶你去看床位。”
這題變得太快,葉玨下意識隨著他往外走“在就去看宿舍?可下節還有課。”
“事,葉玨,你去吧。”
不遠處的薑和平樂陶陶的抿了口茶水,看他的眼神格外溫和,忍不住又發揮絮叨的特長,開始念叨。
“之前道你家在案發地點附近就很擔心,你願意住宿還真是放心不少。”
“不過老式宿舍樓不是一直有床位嗎?”他奇怪的看向額頭滲出汗水的級主任,“之前怎麽聽說床位了?”
級主任心跳漏了一拍。
眼角抽搐著答“……是信息有誤差,們一直以為大家想住的是新式大樓。”
如果是新式大樓,那確實床位緊缺。
薑和平多想,“原來如此。”
跟在級主任後,葉玨心情複雜的經過(九)班。
正是上課時間,英語老師麵容嚴肅的抽查同學們的背誦。
班內氛圍凝滯。
後排角落裏,裴珩有玩手機,也有看書,氣息莫冷燥,敏銳覺察到旁人的視線,他抬眼掃來。
鳳眸黑漆漆的,透著些不開的沉鬱。
下意識移開視線,葉玨倉促的跟上級主任的步伐。
走了兩步才發自己同手同腳。
“怎麽了?”級主任問他。
他搖搖頭。
明明已經住校,積於心底的不安卻依舊如一片陰影,揮之不散。
“事,”他心事的道“們走吧,老師。”
……
如級主任所言的那般,老式宿舍樓距離教學樓很遠。
許是暑假剛翻新過,外表塗了一層白『色』的油漆,樓層不高,隻有四層,後麵不遠處是一片小樹林,隔開了施工工地與住宿區。
雨聲嘩嘩。
漫天小雨間升起薄薄一層水霧。
兩人撐著傘,進了宿舍樓。
登記處的管理員看他們一眼,問道“張老師,又有學生住宿啊?”
級主任顯然和她熟悉,聞言點點頭“是啊,們級那幾個小子再晚睡吧?”
高級的學生們很有緊迫感,前段日子半夜不睡覺,偷偷躲在廁所背書,吵得高一高二級的學生不堪其擾。
想起這件事,管理員忍不住歎氣“背書了,不過老是蒙在被子裏做題。”
比起背書,這件事聽起來便正常不少。
無奈一,級主任再多說。
老式宿舍樓的住宿條件有葉玨想象中的艱苦。
一層樓總共四間大宿舍,每間宿舍住二、個學生,走廊對麵是洗衣房和小浴室,浴室隔間不少,隻在固時間開放。
級主任推開一扇門,入目便是軍綠『色』的床褥被罩,“一會兒給你父母打電,讓他們你的行李送來,今晚你就可以入住了。”
葉玨一愣“今晚?”
“嗯,”級主任說“床褥被罩由學校提供,讓你父母給你送點秋□□服。在時間緊迫,辦完住宿你就去上課吧,剩下的來和你父母說。”
在他的勸說下,葉玨給葉母打了個電。
說了學校有床鋪的事後,葉母明顯高興起來,“好好好,們馬上就被行李給你送去。”
“不用給拿太多東西,帶兩件秋□□服就行。”
葉母絮絮叨叨“那可不行,牙膏牙刷洗臉盆得準備。今天下班早,這些東西給你送過去,你好好念書,其他什麽不用管。”
“葉子,媽媽看了你上次月考的成績,英語成績不太好啊。有問題就多問問老師,不要害羞,你哥哥和妹妹英語不錯……”
她語氣中滿是望子成龍的期許。
葉家大哥成績優秀,順利的考上大學後同樣順利的找到工作,在是親戚朋友們誇讚的對象,葉婉雖然才初一,每次家長會也是老師點表揚的學生。
葉父葉母因此更擔心葉玨的未來,許是出於愧疚,又或許是因為葉玨天『性』內斂,葉母少暗示『性』的告訴他,學習很要。
拿著電的手頓了頓,辦室充盈的暖氣吹在上。
葉玨垂眸,輕輕應了聲“道的,媽。”
又說了兩句,葉母先掛斷電。
她還在廠子裏工作,不能離開工位太久。
級主任找出家校聯係薄,準備登記葉玨住校的情況。
預備鈴聲適時響起。
“走吧,葉玨。”拿起教案,薑和平衝葉玨招招手,順便昨天的語文試卷遞給他。
空曠無人的走廊上,各班同學做著課前準備,薑和平慢悠悠道“葉玨,你語文成績不錯,要繼續保持啊。”
還說,葉玨便聽他更加溫和的道“每個學生會偏科,記得你之前是在鄉下讀書,英語來就難學,咱們一步一個腳印,打好基礎慢慢來。”
腳步一頓。
葉玨偏頭看向他。
薑和平佝僂著背,材不高,眼睛卻帶著。
他總是這樣的態度,說做事不緊不慢,就連(九)班上次月考平均分倒數,也不生氣,隻耐心的和同學們分析問題。
“……嗯,”心頭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漸漸消散,仿佛卸掉了一塊巨石,葉玨點頭“老師,會的。”
鋒一轉,薑和平著說“既然如此,再給你調個位置吧。”
“嗯?”
