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們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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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晚意記不得許多事,但綁架那天發生的一切十分清晰。
是蘇錦繡約的她,手裏拿著一份孕檢報告,卑微又可憐地跪在她麵前,希望南晚意能成全她,成全她可憐的孩子。
南晚意看著那份孕檢報告的時間,心像被一隻手狠狠攥住。
原來,她流產住院的時候,她眼睜睜看著她的孩子被機器絞成碎肉血水的時候,蕭靳寒已經有了別的孩子。
她看著跪在眼前的蘇錦繡,覺得好笑。
她說,如果你真的在意這個孩子,就不會以小三的身份讓他成為私生子。
隨後一夥人就衝進了包廂,大喊著蘇錦繡在這裏,連帶著她也一起綁走。
那些人不敢動蘇錦繡,因為她是蕭靳寒的心上人,是他寵到心尖上的人,也是他們要錢的王牌。
所以她就成了放血威脅的對象。
她說她是蕭太太,她能贖自己,隻要綁匪不動他,她願意出雙倍的錢。
綁匪大笑不止,說雲市隻知被蕭靳寒寵上天的蘇錦繡,哪裏冒出個蕭太太。
是啊,別人都不知道,甚至連蕭靳寒也忘了。
針紮進血管的時候她想,她會等蕭靳寒的。
被虐打的時候她想,她會等到蕭靳寒的。
事實上,最終她也的確等到了他。
等到他在爆炸發生時,毫無猶豫地將蘇錦繡推出火場。
等到他在歹徒的尖刀下,斬釘截鐵地保護蘇錦繡。
可為什麽呢?
明明說娶她的是他,為什麽放棄她的也是他。
他們是隱婚,他們的婚禮也不過隻是在南家吃了一頓家常便飯。
但說到底,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他的丈夫不是嗎?
南晚意摸著心口,恍惚地想,當時的她一定很疼,但是現在沒有疼痛,什麽也沒有了。
護士長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南晚意的神情,半響才猶豫著開口。
“蕭太太,您千萬別多想,蕭先生很在意您的,他每天都會到醫院來看您,隻是每次來都是深夜,您已經睡了,他怕打擾您休息,所以才沒有叫醒您。”
南晚意微微搖頭,臉上揚起讓她放寬心的笑意。
——我沒有多想,你放心。
在不在意她都不需要了。
她現在隻想盡快好起來,這樣就能從這場無愛的婚姻中解脫。
一個月後,南晚意已經能夠說出簡單的話,隻是聽力依舊沒有起色,但她已經很滿足了。
周五,陸向陽的車準時到了蕭氏醫院的消防通道外,忐忑地看著緊急出口,握著方向盤的手滿是汗意。
直到穿著一身白大褂,帶著口罩的女醫生走出來,再穩穩當當地坐上他的車,他才鬆了口氣。
油門一踩疾馳而去,甩了私人醫院十幾公裏,南晚意才摘下口罩,繃直的背陡然放鬆下來。
“謝謝你,向陽。”
“你我之間,不用說謝。”
她的目光在落在窗外不斷後退的街景之上,想著很快就能和父母團聚,有些慌亂的心才稍微放下來一些。
她這段時間仔細想過,蕭氏在雲市隻手遮天,就算走離婚訴訟,蕭靳寒也能想到辦法拖延。
與其這樣,不如她先出國,隨後再委托律師走流程,也免得和他兩看生厭,還要忍耐蘇錦繡三天兩頭的哭慘的戲碼。
爸媽那邊可以先瞞著,沐晨一向是站在她這邊的,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說。
南氏和蕭氏在生意上互有關聯,理智如蕭靳寒,不會因為自己的私事影響公司,南氏依舊會正常運轉。
左思右想,這算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馬不停蹄地到了機場,兩人一起排隊等待辦理值機。
看著衝上雲霄的飛機,陸向陽攥緊的手也些許放鬆。
他已經把南晚意的資料發給了導師,導師對治療聽力損傷有很多年的經驗,同時他師兄是神經科方麵的權威,由他來主導南晚意的催眠治療是再好不過的。
南晚意的手機是陸向陽幫她新辦的,趁著值機的空檔,她將一家人的號碼存進去,想著還是提前和南沐晨說一聲,便準備給她發一封郵件。
可沒想到一打開郵箱,全是南沐晨發來的郵件,最近一封是三天前的。
南沐晨幼年因為意外失語,她和他就約定了獨有的交流方式,從小到大就隻有她才看得懂。
想到南沐晨,南晚意不由笑出聲。
這小子,還從沒給她發過這麽多封郵件,指不定是幫朋友把生活費用完了,找她江湖救急呢!
她含笑的打開第一封,內容隻有一句話。
“姐,對不起,蕭靳寒找到我了,你要好好活著,下輩子我還做你弟。”
南晚意唇角的笑意僵住,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著,心底不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呼吸不穩地點開接下來的郵件。
一封,又一封。
“姐,你到底在哪裏?現在到處都在通緝我,我沒辦法去找你,你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
“姐,蕭靳寒那個混蛋陷害我!說我策劃什麽綁架!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姐,爸媽好端端的怎麽可能跳樓?爸媽怎麽可能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現在就回國!立刻!”
南晚意臉上的血色也一點點褪盡,尖銳的疼痛猝不及防地從腦子裏炸開,讓她踉蹌後退了幾步,連行李箱也撞翻了。
尖銳的邊緣劃破她的手,可她卻像不知道似的,直勾勾地看著郵件上的內容,攥著手機的指節泛白。
這年頭為什麽還有人開這麽幼稚的玩笑?
甚至還專門模仿南沐晨的發信模式,南沐晨的發信編碼,特意發到她的郵箱?
這些人該是有多無聊?她怎麽可能會相信?
是啊,她怎麽可能會相信?
南晚意被人撞了下,她恍惚地抬起頭,看見陸向陽微變的臉色,扯了扯僵直的唇角。
——可以上飛機了吧,我們馬上就能到德國了。
陸向陽看著臉色慘白,嘴唇顫抖,卻固執地盯著他的南晚意,心裏咯噔一跳。
“南晚意,你怎麽了?”
“我沒怎麽啊,”南晚意轉身,身體機械地向安檢的方向走,手機掉在地上,又重複了一遍:“上飛機吧,他們都還在等著我。”
陸向陽的心沉到穀底,一個跨步就追上了南晚意,卻被眼前女人此時的狀態驚了驚。
她雙眼空洞地望著他,臉如白紙,唯有眼角流出的混著紅色液體的眼淚刺目驚心,又重複了一遍。
“上飛機吧,他們都還在等著我。”
陸向陽有些恐慌,抬起她的臉,顫抖地用指腹將她眼角的血淚擦幹淨,聲音甚至帶上了懇求。
“南晚意,看著我,伯父伯母都好好的,你弟弟也好好的,所有人都沒事。”
南晚意看著他,好像在說給他聽,又像在說給自己聽,才被擦淨的血淚就這麽順著眼角留下來,一滴一滴地砸在陸向陽指間。
“可他們已經死了。”
“是我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