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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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從車底緩緩流出,現場媒體記者尖叫連連。

    “快快,攝像機呢!快!”

    “別搶我頭條,別搶我機位!”

    現場一片混亂,但沒有一個人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蕭靳寒從酒店正堂裏出來,便看見烏壓壓的媒體記者擁擠在路邊,長槍短炮對準一個方向瘋狂拍攝。

    想利用輿論造勢?

    時隔五年,南晚意沒有半點長進。

    男人眼底是涼薄的笑意,直到越走越近,聞到空氣中飄散而出的血腥味,看到車底蔓延出的鮮血……

    蕭靳寒瞳孔微縮,那樣殷紅的顏色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刺進他眼裏,流進他心裏,緩慢地撕扯著。

    是誰的血……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血。

    原本晴朗的天空黑沉下來,零星有雪花從天上飄落,不過短短時間就變成了鵝毛大雪。

    純白的雪花落在那攤血跡裏融化消逝,最終了無痕跡。

    他沒看見南晚意,隻看見大貨車外一隻斷了根,染著血的高跟鞋,孤零零地遺落在卡車邊緣,告知著她主人的結局。

    那灘血,是南晚意的?

    這一刻,蕭靳寒心跳驟停。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南晚意已經被他抱在懷裏,血順著她的腿往下流,染紅他的西裝,直至浸透到他的衣衫。

    猩紅的液體本應該是熱的,可流進他心口的血卻冷的徹骨。

    她比五年前還要瘦。

    蕭靳寒呼吸不勻,像是怕驚著懷中人似地喚了聲。

    “南晚意。”

    她沒有回應,那麽單薄的一個人,流了這麽多血,也沒有喊半聲疼。

    就像是死了。

    “南晚意!”

    男人又喊出一聲,低沉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驚惶。

    “……”

    懷中的女人眉頭顫了顫,死死地攥著他的衣服,沒有焦距的瞳孔像是隨時會散開,蒼白的唇瓣一開一合,粗啞地乞求。

    “我會聽話的,我什麽都會做的,別傷害我的孩子……”

    “受傷的是你!”

    可女人就像沒聽到了似的,像是透過他看另一個人,眼底的絕望又深了一分,掙紮著似乎要給他跪下。

    “求求你,取我的,肝、腎、心什麽都行,別取他的,求求你們……”

    “夠了。”

    蕭靳寒垂眸,微閉上雙眼,眼角的濕意被風雪吹散,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強調。

    “他死了,早就死了。”

    南晚意渾身一僵,像是自欺欺人的碎夢終於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再也無法拚湊起來。

    她眼底的絕望迅速褪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暗,淒惶地低下頭,用粗啞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喃喃自語。

    “死了?怎麽死的……是我害死的。”

    她愛的人,都被她害死了。

    那為什麽死的不是她?

    當南晚意被推進急救室時已經陷入昏迷,情況不容樂觀。

    蕭靳寒被冰冷的門隔絕在外,能做的似乎隻有等待。

    他手上還沾著她的血,殷紅而刺目,腥甜的味道刺的他心頭抽搐,帶著不知名的痛楚。

    他在發抖。

    就像二十年前,他抱著倒在血泊裏的父母般惶然無助。

    那時他發誓,要以命償命,可當手裏真的沾滿仇人的鮮血,他卻隻覺得孤寂……甚至莫名恐懼。

    砰!

    一記重拳砸在他的臉上,蕭靳寒被猝不及防地打中,滿嘴都是鐵鏽的味道。

    他用舌尖頂了頂腮幫,轉眼就看到因憤怒而方寸大失的陸向陽。

    這個一向溫潤的弟弟,從來不忤逆他的弟弟,為了南晚意打他。

    一拳還要落下,卻被蕭靳寒牢牢握住。

    眼底那抹壓抑的情感隱去無蹤,隻剩下一如既往的理智冰冷。

    是的,沒錯,南晚意在短短時間內就勾引了他的弟弟,光是這一點,就不值得他任何憐憫。

    他不能讓南晚意就這麽輕易死了,她沒資格死。

    急救室內。

    所有的急救措施都如同石沉大海,南晚意猶如將死之人,已經熬到油盡燈枯的一刻。

    呼吸越來越微弱,心跳越來越慢,失血過多讓她連抽搐的力氣都沒有,隻剩下逐漸消散的意識。

    眼前如同走馬燈般浮現出很多畫麵。

    她笑眯眯地問蕭靳寒願不願意做他男朋友。

    她鍥而不舍地追在蕭靳寒後麵做他的小尾巴。

    她穿著婚紗問蕭靳寒願不願意娶她。

    蕭靳寒答應她一刻,她毫無形象的笑著像個傻子。

    出嫁那天,爸爸臉黑地將她交到男人手裏,又僵硬又生氣,媽媽笑著流淚,說她真漂亮,是她見過最美麗的新娘子。

    至於沐晨,這個臭小子把蕭靳寒最喜歡的車給撞了,說以後蕭靳寒要對他不好,如同此車,最後別別扭扭地咬牙說了句。

    “南晚意,你要幸福啊!”

    有淚從南晚意的眼角流下,夾雜著傷口的血在臉上劃下一道紅痕。

    她讓他們失望了。

    為了她自以為是的幸福,為了她自以為是的救命之恩,賠上了整個南家。

    她早該死了。

    “病人心跳減弱,打加強針,快!”

    “加強針沒用,起搏,一二三!”

    “不行,病人毫無求生意識,陸醫生是不是在外麵,他是蕭小姐的主治醫生,快讓他進來救人!”

    砰!

    急救室的大門被人打開,正在對峙的兩個男人同時抬頭,護士滿臉焦急地拉住陸向陽。

    “陸醫生,病人快不行了,劉醫生需要你的協助。”

    陸向陽臉色大變,立刻換好無菌服衝進去。

    直到急救室的門重新關上,蕭靳寒眼底的冷漠才像是碎裂了一寸,繼而寸寸龜裂。

    他耳邊回蕩的是剛才護士的話。

    南晚意快不行了。

    陸向陽進手術室時,劉醫生已經做過三次心髒除顫,但每一次都隻會讓情況更糟糕。

    南晚意胸口的起伏已經近乎停滯,瞳孔已經有擴散的征兆。

    “蕭蕭,堅持住!”

    陸向陽心如刀絞,邊搶救,邊不停地和南晚意說話。

    可一切都是徒勞,當一個人沒有的任何求生意誌的時候,搶救隻能延緩她的物理死亡,卻無法拯救她的精神死亡。

    陸向陽眼角已經染上濕意,從沒有哪一次感到這麽無力。

    他見慣了生死,可當事情砸在身上,才知道他遠遠做不到豁達。

    他握著南晚意的手,低沉的聲音已經帶上了艱難澀意。

    “南晚意,你的孩子還活著,伯父伯母沒有死,他們都還好好的,你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