“咱們班各科成績最平均的就是裴珩。”
薑和平說“裴珩就是咱們班這次的一,也是咱們班班長,你應該不認識他,不過他這孩子很有責任心。”
“這次月考結束,打算按成績分座位,搞個‘幫扶計劃’,讓大家一起進步。你覺得怎麽樣?”
直到進了班,葉玨依舊能回神。
試卷已經分到每個同學手裏,薑和平催促同學們趕快查看錯題,給大家五分鍾的時間改正。
“……葉玨?”
耳邊響起薛玲玲的聲音,葉玨轉頭,用紅筆改正錯題的薛玲玲困『惑』的看著他“你怎麽了?”
葉玨不明所以“嗯?事。”
“你的試卷掉地上了,”薛玲玲無奈道“掉半天了,還事?”
這才發自己手上拿的是草稿紙,葉玨連忙撿起卷子,尷尬的“謝謝。”
看出他不想多說,薛玲玲也問,隻是指著一道題問他“這道文言文翻譯感覺做錯。”
葉玨接過她的卷子,“嗯,看看……”
後排角落,談宋忍不住“嘖”一聲。
看著旁沉默不語的裴珩,他幸災樂禍道“新同學很受歡迎嘛。”
天空黑沉,烏雲翻滾。
這場秋雨過後,即將步入深秋。
裴珩搭理他,隻翻看著手機。
不看到了什麽,他眸『色』越沉,仿佛結了一層冰。
不是他一向寶貝的不行的小靈通,而是裴父給他買的新手機。
談宋掃了眼,便不感興趣的收回視線“跟你想的一樣,新同學住的是老式宿舍樓。”
動作一頓,裴珩道“那邊呢?”
“何偉已經主動申請轉學了,”談宋回答“何子然這個學期也來不了學校,那群跟他們混的傻『逼』在縮著腦袋做人,放心吧,宿舍裏頭問題。”
在此之前,何偉、何子然最愛欺負的便是老宿舍裏的學生。
這些學生無一例外不是外來務工子女,家境說不上富有,受了欺負也隻能默默忍受。
葉玨若是正常入住,恐怕早就被兩人盯上了。
如今這兩個混蛋玩意一個轉學、一個休學,不僅住宿的同學們鬆了口氣,就連那些和他們一個班的同學們也安心不少。
“不過你那個二哥,真是……”談宋眼中滿是鄙夷“秋後的螞蚱。”
裴家情況特殊,裴父原姓紀,後來入贅裴家,改了姓。
裴珩回歸裴家後,兩個哥哥視他為眼中釘,裴父裴母沉浸愛河,對兒子的處境一概不。
前段日子,裴家老二從裴珩房裏扒出了裴珩的手機。
那是部破破爛爛的小靈通,他不信邪,翻看許久,卻什麽消息找到,轉頭還撞上了放學回來的裴珩。
當天晚上,裴家老二被裴珩打進了醫院。
裴珩因此被關半個月的禁閉。
談宋道的很清楚,那部小靈通裏確實什麽消息有。
很久很久以前,那時他和裴珩還不是朋友。
有天放學,他邀請裴珩去自己家玩,總是寡言沉默的男生一次抬頭看他,兜裏揣著一部小靈通,靜靜地點下了頭。
那天傍晚,他和許煜在打遊戲。
裴珩則坐在書桌後,將小靈通裏的短信全部抄寫到一個筆記上。
臥室昏黃的燈光灑在他側,他麵『色』蒼白,垂斂的眸中一片黑沉,格外沉默地將信息從頭到尾再看一遍,每看一條,便緩慢的刪除一條。
從的那個冬天,到這個深秋。
那些來自偏遠山村的消息,每一條有被珍惜對待。
無法回信的每一天,談宋能看見他認真的翻看那個筆記。
密密麻麻的字跡中,偶有墨水暈開,那是時間留下的痕跡。
這樣的日子持續的太久。
久到就連他和許煜認識了那個隻存在於筆記裏的男生。
姓葉。
字叫什麽不清楚。
裴珩捂得太緊。
直到半個月前,裴家老二故技施,再一次試圖查探裴珩的手機。
裴珩終於發了狠。
談宋這才後後覺的察覺到,裴珩開始清算這些人了。
這次不是近乎消沉似得漠視,而是真真正正的清算,仿佛被觸了逆鱗的凶獸。
裴家老二如今所做的一切反抗,不過是垂死掙紮。
想到這,談宋看著裴珩緊蹙的眉心,不解道“人被你清理完了,你還擔心什麽呢?”
緩緩合上手機,裴珩說“清理完。”
談宋“嗯?”
