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

    倆人待在昏暗無光的船艙，隻偶有人來送些吃食。

    宋綿竹每天都會抽一刻鍾，強忍著頭痛從空間裏溜出來，陪著阮嫻說說話。

    當然幾乎都是大嫂說，她聽，時不時應上兩聲。

    以前的日子雖過得清苦，但宋家的女人卻是沒吃過大虧，如眼下這般淒慘還真是頭一回。

    她有時也會覺得好笑。

    果然人不能過得太順，老天爺總是愛戲劇性，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給你玩兒個大的。

    這天。

    宋綿竹再次從空間抽出意識。

    她微微掀開眼皮，神奇的竟沒覺得頭疼，不由艱難抬起手撫了下後腦勺。

    果然摸到一塊凸起的血痂。

    嘖，誰啊這是，下手也忒狠了，什麽仇什麽冤吧。

    木板縫隙中透過微光。

    宋綿竹第一次仔細打量起四周，先前那些日子，她自身難保，也就無暇他顧。

    船艙位於甲板下，潮濕陰暗，黴味摻和著股腥味，真差點讓她梗過去。

    “順風順水習慣了，一栽跟頭就栽這麽大個。”她自嘲笑笑，忽而又閉上嘴。

    在空間裏養成的自言自語，可不能帶出來啊。

    眼光掃到旁邊時，宋綿竹眼裏浮現些許暖意。

    大嫂伏在自己身側睡覺，以一種半環抱的姿勢，將她圈在守護範圍內。

    她把不大幹淨的被子，往上拽了拽，蓋在兩人身上，很想撫平對方眉心的憂愁。

    近來的惶惶不安，早快將這個柔弱的小女人壓垮，若不是為了照顧自己，怕是撐不到現在的。

    四周靜悄悄。

    小姑娘盯著頭頂處甲板，難得沒有去想辦法，而是放空。

    也是難得驚覺，原來她其實挺沒用的。

    在空間裏的日日夜夜，她無所事事，把自己所有底牌，知道的線索，瘋狂串聯在一起，卻還是找不到法子。

    咯吱。

    忽然甲板被打開，陽光射進船艙裏。

    阮嫻第一時間驚醒，慌忙將宋綿竹抱住，卻發現她竟是清醒的，不由留下幾滴激動的淚。

    “綿綿，你沒事了嗎？還疼不疼啊？”

    “放心吧，大嫂嫂，我好多了。”

    宋綿竹安慰句，目光落在跳下來的女子身上，嘴角嗆起諷刺的笑：

    “不是我說啊，你們搞綁架也忒不專業了，萬一給肉票敲死了，豈不是白忙活？”

    鬱香蘭依舊是一身黑衣，連頭上發簪亦是抹黑色祥雲。

    她用腳掃了掃周遭，勉強找到個幹淨箱子坐下，方才好整以暇道：

    “妹妹又錯怪姐姐了，姐姐手下全是粗人，哪知妹妹的精貴，回頭我定然責罰與他。”

    宋綿竹在阮嫻幫助下坐起，臉上嘲諷意味更濃：“別回頭了，就現在吧。敲都敲了，好歹給找個大夫瞧瞧吧？不是真想我死？”

    沒想到鬱香蘭聽了這話，神情竟是大變，恨恨咬了咬牙：“我倒是想給你看，也得有上岸的機會啊。”

    宋綿竹心頭一跳，“哦，怎麽說？難不成岸上在逮你們？”

    鬱香蘭好笑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宋綿竹眼睛一轉，忽然自顧自說起：“你不敢上岸的，大晉唯有水路防守較弱。我二哥那麽聰明，肯定早布好天羅地網在等著。”

    “你倒是對他有信心，”鬱香蘭眼神狠厲，“若不是你幾次三番壞我好事，他不過是一廢人而已。今日你受的苦，可該怪在他頭上。”

    “挑撥離間就沒意思了，你看我像沒腦子的嗎？”宋綿竹翻個白眼，“幾次三番，這麽說，我還做了別的好事？”

    鬱香蘭忽然止住話頭，明顯不想再說下去。

    宋綿竹卻動了動手指，徑自在那數起：“通州下毒案與懷恩堂有關，你又是懷恩堂的貴人，這麽說，你把那件事也怪我頭上。恩，挺好，我還挺有本事。”

    “有本事做善人，也得有本事活到老。”鬱香蘭倏地起身，忽而湊近幾步，已是殺意畢露，“你當真不怕？”

    “別急啊，等我數完，”宋綿竹擺擺手，“威牙山寨與你也有舊，這麽說，那邊也是你身後人布局，嘖，他才是玩兒的夠大。”

    鬱香蘭拳頭握緊又鬆開，手已經摸向腰間匕首。

    “讓我想想，還有京城拐賣案，呦，瞧你這眼神，莫不是我蒙對了？別生氣呀，這回真是蒙的，誰讓我就認識你一壞人哩。”

    宋綿竹哈哈笑，掙紮著俯身向前，新傷未愈，身體上的疼痛，卻抹不去她心裏的暢快。

    “知道我為啥這麽大膽嗎？因為你在害怕！我現在確認了，你要留我的命！看來我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鬱香蘭嘴角抽了下，慣來冷漠的眼中，竟沒來由浮現幾絲畏懼。

    這個孩子太聰明了。

    主上要留她實非明智之舉。

    可偏偏又被小姑娘猜中，她確實不敢違背主上的命令。

    “哼，來人，將她們綁起來，丟進貨箱中，留個縫兒就行。”鬱香蘭麵色難看，拂袖而去，“妹妹可別怪姐姐心狠，要怪就怪你二哥做事太絕。”

    “放心吧，我肯定不怪他，他那麽絕，你都不動我，才說明我二人的重要！嘿，咱慢慢來，誰輸輸贏不一定。”直到被關進箱子裏，小姑娘的眼眸依舊很亮，像是能破開迷霧般，帶著股狠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