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兒還能幹嘛，當然是燒香啊。”

    宋綿竹隨手拿起張字帖翻了翻，上麵寫得赫然是自己編的童話故事。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咋在這兒擺起攤來？”

    孫勉臉一紅，小聲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事是常山提議的，他覺得來廟會擺攤是個好機會。

    這個冬日格外難過，像幾個孩子家包括孫勉家，皆是快要無米下鍋，想著賣書會有提成，正好來廟會的人眾多，讓大夥兒賺些錢好貼補家裏。

    於是今兒一大早便去了文成書肆，剛巧書肆開了門，白老爺子聽了倆人的詢問是欣然應允。

    不光把《西遊記》等幾本書交於他們售賣，還賒了些紙張，給孫勉出主意，讓他寫成字帖拿去賣。

    主要是白老爺子覺得孫勉字寫的不錯，字帖價錢又便宜，應該有的賣頭。

    倆人帶著東西複又去了幾個孩子家，能賺錢的事兒，自然沒人會拒絕來。

    “孩子們也來啦？他們人呢？”

    “去人多的地方了，你看那兒。”

    宋綿竹順著孫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人群中央，一個魁梧的漢子領著幾個小不點，正朝行人推銷書籍。

    小小孩童，臉上掛著發自內心的笑容，說起話來落落大方，言辭雖不免稚嫩，卻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

    宋綿竹沒有上前，就站在那兒，看了很久很久。

    “你把他們教的很好。”小姑娘忽然冒出這麽句話。

    孫勉慌張擺手，連說都是宋姑娘的功勞，若不是宋姑娘仁義，一手促成弄巷學堂，自己哪會有站到人前的機會。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自知就算有那心，也沒那能力。

    “哎呀，就算你拍我馬屁，我也不會給你漲工錢的。”

    宋綿竹嬉笑著拍拍孫勉的肩膀，逗得人又開始結巴了。

    “不，不用漲，漲工錢，姑娘給的夠，夠了……”

    “行行行，你別說了，你這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改，我還有更大的任務想要交給你了。”

    “啊？”孫勉怔愣了。

    宋綿竹看了眼幾個孩子，複又轉過頭，正色道：“我準備開間不太一樣的學堂，收的人會比較多，這個擔子得交到你身上，你得幫我。”

    小姑娘聲音不大，字字清晰，雖沒有說清具體事宜，但見她的神色，孫勉便覺得此事尤為重要。

    上回來家裏，請自己去弄巷教書時，宋姑娘都沒有如此認真過。

    他心裏一沉，堅定吐出兩個字：“定然。”

    宋綿竹從懷裏掏出幾個紅荷包，放到桌上，笑嘻嘻道：“還好我提前準備了，給幾個孩子的壓歲錢，你待會兒幫我交給他們。”

    “你不過去見見他們？”

    “不了不了，看他們那麽認真的勁兒，還是不打擾了，我再去別處逛逛，待會還要回鋪子裏幫忙哩。”

    小姑娘擺擺手，回頭衝賀聞一擺頭，倆人朝旁邊走去。

    孫勉這才發現，原來站在宋姑娘身後的少年，竟然是跟她認識的。

    就說怎麽有人站在那兒，一直盯著自己的臉，搞得他心裏毛毛的。

    他心裏一陣古怪，少年長得那般好看，莫不是跟宋姑娘……

    哎呀呀，這事兒，可不能瞎想！

    那邊倆人繼續逛廟會。

    小姑娘走走停停，一會兒要給家裏倆寶寶買布老虎，一會兒要給嫂嫂們買絹花。

    這會兒又停在捏泥人的攤子前，非要人家老板捏個賀小哥出來。

    結果捏是捏了，隻是那樣子，反正賀聞是一眼都不想看。

    偏偏宋綿竹還一個勁把泥人往他眼皮底下送，人笑得快要打跌了。

    誰想那老板也是個奇人，見小姑娘笑得開心，以為她是真心喜歡，自己剛從老父那繼承的手藝得到了認可，心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反手又送了個泥人給小姑娘。

    宋綿竹左手拿著照自己捏的泥人，右手拿著“賀小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頓時笑不出了。

    她懷疑這老板是被賀小哥給收買了，咋把自己捏的比他還醜……

    小姑娘不笑了，緊走幾步，大有要找個無人角落，好去毀屍滅跡的打算。

    然而賀聞卻是先她一步，將兩個小醜人接過去，臉上笑出小梨渦，自顧自往前走著。

    “哎呀，你咋還搶起來了！”

    宋綿竹追在他身後，不死心的想要搶回來，然而就她的個頭，往人麵前一站，整一個大寫的“癡心妄想”。

    “你不是不喜歡嘛，我覺得挺好，送給我吧。”賀聞聲音淡淡，卻透著笑意。

    “唔，真的？你確定？你這審美不太行啊……”小姑娘搖頭晃腦，隻差沒把“你眼光真差”寫在臉上。

    嚴寒的冬日裏，柔暖陽光撒在枝頭，少年站在川息的人流中，將兩個泥人舉過頭頂，對著小姑娘笑得天真灑脫。

    宋綿竹從未見過他這般姿態，仿佛從摸不著的虛無中，真正走到了人間，也就是在這時候，他看起來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

    哦，不對，是十七歲了。

    小姑娘突然感覺臉一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輕咳一聲不再去搶那小醜人，而是轉身朝前走。

    “時候不早了，咱該回去找他們了，也不知鋪子裏啥情況。”

    賀聞輕輕應了聲，不急不緩地跟在後麵，他眼裏有一絲疑惑，小姑娘剛剛還逛得起勁，怎麽忽然就要回去了？

    倆人一前一後，距離保持在一米左右。

    小姑娘悶頭朝前走，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自然不知少年挺拔的身軀，替自己格擋開兩邊來往的行人。

    直到不遠處一聲欣喜的叫喊，驚醒了思緒紛亂的宋綿竹。

    “綿竹姐！”

    她循聲看過去，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小乞丐十六正在戲台下，朝自己瘋狂揮手，他胸前背著個小籮筐，大概是在兜售瓜子，看起來瘦了些，但麵色還算紅潤，想來在雪災中沒有受到太大摧殘。

    來了城裏幾回都沒有碰上十六，宋綿竹本來還在為其憂心，這孩子居無定所，想找都沒地方找。

    她也不是沒想過，要將十六接回家，可那孩子雖說是個乞丐，自尊心卻很強，寧肯跟著爺爺乞討，靠著雙手吃飯，也不願麻煩別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