角落大片大片傾灑而下的陰影中,裴珩語氣生冷,捏著手機的指骨用力到泛白,眼眸深處,是濃鬱翻滾的戾氣。
“還差一個。”
曆時一個星期,葉玨逐漸習慣了住宿環境。
晚自習放學後,他先去水房洗漱,等他收拾完自己,嬉鬧不已的室友們才爭先恐後的去搶占水池。
今天晚自習上的數學課,最後一節課老師嗓子啞了,試卷發下去讓同學們自己寫。
不會的題太多,他敢問裴珩,小心翼翼的裝作和他不認識。
倒是談宋很熱情,裴珩的卷子塞到他手裏,還說了些不所雲的。
“嗐,客氣啥,是你的。”
他瞥了眼裴珩。
角落裏的男生神『色』漫不經心,不道在回誰的,語調輕淡“嗯。”
很出息的紅了耳廓。
他幹咳一聲便開始琢磨數學題,複雜的式和大量的計算混合於一處,他做的心累,隻想趕快躺上床睡一覺。
室內聲音漸弱。
近個人的大宿舍了人。
葉玨睡在下鋪,『迷』『迷』糊糊中,感覺渾難受。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目的『性』極強,緩慢的、一步一步走到他床邊。
明明蓋著被子,屋內門窗也緊閉。
葉玨卻覺得冷,像暴『露』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被一道粘稠的、興奮地目光自上而下的巡視。
……好惡心。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他竭力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像沾了膠水,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那人影一點點俯下,指尖朝他碰來。
惡寒的冷意流便全,眼尾的小痣隱隱快被一片陰影覆蓋。
電光火石間,一聲怒喝響起。
“你誰啊?”
陰影徹底僵住。
慌『亂』間收回在半空中的手。
新鮮空氣吸入鼻腔,心跳的快要爆炸。
葉玨聽見了隔壁床男生的聲音,男生叫胡子豪,人高馬大,同樣來自於小山村,很是照顧他。
“……是新來的宿管。”
他終於聽見了人影的聲音,如他感受的那樣,尾音拉長,粘稠嘶啞。
“宿管?”另一道略顯銳利的男聲響起,是陳奇瑞“怎麽見過?”
“今天是一天上班。”
陳奇瑞不依不撓“那你站葉玨床前幹嘛?”
新宿管一動不動,緩慢的說“在查人數,他怎麽叫也叫不醒……”
“怎麽叫叫不醒?”陳奇瑞無語道“大晚上的你叫醒他幹嘛?”
“們人是齊的,你快查吧,一動不動的在那站著,嚇誰呢?”
床邊的男人向前移動。
那股令他頭皮發麻的注視終於遠去。
葉玨手指顫了顫,掀開一點眼皮。
困倦的思緒徹底抵抗不住,他又睡了過去。
這幾天為了彌補成績上的不足,他每天五點多就起床,晚上偶爾也會蒙在被子裏做題,又因為神經緊繃,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覺。
困意來勢洶洶,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早上五點二。
胡子豪正在穿衣服。
天『色』黑沉,雨聲喧雜。
瓢潑大雨充斥於天地,的拍打在窗戶上,伴隨而來的,是呼嘯肆虐的狂風。
“你醒了?”
用極小的氣音同他打了個招呼。
胡子豪說“去刷牙。”
對他點點頭,葉玨疲倦的閉了閉眼,同樣開始穿衣服。
這場雨實在太大。
比之前幾天淅淅瀝瀝的小雨,猶如小巫見大巫。
天地被籠罩在一團黑暗中。
六點多的天,依舊灰蒙蒙的,不見一絲光亮。
洶湧的風吹得葉玨渾冰涼。
他站在大廳角落,蹙眉盯著宿管。
還是熟悉的阿姨,阿姨慈祥的對學生們打招呼,“早上好,早上好。”
“阿姨,咱們這是不是來新宿管了?”
穿著紅『色』短襖的女人奇怪道“新宿管?有哦,幹的好好地,可不道什麽新宿管。”
陳奇瑞一驚“可昨晚有個男人來們宿舍查寢……”
“什麽?!”女人比他還慌,“你們哪個宿舍的,不會是小偷吧?有丟東西嗎?”
“們是的。”
和她報備了基情況,陳奇瑞一臉晦氣“就說那男的鬼鬼祟祟的,果然是小偷!”
胡子豪安慰他兩句,兩人的影很快消失在風雨中。
大廳角落,葉玨麵『色』蒼白。
邊來來往往的同學們有說有,即使天氣不好,但大家依舊懷著如往常無異的心情趕去教室。
他緩緩呼出一口長氣。
時光回溯,數前小山村的經曆再次讓他肯了一件事。
……他被盯上了。
青藤一高每半個月放一次假。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隻用上節課。
直到進班,葉玨才聽說了一件大消息。
“抓到了!”周婷喜出望外“那個拐賣『婦』女的人販子終於抓到了!”
薛玲玲一愣“抓到了?”
“舅舅是警察署的,”壓低了聲音,周婷左右看看,像說秘密一般告訴他們“他們已經確了嫌犯的份,今晚就要展開抓捕行動。”
“那個嫌犯好像是住在銀河小區的住戶,葉玨,記得你們家在成安小區,你今晚千萬別隨便外出。”
葉玨一愣,遲疑地點點頭“……銀河小區?”
“對,”周婷說,“嫌犯利用地理位置的便利,先躲在屋子裏,通過窗戶觀察經過巷子的女工,找到機會就下手。那片有監控,誰發不了。”
收拾書包的動作越發的慢。
葉玨蹙緊眉頭“……好。”
如果嫌犯住在銀河小區,那麽那股一直凝聚在上、卻又無處可循的惡心視線便有了合理解釋。
難怪他明明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卻找不到蹤跡。
可嫌犯為什麽會盯上他?
