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此花樓非彼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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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大怒,朝廷震蕩。

    此事聽起來確實匪夷所思。

    如今的工部尚書,八年前可就是三品大員了,且算是底蘊深厚的豪門世家。

    當初新帝登基前,薛家立場堅定,不曾偏於任何一方,等到新帝登基後,立馬成為新帝的擁躉。

    按說這樣的人家,別是丟了孩子,就是丟個丫鬟小廝,也得引起一陣騷亂。

    可偏偏事兒就是發生了。

    滿朝文武百官心裏別提有多驚訝。

    “要說這薛大人也是夠心大,親閨女丟了八年才想起報案,我女兒要是走丟,怕是一天都等不了。”

    “噓,這你就不知了吧,非是薛大人心大,而是裏麵藏著彎彎繞。”

    “哦?老兄在大理寺當差,可是知道內情?”

    “咳咳,這話我就在這兒說,出去後誰提我都不認啊。”

    “咱懂咱懂!保證把嘴閉嚴實!”

    “其實吧,薛大人八年前便已上報大理寺,可不知為何就是沒查出來,這八年裏,薛大人一家也不曾放棄尋女。”

    “怪不得要告大理寺,八年查不出蹤跡,如今怕是……唉。”

    “聽我把話說完啊,這大理寺連無頭殺人案都能查出,若真有心封鎖關卡,當初豈會一無所獲?”

    “嘶,你的意思是……?”

    “近幾年來,大理寺那位朱少卿,可是與三皇子走得極為近啊,而薛家,向來不參與黨派之爭中。”

    “莫非……”

    “嘿,據說這些年來,薛大人家所托之人,便是朱少卿。”

    無論是大官小官,聽了這套暗地裏的猜疑,皆是倒吸涼氣,隻覺後脊梁似要被寒氣侵蝕。

    心裏更像是被狠狠紮了根針。

    無論立場如何,禍不及家人,永遠是不該宣之於口的默契。

    今日薛大人的幼女被拐失蹤,明日說不得便是自己的妻女,若真到了那時,他們自問無法承受如此後果。

    百官們心裏都沉甸甸。

    忽然就明白過來,陛下的震怒乃為何。

    明著是工部尚書對大理寺不滿,實則怕是控訴三皇子手段卑劣!

    剛因新糧種普及而明朗的天,眼看著又要黑成一片啊。

    一時間,京裏人人自危。

    不光是朝臣擔憂,百姓們更是擔憂。

    也不知是從哪傳出,工部尚書幼女被拐失蹤,長達八年之久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得滿城皆知。

    連朝中大員遇事尚且如此,何況是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

    他們怕了,也怒了。

    成群的百姓圍在大理寺外麵要個說法。

    就有那同樣走失子女的百姓,哭得聲淚俱下,痛斥其無能。

    若換了平時,誰也不敢跟朝廷嗆聲,可這回有工部尚書擋在前麵,便好像要把多年的壓抑全部宣泄。

    大理寺一時反倒超過食味坊,成了京城裏最熱鬧的地方。

    宋綿竹得知此事時,正跟賀聞在街上溜達。

    也不知少俠最近來的哪門子興趣,非說她頭回進京,要陪她把好玩兒的地方全逛遍。

    小姑娘對此很是狐疑。

    一個連老家通州都沒能認全的大少爺,竟然言對京城很了解,這不鬧嘛!

    而賀聞也沒讓她失望。

    不到兩天,便逛迷了路,差點沒闖進人宅子裏問路,幸好是被宋綿竹死死拉住。

    她一見那規格,那牌匾,就知道不簡單啊。

    把賀聞好一頓訓。

    “國公府,那是你能隨便進的嗎,肯定到處是護衛,估計你飛上去就得被戳成篩子,京城不比在喬河村,咱長點心吧少俠。”

    賀聞掃眼那高門,淡淡道:“我記著此處有一花樓,景色不錯,酒也不錯,可惜多年未來,不知搬去了何處。”

    瞧著是沒一點反省的樣兒。

    宋綿竹翻個白眼,嘴角流下可疑的晶瑩:“花樓?你小小年紀,膽兒還挺大,帶我逛花樓,城會玩!走走,咱找找去!”

