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把那些惦念傳到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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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
屋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車夫老張趕緊去打開,見外麵站著一個老頭,一少年,跟一孩子,疑惑問話:“老翁來找誰啊?”
老頭一愣,後退幾步,又仔細瞅瞅那牌匾,確認是宋宅沒錯後,大大咧咧嚷起:
“來找我孫子孫女呀!嘿,他們這是請門房啦!幸虧她奶沒來,不然綿丫頭少不得被拍!”
老張聽迷糊了,隨著“綿丫頭”三個字入耳,頓時渾身抖了個激靈:“您是……快請進!”
同時朝裏麵喊著:“二爺,您老家來人啦!”
宋老漢是一點兒沒怕生,帶著人直接往裏走,見院裏隻站著宋青河,喜道:
“呦,這不是我那做了五品大官的孫子哎!你小妹她們呢,是不是又去做生意啦!”
“唔,沒,沒有……”宋青河竟覺得有些慌亂,實在不知擺出何種神情好,木著臉問,“爺你們咋來京城了?”
仨人來得太突然,也太不是時候,完全不在其預料中。
“嗐,這不是你妹寫信回去,說要查啥拐賣案嘛!本來你奶給她罵一頓,怪她多管閑事,敢拐賣官員子女的,該是何等凶惡歹徒啊!萬一被牽連到咱可咋好!
可是吧,又聽說你被升了官,專門負責這案子,那是不查也得查呀!你奶不放心啊,問過十六的意見,幹脆讓我帶他來,無論是認親,還是當個人證,總好過啥線索沒有嘛。”
宋老漢劈裏啪啦一頓說,自個兒往堂屋裏走,摸了半天水壺竟然是空,嘴裏嘟噥:“歪你們現在很忙,家裏連口水都不留?再忙也得照顧好身子嘛。”
宋青河卻是腦海裏閃過條線:“十六?此案跟十六有何關係?金鬥莊不是已經被滅了?”
“宋二哥,我最近想起來了,我家也是在京城的,就是具體哪家,記不起來。”十六解釋道,“綿綿姐問我想不想尋親,我想著與其讓薛姐姐來,還不如我來。而且……”
他看向身旁的少年:“沈哥說,金鬥莊的老大,可能逃脫了!”
宋青河手掌倏地緊握,那些紛亂的線索,似乎又變得清新一些。
而此時,沈寧遠正在打量四周。
屋內案幾上布有灰塵,院裏飄滿落葉,竹竿上未曬有漿洗過的衣服。
實在很不像那幾個女人能住的地方,她們向來最愛幹淨。
他眯了眯眼,竟開口問道:“你們這兒,出事了?”
宋青河沈默不語,可麵上的不自然卻出賣了一切。
“啊?”宋老漢沒大聽明白,納悶撓撓頭,“出啥事兒啊?你小妹做生意賠了不成?她還能有失手的時候啊,真稀奇。不怕,咱太山那邊可能掙錢了,不行咱回家!”
宋青河嘴唇蠕動,心底的酸澀與苦意像能把人淹沒。
麵對著滿眼慈愛,長途跋涉而到此的老人,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道出實情。
隻得下意識逃避起:“路途遙遠,你們來也不說一聲,萬一遇上什麽危險……”
宋老漢擺擺手:“放心吧,咱走水路,一路就沒下過船,人是受點苦,可安全啊。倒是你們這兒,乖乖,入個城門,查了三四道手續,要麽是天子腳下啊,就是嚴……”
他話頭忽得止住。
揮起的手僵在半空中。
想起一路尋來,曾於鬧市中問路,聽那些人在議論啥行刺,老頭心裏“咯噔一下”。
“不是出了什麽大事兒吧!你快跟我說實話!”
宋老漢急了,手落在胸口,仿佛隻要聽到句不好的話,立馬就能梗過去。
“曾爺爺!”
承恩跟顆小炮彈似的撲進老頭懷中。
“大寶啊,你跟曾爺爺說,家裏是不是出事了?”