就像數前的劉旭那樣……他們為什麽總是會盯上他。
莫想到昨晚那陣令他惡心的視線。
葉玨胃裏頓時翻滾起來,眼尾的小痣並有被觸『摸』到,卻讓他一陣惡寒。
找薛玲玲借了鏡子,他看著鏡子裏麵無表情的自己,厭煩的情緒愈盛。
搓了搓那點昭示著不祥的淚痣,他壓下心中的反感,鏡子還給薛玲玲。
淚痣隨著眼周升高的溫度,顏『色』鮮豔。
仿佛被染成了穠麗的紅『色』,點綴於細長瀲灩的瑞鳳眼眼尾,漂亮的令人心驚。
薛玲玲靜了幾秒。
從他手中接過鏡子,幹咳一聲。
下午二節課下課,廣播臨時通今天提前放學。
雨下的太大,仿佛開了閘的堤壩,宣泄而出。
烏雲翻滾蔓延至天際,其間驚雷咆哮,隱隱有閃電劈下。
氣象局緊急布,今晚會有特大暴雨。
為了學生們的安全考慮,全市學校決提前放學,並再警告同學們“立刻回家”。
音剛落,教室裏一片興奮地歡呼聲。
大家麻利的收拾著書包,帶雨衣的披上雨衣,撐傘的撐傘。
有耽誤,薑和平高聲喊道“不要逗留,盡快回家!回家後給打電,報個平安!”
“道啦老師!”
“您也趕快回家吧。”
走廊滿是飄進來的雨水。
心跳的急促,葉玨偏過頭,今天裴珩有來學校,卻給他留了張小紙條。
紙條上隻有簡單兩個字。
“別怕”。
他似乎早便道今天會提前放學,也道葉玨心中潛藏的不安。
紙條上的字清雋有力,捏在手中,隱隱升起滾燙的溫度。
小心翼翼的將紙條揣進口袋。
葉玨隨著烏泱泱的人群朝校外湧去,學校門口是早便等候在此的家長們,正大聲叫著孩子的字。
他躲在門衛室的屋簷下,等了片刻,電響起,裏麵傳來葉母的聲音。
“葉子!你們學校有有提前放學?”呼嘯的風聲中,葉母聲音不穩“和你爸爸——茲——茲——在小婉學校門口,她們——茲——提前放學了!”
狂風暴雨侵擾了電信號,葉玨頓了下,說“們也提前放學了。”
葉母一驚“好,讓你爸爸去接你。”
“不用了媽,看見交車了,坐車回去一樣的。”
掃視周圍一圈,道路已經被堵上。
騎自行車的家長載著孩子穿梭於車流中,小汽車裏冒雨跑出來的父親帶著孩子,快速上了車。
葉玨並有失望,反過來安慰自責怪的葉母“媽,真的事,說不還比你們先到家呢。”
電裏,葉父聲音很大“看見小婉了——小婉——茲——”
“媽,那也上車了。”
他聽不清那頭葉母的聲音,一片混『亂』的“滋滋”聲中,他掛斷電,撐起傘,隨著疏散的人群向外走。
才走兩步,上便被雨水打濕。
葉玨凍得瑟瑟發抖,手指僵硬的蜷縮。
交車到站。
大雨之下,道路安全隱患很大,這是最後一班車。
車裏人很多,有位置。
他被擠在角落,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氣與暴雨。
成安路到了。
有幾個下車的人,學校雖然停課,但工廠下班。
葉父葉母應該是請假去接的葉婉。
葉婉天生體弱,每會生幾次病,家裏很注意她的體。
車站隻有寥寥幾人。
一下車撲麵而來的便是冰冷肆虐的雨點。
“劈裏啪啦”的敲打聲中,積水已經淹鞋底,有些地勢低窪的地方,一腳踩下去甚至連鞋子看不見。
葉玨有耽誤,即便風雨再大,他走的還是大路。
最後一段路不得不經過狹長的小巷。
葉玨抿唇,握緊拳頭。
小巷一牆之隔,是軒然大作的警鈴。
閃爍的警燈包圍了銀河小區。
人人自危,不僅小區內的租戶們有輕舉妄動,便是一條街道外的成安小區,也是一片死氣沉沉。
烏雲鋪卷。
暴雨如注。
四周皆是黯淡的景象,什麽也看不清。
電線杆上的小廣告被風雨吹掉,胡『亂』的混進雨水,流入下水道。
無數巷口於這個雨夜,依舊如無數雙藏著惡意的眼睛。
葉玨神經緊繃,聽著傘麵“啪啪”的沉悶雨聲,淌過積水,朝家跑去。
