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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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盡是炊煙嫋嫋,陸芸花牽著弟弟的小手,另一隻手抱著大瓦罐,這時大家都在家裏吃飯,兩人一路上誰都沒遇到。
陸榕洋本來不要阿姐牽的,他看瓦罐好大一個,要是沒抱穩罐子跌下來把阿姐燙到可怎生是好?
又想起阿姐說爹爹保佑她,現如今她力氣極大,所以還是沒拒絕牽手手的誘惑,美滋滋地被牽住。
他正是小孩想長大、不喜歡大人把他當孩子的年紀,隻是原先家裏變故讓他一下變得極其依賴家人,非常喜歡和家人皮膚接觸。他現在就和個小尾巴似的,平日裏不是粘著陸芸花就是粘著餘氏,幾乎不會一個人出去玩耍。
陸芸花看在眼裏,她自然知道這是孩子心理出現了一點小問題,但她覺得不需要刻意找方法治療,隻要給他足夠的安全感,時間久了自然會自愈。
至於小夥伴什麽的,大不了做些小食叫孩子們來家裏和榕洋一塊兒玩,反正家裏夠大,玩一玩捉迷藏扔沙包什麽的完全沒問題。
陸芸花尋思著做幾個沙包、飛行棋之類的玩具給榕洋增加一下童年樂趣,小小人兒一個,一天到晚忙著給家裏幫忙,實在是懂事到讓她心疼。
在現代陸芸花可是不怎麽喜歡小孩子的,但現在她特別喜歡小榕洋。除了有記憶和血緣的美化,也有人類天性中天生會對幼崽產生喜愛的原因,很多時候人們不是不喜歡孩子,而是不喜歡熊孩子。
小榕洋這麽可愛!這麽懂事!誰不喜歡?
兩人一直走到村尾靠近山的地方,才看到秦嬸所說的卓獵戶家。
院門是開著的,鄉裏都沒有白天鎖大門的習慣,陸芸花才靠近院門就被裏麵低沉又凶悍的狗叫聲嚇了一跳,她下意識把榕洋往身後扯了扯,誰知道突然從院子裏麵竄出來個人影,一下撞到了她腿上!
“長生!”
是個孩子!
陸芸花一隻手死死抱住瓦罐,把它向旁邊讓了讓免得湯撒出來燙到兩個小家夥,下盤紮得穩穩地,身後就是弟弟,她一後退踩到他怎麽辦?
從後麵追出來的小孩滿臉驚駭地看著師弟像個健壯的小牛崽一下撞到前麵女子腿上,他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女子看起來風一吹便倒,如何能抗住他壯實的師弟?更別說她抱著東西,身後還有個孩子!
……?
他困惑地揉了揉眼,他好像看到那像是太陽一曬就能化了的柔弱女子穩穩當當站在原地,他的師弟反倒被彈出來跌了個屁股蹲!
看來長生最近沒有好好吃飯身體虛了好多!
他顧不得再想太多,快步上前撈住師弟的後衣領,把小孩從地上拎起來。他們幾個男孩子都是摔摔打打長大的,所以現在小孩摔一下也完全不在意“長生!怎地又不乖乖吃飯?!還撞到人家,趕緊道歉!”
長生自己也不在意被拎起來,他嘟著嘴巴把頭轉過去,在嗓子裏憋出一句“長生不應該撞到姐姐,姐姐對不起。”
那小男孩覺得他道歉態度不好,十分生氣,又要說什麽,被一旁的陸芸花溫聲打斷“沒事沒事,下次長生可要小心點,敢問這是卓獵戶家?”
男孩一愣,卓獵戶……卓……
“對,對對,正是卓獵戶家,敢問姑娘有何事?”
陸芸花見麵前八、九歲大的小男孩像個小大人一般教育弟弟,又一板一眼和她客氣,實在在肚子裏笑得打跌,叫長生的小孩教育得也不錯,就算和哥哥慪氣該道歉還是道歉,不會死強著不說話。
陸芸花“我是村頭陸安家的女兒,前些日子我父……我自己又病重,現如今病好才知道我家的柴一直有人來送,敢問就是你家?”
小男孩聽她一說就知道是哪家了,他爽快承認“確實是我家,我家每日打柴,柴多得不得了,舉手之勞罷了。”
陸芸花一笑,這連續將近一個多月的“舉手之勞”,實在讓人不知道怎麽感謝才好“我家感激不盡,多虧了你們的柴這才安然度過冬天,這是一點小小的謝禮,自家做的魚湯不值幾個錢,算是一片心意罷。”
陸芸花把陶罐上用來保溫的舊衣服揭開一點,魚湯濃鬱鮮美的味道便蔓延出來。
小男孩本來是想要拒絕的,話還沒說就被這一陣香氣堵住了嘴巴,他感覺自己揪著衣領的師弟又開始掙紮,還用一隻手拉著他的袖子,用力到他不接受魚湯就把他袖子當場扯爛!
小男孩喉嚨動了動,想到鍋裏隻有鹽味的鹹肉和麥飯,聞著魚湯勾魂攝魄的鮮香,到嘴邊拒絕的話鬼使神差的變成一句“好。”
陸芸花站得高,把麵前兩個孩子的小動作完全看在眼裏,又在肚子裏笑到打跌,她忍著大笑,溫柔又體貼地說“你阿爹在不在家?這魚湯重,你一個孩子可拎不動。”
小男孩一愣,他爹?