    “……”賀聞把袖子從她手裏抽回,哼了聲,“是花樓,不是青樓,百花置於觀景台,花蜜釀酒當是一絕。”

    “對呀,花樓酒釀,可不讓人心神向往。小小年紀,你想哪兒去呢!”宋綿竹擦擦口水,鄙夷哼了兩聲。

    誰還不是隻小豬啦。

    倆人轉悠了一大圈,還是沒找到花樓。

    終究是時過境遷。

    等進入街市裏,宋綿竹才有點反應過來,不滿嘟嘴:

    “我懷疑你在套路我,那一看就是富人住宅區,還能給開喝酒的花樓?”

    賀聞見到路邊有賣甜湯的婦人,忽而想起什麽,臉上露出點笑容,走過去要了兩碗。

    “以前是有的,我小時候去過。”

    他把碗遞給宋綿竹,強調道:“花樓自是用來賞花,飲酒隻算是附帶。”

    “那也挺神奇的,該是什麽家底子啊,去那片兒開個花樓,賞花,確定能掙到錢?”

    “非是為掙錢吧,幾位官家夫人所辦,養養花,好打發日子。”

    “難怪呢,有錢人的愛好咱不懂。”

    賀聞回憶起往昔,手指不由摩挲碗底。

    似痛非痛。

    像是把連篇兒的汙血翻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卻唯有自己知多難熬。

    入了京,便遲早有這麽一天。

    這裏承載著他童年的喜與悲,愛與恨。

    可他還是來了。

    賀聞看向身前的小人兒。

    小姑娘捧著碗,豎起耳朵,在聽茶攤上的八卦,一雙烏黑的眸子亮晶晶,似能照亮世間所有黑暗。

    原來他的遲遲不敢踏入,非是全因仇恨,更是有不易察覺的畏懼。

    因無法直麵過去,而把自己綁在過去。

    有人教會他,日子在往前走,他也該往前。

    一往無前。

    賀聞低頭淺笑,接過她手中空碗,輕聲問起:“再來一碗?”

    “恩?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又該找茅廁啦!”宋綿竹向來嘴比思想快,聽到身旁傳來的笑聲,也顧不上啥社死啦,反手給賀聞一個小拳拳,“怎麽著,你也想灌我個水飽?多少年前的事了吧,咋恁小心眼。”

    “一年零八個月。”

    賀聞把碗還給婦人,輕飄飄一句便讓小姑娘閉了嘴。

    臉上沒來由泛起紅暈。

    怎麽就有種啥啥紀念日的錯覺?

    宋綿竹在心裏唾棄自己。

    撐住,撐住啊,你還小!不能沉迷於男色!談戀愛不如搞錢!

    沒過一會兒,又開始唾棄賀聞。

    小小年紀,在哪兒學的撩妹,沒事長那麽好看幹嘛!藍顏禍水!

    耳邊忽然傳來磁性嗓音。

    “長得好看也是我的錯?”

    宋綿竹打個激靈,轉頭一看,就見賀聞朝自己無辜眨眼,表情裏透著些許委屈?

    “唔,我剛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她很納悶。

    “說出來了。”他回答肯定。

    “不對勁,以前沒這毛病啊,難不成真是得了啥癔症?哎呀,不行,我頭暈了,我得回老家找道長瞧瞧。”

    宋綿竹以手扶額,晃了三晃,一步一往前,怎麽看怎麽像要去做賊。

    等到背過人時,忍不住拍了自己個小嘴巴。

    腦補就腦補,咋還往外露,她不要麵子的啊!

    “那咱還去看熱鬧嗎?”賀聞語帶調笑,不緊不慢墜在後麵,一如在永寧那般。

    “不看了不看了,我還不夠熱鬧嗎,再別讓人把我瞧呢!”宋綿竹兩條腿甩得飛快,早把方才的心思給忘了。

    茶攤上,好些人在討論大理寺被圍之事。

    可不引起她的好奇心嘛。

    宋綿竹是怎麽也沒想到,會換來如此個結果,難不成,薛家真是被蒙騙了?

    她心裏不由多出好些疑惑。

    一介三品大員,當真如此好糊弄?不是吃祖上老本吧……

    還有,民間是不是傳得也忒快了?

    短短幾日,便鬧得滿城風雨。

    她家因二哥不在,又不愛去王府打聽,向來少知朝廷那邊的動向。

    如此隱秘之事,坊間是從何而知?難不成當官的都是碎嘴子?

    不對頭啊。

    自家的事兒還沒解決哩,又冒出一堆問題。

    小姑娘是真頭痛了。

    以手撫額,變成雙手抱頭,一路噠噠跑回家。

    門口停著輛馬車。

    她腳步一頓,回頭看眼賀聞。

    “還真是巧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