他不敢回頭,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
口袋裏的小紙團散發著源源不斷的暖意,冷風冷雨也吹不滅這股信任,出口近在眼前,遠遠地,他已經看見了成安小區的門匾。
“噠。”
鞋子踩過水坑,一聲清脆的響。
葉玨呼吸淩『亂』一瞬,不是不是錯覺,他聽見一陣直奔自己而來的腳步聲。
自交錯的巷口傳來,漫天大雨中,霧氣四散。
他有去看,瞳孔劇烈的顫抖,跑的心髒快從嗓子眼蹦出來。
耳邊是凜冽的風聲。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聲音,隻是透過雨幕,他神經質的聽見了一道勻長粘稠的吐息。
興奮又狂『亂』。
像迫不及待狩獵的餓狼。
令他後背生寒。
不論是不是錯覺,他已經開始警惕。
猛地扔掉傘,像扔掉了所有負擔,他跑的飛快,猝不及防間,即將經過的一個巷口似乎閃過一道影。
男人頭發很長,遮住了整張臉,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體畏縮的佝僂著,麵皮鬆垮,布滿褐『色』的、大塊大塊的斑點,猶如街邊隨處可見的流浪漢。
大腦霎時間一片空白。
涼意從腳心升起,傳遍全。
葉玨能清晰的感覺到男人視線中的貪婪與渴望。
那一瞬間,他好像無師自通的明白了這股視線的意味。
如數前的劉旭那樣。
這兩個男人看他的視線,一模一樣。
他惡心的要吐了。
麵上覆蓋著灼熱滾燙的癢,尤其是眼尾的小痣,燙的他逃跑間,依舊難掩厭恨與痛苦的,的碾擦。
……是因為這張臉。
某一時刻,被他甩到後的巷口裏,傳來一聲悶哼。
接著,是被掩埋在雨幕中的劈啪水聲。
水聲嘩然。
“撲通——”
黏在背上的目光不為何突然消失。
心髒超負荷的跳動,嗓子漫上血氣,葉玨狼狽的如同落湯雞,終於逃出了這條小巷。
成安小區門口,是拎著大包小包,牽著葉婉手掌的葉父葉母。
他麵『色』白了白,眼前一片昏黑。
撥開遮擋視線的濕發,葉父葉母已經領著葉婉進了小區。
巷口斑駁的青苔下,是附近施工工地用的板磚。
磚頭被淋的呈深橙『色』,葉玨扶著牆,惡心的幹嘔兩聲,踉蹌著準備離開。
剛朝外走了兩步。
他忽然覺得不對。
風雨中,那聲悶哼似乎是從流浪漢口中發出。
心跳的莫不安。
他抹掉臉上的雨水,神經緊繃,六感仿佛覺察到了危險,急急催促他往回走。
體好像也有了自主意識。
他總覺得眼前這一幕分外眼熟。
就好像數前,背著他準備單獨麵對劉旭的紀珩那樣。
漫天呼嘯的風雪掩埋了一切,卻能掩埋紀珩離開的背影。
他又想到裴珩給他留的紙條。
“別怕”。
別怕什麽……?
別怕回家,還是別怕壞人?
心頭突然湧上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口袋裏的小紙條急劇升溫。
頭頂的烏雲間,“轟隆——”一聲,炸開一片巨響。
張牙舞爪的烏雲形狀怪異,猶如一張張預兆著危險的鬼臉。
短短瞬息,葉玨做了一個堪稱荒唐、瘋狂地決。
他撿起牆角的板磚,手有些顫抖,步伐卻急促又堅的,朝那淹在雨霧中的巷口跑去。
……
……
“小婉,怎麽了?”成安小區內,葉母拎著葉婉的書包,皺眉道“放假就好好休息,怎麽帶這麽多作業回來?”
葉婉麵容懨懨,即使上套著葉父的棉襖,依舊覺得冷。
她白著小臉,瞳仁烏黑,靜靜的問“哥哥呢?”
“你哥哥去隔壁市了,”葉父說“下個星期才能回來。”
抿了下唇,天邊一聲驚雷。
今才二歲的小姑娘模樣嬌俏,卻緩緩鬆開了葉母的手,收回看向小區外的視線,說“問的是二哥。”
風雨中,葉父葉母同時一窒。
葉婉看著他們的表情,平靜的問“你們有準備去接他嗎?”