哦哦!說的是師父……
“我……我爹不在家,我力氣大,不妨事的。”
陸芸花聽他這麽堅持,就把瓦罐遞過去,托著罐底讓他試一試。
小男孩見她一隻手抱得那樣輕鬆,以為不重,把師弟放到一旁兩隻手抱上去,就見陸芸花才稍微鬆了一下力,那罐子便重重向下一沉,差點摔在地上!
好在陸芸花一直托著底,一把將罐子向上托了托“我給你送進去吧,你還小,端不住。”
小男孩不可置信地任由陸芸花把罐子輕輕鬆鬆拎走,他十分挫敗都已經練武一兩年了,怎麽還不如一個弱質女流?師父說他體格好不是騙他的吧?!
小男孩乖乖地在前麵帶路,旁邊小長生毫不見外地貼著陸芸花抱著罐子的那邊走著,陸芸花另一隻手牽著榕洋。
她可是記得這院子裏有狗叫的!
果然,才進院子就見一隻體型格外巨大的大狗警惕地看著陸芸花和陸榕洋這兩個陌生人,但他看前麵領頭的是小男孩,既沒有叫也沒有撲上來,隻在不遠處蹲坐著,監視著他們的動靜。
陸芸花心裏感歎好一條威武的大狗!
那狗是一隻狼犬,一紮眼幾乎讓人錯認為狼,皮毛深黑、眼睛有神、牙齒雪白、身材高大,實在是威武無比!
不像很多寵物犬胖胖的,它看起來偏瘦,但是坐臥間肌肉鼓起,可見十分健碩有力。
陸芸花很喜歡狗,在狗中最喜歡大型犬,隻是以前要照顧家裏人,後麵沒那個心情,一直沒能如願養一隻大型犬,現在見到這樣一條“夢中情犬”,小眼神戀戀不舍地在它身上留戀,把大黑狗看得忍不住呲了呲牙,喉嚨發出“嗚嗚”的威脅聲。
小男孩見它這樣,怕嚇到兩位客人,先嗬斥它“呼雷別叫!”
又轉過來安撫兩位客人“別怕別怕,我家呼雷聽話得很,不咬人!”
榕洋牽著阿姐的手不怎麽怕,更別說陸芸花,她含笑應到“好。”
跟著進了廚間,把瓦罐放在灶台上,陸芸花帶著榕洋出來,這才打量了幾眼院子。
尋常人家免不得在院子裏種些果蔬,這位卓獵戶家可不一樣,院子裏頭放眼望去幾乎一顆雜草都不見。
除了院角一顆有些年頭、非常巨大的大榕樹外,整座院子被整得平平整整,也不知是怎麽做到的,泥土地麵硬是收拾出來水泥地麵的效果。
就在廚房旁邊的是柴房,可見小男孩說自己柴火很多的話不是客氣話,那些像是粘貼複製出來的柴火堆滿了柴房,甚至在屋簷下的走廊上也滿滿堆出來一座柴山。
現在是不缺木材的,山林中木材資源幾乎用之不竭,所以這不算泛濫砍伐。
陸芸花在心裏驚歎,尋思著能不能以後在卓獵戶這裏買柴火,她的攤子要是開起來可沒時間去打柴,總不能讓她弟弟榕洋去打柴吧?
尋思著和獵戶一家打好關係,陸芸花麵上還是掛著溫柔羞怯的笑容和卓獵戶家兩個孩子道別。
小男孩嚴肅地目送兩位客人走遠,才進了屋子。
一進主屋,大堂上坐著一個男人,不是稱作不在家的卓獵戶又是誰?
卓儀把身上的銀針一根一根取下,擦幹淨收拾進袋子,師徒兩人都沒說話,等卓儀把銀針都收拾好了,這才用低沉的嗓音開口道“阿耿,明日多送些柴過去。”
他耳力極佳,在大堂也聽清楚了事情來龍去脈,本來送柴也是憐陸芸花家不易,舉手之勞罷了,誰知道陸芸花病一好便前來道謝。
江湖漂泊這些年卓儀做了無數好事,有時會收到感激,有時會遇到貪婪之人,剛開始還會氣憤、會高興、會難過。
經曆的多了以後,他變得不怎麽在意被幫助的人是不是會感激他,大丈夫無愧於心便好,但更加珍惜別人的善意了。
小男孩,也就是柯耿恭敬立在一旁等待著,聽師父這麽說馬上應下“阿耿知曉了。”
卓儀慢慢活動著有點僵硬的肌肉“你師弟們呢?”
柯耿沉默一下“二師弟……”
“二師弟見師父窗前紅色的果子顏色漂亮,就算我說了那果子味道極其刺人,他還是偷偷去吃了……”
“從上午便開始腹瀉了,已經喝了柏爺爺留下的藥,在屋裏起不來身呢。”
卓儀先是一愣,接著便笑歎著搖頭“我的徒兒們啊,每次都要自己撞一撞南牆才會死心。”
柯耿肅著一張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耳根子卻紅透了,他知曉師父說的“徒兒們”也有他一個,不然……他是怎麽知道那紅果子味道刺人的?
他極力岔開話題“長生在廚間,那位姐姐送來的魚湯極香,他之前還逃著不願吃飯呢!”
卓儀漂泊久了,再多的口腹之欲也都被風餐露宿的生活消磨掉。他是不怎麽在乎吃什麽的,頓頓麥粥也吃得,頓頓鹹肉麥飯也吃得,隻要能吃飽就行。
他看出來大徒弟的不自在,仿佛沒發現似的含笑應道“那我可要嚐一嚐這極香的魚湯了,今日罰你二師弟不吃飯,看他再敢不敢亂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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