宋老漢抱住承恩,見孩子安全,好歹算是稍稍安心些。
“是出了點事兒,但問題不大,大家都去幫忙了,您別上火,聽我慢慢跟你說。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咱家大排檔可火啦……”
“好好,沒大事就好,你小姑姑也不知瘋哪兒去了,想見她一麵還挺難。”
承恩把老頭給牽走。
一老一小進了屋裏慢慢細說。
十六看看身旁在對視的倆人,想想,還是跟著宋老漢走了。
宋青河緊繃的神經,終是略鬆了些,沉聲答道:
“確實出了點事……十六方才所言可是真的?金鬥莊賊首當日竟逃脫了?”
“她真出事了……”沈寧遠喃喃重複,目光中多出陰霾,“該死!我就知道要出事!”
“你知道?你到底知道什麽!”宋青河逼近幾步。
沈寧遠閉了閉眼,麵有懊惱,再睜開時已是強自冷靜:“我早提醒過她,金鬥莊的老大從不現身,便是連我都沒見過其人。想要抓到他,很難。”
他語速極快,語帶嘲諷:“你們以為滅了一個金鬥莊便是除惡?哼,那夥人可不光拐,還往外賣!其組織遠沒有你們想的那麽簡單。”
宋青河神色凝重:“既然你早有猜測,之前為何不提醒?”
沈寧遠咬了下唇,極用力,瞬間滲出絲絲鮮血,似要細品那股鐵鏽味與悔恨。
是啊,為什麽不說?
因為他怕了。
在宋家這些日子,他過得太好,以至於生出貪欲,想要永遠留在那兒。
所以不願道出。
畢竟那事關自己的身世,也可能……將決定他的去留。
沈寧遠抬頭看向屋頂。
小鬆鼠抱著尾巴呆坐於上,旁邊是暴躁跳腳的小獼猴。
可它跳著跳著,竟如人般落下豆大的淚滴。
大白不在躲去了哪兒,大抵是找個角落,為沒能保護好小主人而黯然神傷。
畜生尚且有情,何況是人。
少年再張開口時,已是滿嘴的鮮紅,宛若一茹毛飲血的野獸。
他說:“那夥人販子,不光是拐賣過京城的孩子,還去過……邊關!”
忽有風起。
樹葉沙沙作響。
似要把那些惦念,一連串全卷到遠方,直送進小姑娘的夢境中。
不知過去多少時日。
昏暗潮濕的船艙中。
阮嫻把宋綿竹摟在懷裏,手輕怕她的背,嘴裏哼著童謠,想要以此撫平她眉頭的褶皺。
然而小姑娘大抵是做了噩夢。
小臉煞白,渾身僵硬,若不是還有些體溫,怕是要被人當了屍體拋棄。
“綿綿,你別怕,嫂嫂在這裏,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
阮嫻在她耳邊不斷呼喚,一如那年家中初聞噩耗時。
倆人被從河中救起,小姑娘夜裏睡不安生,扯著她的袖子夢囈般嚷著不要走。
宋綿竹手指抽動下,卻沒有醒來的跡象。
這些日子,從小道入了水路。
她始終昏昏沉沉,偶有醒來時,連進食與如廁都成麻煩。
就這麽半夢半醒著,似要把一輩子的覺都給睡完。
耳邊時不時傳來大嫂隱忍的哭聲,她明明能聽見,卻苦於無法做出回應。
這種感覺很是奇妙,像成了植物人,又像被埋於土裏,連翻身都是妄念。
後來稍好一些的時候,她隻得盡量把意識藏在空間裏,許是金手指發威吧,唯有在那才不會疼痛難忍。
幸好是靈茶管夠,宋綿竹沒事兒就灌,沒事兒就灌,也甭管有沒有用,總好過幹瞪眼。
反正她喝了好些天,清醒的時間算是逐漸增多,身體也在慢慢恢複。
“該死的鬱香蘭,不是真在水裏下了毒吧,就被敲個悶棍而已,咋感覺還被敲的靈魂出竅了……”
“等等,靈魂,莫非是身體契合度不夠……”
“唔,不是吧,不是吧,難道我剛真相了?真要給我來個靈魂出竅?”
“呸呸呸,出啥竅,給了我就是我的,這就是我的身體,我的家,誰來也沒用!”
“對,小女鬼那麽好,肯定早投了戶好人家,我也得好好活著,守住宋家,才對得起她……”
她在空間裏自言自語,罵罵咧咧,仿佛唯有此,才能把心底的恐懼掃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