巷口近在眼前。
葉玨拎著板磚,屏住呼吸,從牆後探出一點頭,卻有看見任何一個人影。
不論是他臆想中的“裴珩”,還是那個神態詭異的流浪漢。
之前的一切就像他的幻覺。
體已經凍得快什麽覺。
葉玨深吸一口氣,眼中各『色』情緒流轉。
他靜了兩秒,扶著牆,準備原路返回。
隻是轉的瞬間,巷子中央與其他小巷相連的岔路口,一抹晃眼的金光劃過。
體一頓,他抹掉眼前混淆視力的雨水,睛看去。
那是一副被踩碎了的金絲眼鏡。
鏡片四分五裂,鏡框更是被踩得扭曲。
他似乎能看見,就在幾分鍾前,突然出的“人”不光偷襲了流浪漢,甚至踩碎了他的眼鏡。
接著於暴雨中,拖著流浪漢一步步走向其他巷子的畫麵。
他並不熟悉這樣的作風。
但這些無一不在告訴他,有人替他鏟除了那些危險。
……
昏暗的天空下。
葉玨靜了幾秒,捏緊板磚,順著眼鏡粉碎的方向,朝小巷深處走去。
越靠近隱藏在黑暗中的死路,他越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越過最後一點障礙,葉玨轉,聽見了一聲被堵在嗓子眼裏的慘叫。
“嗚——”
步伐頓時加快。
漫天瓢潑的大雨中,眼前印出血腥的一幕。
佝僂著腰的流浪漢麵目全非,上一塊好肉,口中大口大口吐出鮮血,倒在水坑中,咆哮著、嘶吼著同人搏鬥。
“殺了你……”
他前,牆壁打下濃的陰影。
陰影中的人影披著深藍『色』雨衣,戴著口罩,看不清材的同時,有『露』出任何一點相貌。
他一精悍強壯的氣勢。
掄起拳頭,拳風的快要撕破空氣,砸在流浪漢臉上、上,足足將他打的口吐血沫,連說不清楚後,才劇烈喘息著,停了下來。
流浪漢被他徹底激怒,準備殊死一搏。
嚎叫著從地上撲向他,男人眼神瘋狂扭曲,沙啞至極的嘶吼著“殺了你……殺了你……”
臨死前他爆發出了堪稱恐怖的力氣。
雨衣男硬生生抗住,卻被他抵向小巷深處。
“殺了你……”那張蒼老醜陋的臉上滿是血跡,流浪漢崩潰又絕望的哭泣“你毀了的計劃……那個孩子……要那個孩子……”
雨衣男緩慢的抬起眼,眸『色』深不見底。
一暴戾駭人的殺氣,還未反擊,下一秒,另一道腳步聲突然衝了上來。
他立刻偏過頭,目光中,高舉板磚、麵『色』慘白的少和四前那般,顫抖著、不顧一切的砸了下來。
“砰——”
他不用了多大的力氣,流浪漢後腦勺流出濃稠的血『液』。
不敢置信的回過頭,他目光格在葉玨上,眼中的情緒夾雜著貪婪與渴望,用嘶啞的聲調喃喃,甚至急不可耐的朝葉玨伸出手。
“孩子……過來…………”
“砰!”
又是劇烈一聲響。
他頓時如一灘爛泥般軟倒在地。
餘光瞥見一點銀光,從雨衣男寬大的口袋中顯。
——是刀。
流浪漢眼前黑一陣白一陣,他快死了。
他不能就這麽死了。
死之前他一要那個漂亮的孩子一起帶走。
……多好,就算死,他們也能在一起。
竭力伸手去握那柄刀。
仿佛老天在幫助他,那柄刀就出在手下,他忍不住『露』出狂熱興奮地,麵上的意未褪,一隻修長寬大的手輕而易舉的奪過刀。
他怔怔的抬起頭,血跡模糊了視線。
男生口罩下的眉眼鋒利流暢。
像在看一個死人,眼神深處,是令他膽寒的殺意與果決。
“噗嗤——”
刀鋒過胸口。
劇痛淹了一切神智。
他發出痛苦的大叫,耳邊卻響起一個低冷平靜的男聲“你在想什麽?”
明明什麽也說,男生卻好像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他一切的想法。
那雙森寒陰冷的黑眸掠過一絲猩紅的血氣,他一字一頓,聲音如從齒縫擠出,散發著滔天殺意“——你該死。”
……
一切塵埃落。
最後的意識中,是一聲驟然響起的大叫“……哥!”
……
泄盡力氣的雨衣男被堵在小巷盡頭。
他坐在一片黑暗中,似乎是在喘息。
葉玨抹掉眼前的雨水,腳下的雨水混合著鮮血,流入下水道。
空氣中的血腥氣味還未升起,便被『潮』濕的雨幕壓下。
小靈通電自動關機了。
這台撐了四的手機,徹底在這一天完成了它的使命。
軟著腿從不生死的流浪漢邊經過,葉玨走到雨衣男處的角落,緩緩蹲下。
寬大的雨帽蓋在頭上,男生低著頭,有看他。
口罩更是被雨水淋濕,黏在臉上。
葉玨紅著眼,“哥。”
有應聲。
男生隻低垂著眸,呼吸微『亂』。
葉玨又叫了聲“……哥。”
還是有應聲。
葉玨抹掉眼淚,抬手去摘他的口罩。
有躲開,也有製止。
一次『性』口罩取下,男生蒼白英俊的五官映入眼簾。
裴珩撩起眼皮,雨霧氤氳,黑沉冰冷的鳳眸深處,是漸漸褪去的戾氣與殺意。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陷入靜止。
無奈的歎了口氣,他緩緩抬起手,擦掉葉玨臉上的淚水。
淚水溫熱,連綿不絕的流下。
葉玨深吸一口氣,咽下顫抖的聲音,“……哥,就道是你。”
“你先走,等警察來了跟他們解釋。”
“咱們這是正當防衛,不犯法的。”
想到他一句竟然是這個。
裴珩頓了下,眸中劃過一絲意,“走不了了。”
神情頓時變得驚慌,葉玨立刻『摸』向他的胸口,一扒開深藍『色』的雨衣,生怕從他上看見任何一點傷口。
裴珩的心跳平穩有力,溫度升起,氳熱了他的掌心。
葉玨白著臉,慌『亂』的繼續找著他上的傷口,“為什麽走不了?你是不是受傷了?”
裴珩有說。
隻抬著頭,靜靜的看著他。
眼神溫柔深邃,其間夾雜著葉玨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冰冷磅礴的大雨中,他突然抬起手,輕輕『摸』了『摸』葉玨紅腫的淚痣。
與四前一般,那是離別前,紀珩最後一次那麽小心翼翼的觸碰他。
一牆之隔的警車軒然大作。
銀河小區裏似乎抓到了犯人,警察高舉喇叭,大聲的喊“裏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伴隨而來的,是巷口陣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紅光閃爍。
葉玨猛然一驚,倉惶的轉過頭,抬著裴珩的胳膊,就要扶他起來。
“哥,你別說,來交待!”
漫天冰冷紛飛的雨幕中,霧氣四起,頭頂的烏雲猙獰狂『亂』,其間穿『插』著形狀可怖的閃電。
這一幕眼熟的令葉玨升起濃濃的不安。
如四前那樣,那個暴雪天,指甲大小的雪花席卷天地。
大盤山一望無際的雪域盡頭,是紀珩離開的背影。
這一次,是泄洪般的暴雨。
雨水積了厚厚一層,淹了腳踝,狼狽中,葉玨看見了闖進來的裴家保鏢們。
一如四前的裝扮。
黑衣黑褲,麵目冷肅。
他們訓練有素的踩過一地積水,目的明確地朝著葉玨、裴珩二人走來。
“葉子。”
茫然的轉過頭,暴雨吹得葉玨睜不開眼。
目光中的男生細致的、溫柔的撩開了他的碎發,聲音低沉溫和,問他“這些天裝作不認識你,是不是很難過。”
隱隱猜到些什麽,葉玨怔怔的落下眼淚,“……嗯。”
裴家保鏢們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帶走了流浪漢。
裴珩撫著他的側臉,擦掉他臉畔沾染的血跡。
清理掉這些讓葉玨看起來狼狽的痕跡,葉玨就又變成了幹淨漂亮的模樣。
“這些有回你的消息,是不是也很難過?”
的點下頭,葉玨壓下哽咽“……嗯。”
裴珩了下,眸『色』很深。
似乎覺得他這幅模樣可憐又可愛,忍不住離他近了些,哄著他“對不起,給你道歉。”
“其實能看見你平平安安的長到這麽大,也很高興。”
“葉子,”他溫聲說“一個人也可以的,對不對?”
狂風大作。
淚水模糊了視線,什麽也看不清。
葉玨固執的盯著積水潭中的裴珩,眼淚不受控製的溢出。
哪怕他已經有了父母、兄妹,哪怕他處在熱鬧繁華的市,哪怕他長高了、變大了,他的哥哥依舊他當做需要小心對待的孩子。
他悶悶的搖了搖頭,尾音顫抖“……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他們才逢了兩個月。
從來有人告訴過他,逢後,是又一次別離。
裴珩安靜地看著他,說“來想一直裝作不認識你。”
他了下,麵『色』蒼白,黑沉沉的鳳眸中卻滿是無奈“可一看見你,就忍不住承認。”
“你在哭了,也有責任。”
蒼白冰涼的食指勾掉眼尾的一滴淚水。
“葉子,”男生的眼中是葉玨看不懂的情緒,紛雜滾動,卻又緩緩歸於平靜“哥向你保證,下次見麵一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捏成一團,痛的喘不過來氣,葉玨哽咽的、遲緩的問“……在不能嗎?”
那一天,直到最後他也有聽到裴珩的回複。
裴珩帶他坐上裴家的車,去賓館換了一幹淨、溫暖的衣服,男生站在後,幫他吹著頭發,垂下的眸中滿是清淺的溫柔。
他在裴珩的陪伴下回了家。
家裏是急的滿頭大汗的葉父、葉母。
兩位家長握著裴珩的手,拚命地道謝。
葉母有些不所措,聲音慌『亂』“葉子,你哭什麽……你這孩子……?”
門外,裴珩站在狹窄的樓層平台上,隔著虛晃的人影,看著他。
男生的影最後消失在視線中。
葉玨在葉母困『惑』的詢問聲中,茫然的『摸』了『摸』臉,滿是淚水。
他坐在沙發上,前是正在播放新聞的電視。
後後覺的,他突然想到。
……這一次,裴珩連電號碼也有給他。
茫茫人海。
他們好像徹底見不到麵了。
成人口中的再見,可能是下次見麵,也可能是再也不見。
星期一上學,他才從談宋口中得,裴珩從始至終打算參加高考。
裴家夫『婦』已經為他安排好了未來。
是他固執的要求要再留下兩個月。
所以裴珩從來有想過疏遠他。
他隻是覺得,或許少一點交集,最後分別的時候,葉玨就會少哭一點。
在他的印象裏,葉玨永遠是大盤山的村莊裏,那個乖巧、愛哭,可憐又可愛的小葉子。
他從談宋手中接過了四封信。
四封信的署、落款皆是裴珩,寫於每一的二月一日。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雖然他們相隔甚遠,可在那昭示著成長的一天裏,他的哥哥,在他不道的角落,認真的為他寫下了一封封信。
遠遠地,他也對他說過“生日快樂”。
的二月一日,葉家為葉玨買了一個很大的蛋糕。
『插』著蠟燭的蛋糕上,寫著天天開心。
他雙手合,在葉父葉母期待的注視下,許著自己說不清的願,睜開眼的前一刻,一切心緒沉澱。
他虔誠的、認真地想。
希望裴珩一切順利。
他充滿坎坷的童時期,紀珩為他擋下了外界的傷害;
他看似圓滿、收獲了一切愛的少時期,裴珩再次替他鏟除所有不堪。
每一次和他相遇,裴珩好像會遇見不好的事。
他不敢再自私的許這些願望。
隻在願望的最後,悄悄地想——
希望裴珩不要忘記。
不用經常想起他,隻要在特殊的節日裏、特殊的環境下,或許是聖誕節、或許是春節,能不經意的想起曾經相伴數的玩伴,並在心裏說一句“節日快樂”,就好了。
人與人的緣分也會短淺至此。
所以在高那分別後,他再也有收到過有關裴珩的半點消息。
直到大二那,放假回家。
他閑來無事,翻開了一純愛小說。
頭上陡然炸開的劇痛,伴隨著一陣暈眩,讓他穿進了這個世界。
世界為讓他沉『迷』,從他的記憶深處提取出兩個人影。
一個,是這麽多來,他每每想起會難過想念的裴珩;
另一個,是他想象中,有經過這些,永遠能意氣風發、如天之驕子般長大的紀翊。
記憶盡數回歸。
他才道自己原來這麽後悔。
……就像裴珩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長大那樣。
他其實也希望,裴珩能萬事順遂、隨心所欲。
這兩個分割開的角『色』,是他為自己造的一場夢。
夢醒了。
他也該清醒了。
……
大盤山呼嘯肆虐的風雨中。
雨水浸濕了盤山路。
葉玨大腦昏沉。
眼前是一片虛幻的人影。
盤山路兩旁綿延至天際的森林,簌簌抖動著葉子,枝椏交錯間,傳出聲聲風嚎。
【宿主,】係統焦急地聲音響起【你怎麽了?】
葉玨聲音平靜,五指卻緊的泛白“……想起來了。”
係統茫然【想起來什麽了?】
【算了,先別管這些了……宿主!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見葉玨恢複神智,它格外興奮地道【在這個世界的管轄權已經全權由你掌管!你要不要回到實世界?】
【真是想到啊,這個任務破局的關鍵居然真的是讓裴珩、紀翊一塊死,】係統憤憤【還搞什麽撮合他們倆,簡直就是惡意誤導!】
視野慢慢清晰。
眼前是了無生息的裴珩和紀翊。
那兩張熟悉的麵上,是一片深藏的疲憊。
天空黑沉。
烏雲翻滾。
咆哮的風雨傾灑於他們上。
葉玨踉蹌著起,竭力想要跑到他們邊,體卻好像不是自己的,虛弱的不成樣子。
【宿主?】係統怔住【……你怎麽哭了?怎麽了,任務完成了,你不高興嗎?】
葉玨閉了閉眼,喉嚨仿佛塞了一塊棉花,悶得喘不過氣。
“不高興。”
他紅著眼眶,深吸一口氣“他們又因為……”
哪怕是虛幻的世界裏,他的哥哥也會因為他,做出對自極為不利的選擇。
【哎呀,宿主,你不要鑽牛角尖嘛。】
係統說【道裴珩和紀翊長得很像一個你認識的人啦,回到實說不你就能見到他了。】
眉心頓時蹙起,葉玨問“你怎麽道裴珩和紀翊……?”
【你告訴的啊。】
“告訴你的?”
【對啊,之前的任務裏,你和說過。】
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葉玨抬起頭“們之前那些任務,到底是怎麽失敗的?”
【還不是你總是心軟,具體細節不能說,】係統道【不過那些世界裏,裴珩和紀翊活的好好地。】
它念叨著【難怪們永遠完不成任務。】
……活的好好地。
看著明明隻有幾步之遙,卻仿佛隔了天塹的裴珩、紀翊兩人,心髒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葉玨呼吸急促,緩慢的道“想去看看。”
係統一怔【看什麽?】
【裴珩和紀翊嗎?】
“嗯,”葉玨說“其實……很久有見過他了。”
他深吸一口氣,眼眶紅通通的,卻還是抿唇了下,“如果回到實,可能就有機會了。”
“想在這裏,多看他幾次。”
“記得們之前做了九次任務,如果這個世界已經歸管轄,那能不能……回到過去看一眼?”
不論是清冷淡漠的裴珩,還是瀟灑肆意的紀翊。
他想認真的、仔細的再看一遍。
這些隻屬於他的記憶裏,全部是裴珩和紀珩的影子。
……也許,這將是最後一個能讓他再看見裴珩的辦法了。
天地間唯餘雨聲。
寒風凜冽。
一片死寂中,係統緩緩歎了口氣。
【可以是可以。】
【……但是宿主,你能保證自己絕不改變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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