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麽還要把他趕走？”

    “我答應過孟依然，等到一切結束之後，陶陽就會消失……我會跟她離開，變成另一個人。”

    許宥容想到之前網絡上瘋傳的孟依然和那個肖似陶陽的女孩的親密照，情緒突然暴走了，“……這到底是什麽操作？你給我解釋解釋……你要做一個死人的替身？

    ……孟依然是變態嗎？……你瘋了嗎？竟然答應她這個！不對……你答應了、答應了又怎麽樣？不能反悔嗎？不守信用又不犯法！”

    陶陽聲音悶悶的，“宥容，以孟家的勢力，可以讓餘洋免刑……你知道免刑意味著什麽嗎？不僅意味著自由，還意味著他的檔案可以是清清白白的，他出來以後，不會有人因為他坐過牢而看不起他。他甚至可以從臥底轉成警察，像他妹妹夢想的那樣。”

    “而且，黎家現在一無所有了，有了孟家和顧仲簡的關照，再加上小叔叔的幫襯，黎璟的星途也不至於就這麽沉了……”

    “你說的這些，就算魏雲瀾做不到，難道周家還做不到嗎？為什麽不告訴他，讓他和你一起想辦法？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求一求周老爺子……總會有辦法的！”許宥容不死心，“孟依然再厲害，還能搶得走周家的孫媳婦嗎？”

    陶陽突然道，“這是我欠她的，也是周老欠她的。”

    許宥容愣住了，“什麽意思？”

    “當年我需要‘死’得逼真，自然需要一具和我比較相似的屍體。周老爺子因為一直在查魏家背後的勾當，暗地裏監視著那些和魏家做肮髒交易的人。

    恰好那個時候，餘洋的妹妹餘歡，也就是孟依然的心上人正被一個變態關在家裏百般折磨。她遍體鱗傷，一心隻想尋死……終於，有一個人把她放了出來，眼睜睜地看著她跳了河……幾天後，那個被打撈上來的屍體，就成了‘我’……”

    往事如同一抔揚起的黃土，無端掀起一陣腐朽的氣味。這件事，就連餘洋都不知道，她在心裏埋得太深、也太久了。

    “這些年我一直忍不住想，如果我真的死了，或者我沒有去找周老爺子，再或者周老爺子當年讓人‘救出’餘歡以後，沒有對她的死袖手旁觀……也許……也許她就能活著？”

    “可是周老說，她終究會死。區別無非是死於自我了斷還是他人折磨而已。我的出現，反倒讓她能夠選擇有尊嚴地自殺——真可笑，難道她還要感謝我讓她有機會去死嗎？”

    許宥容滿眼不可置信，“為什麽不救她？周老既然監視著那個人，既然已經知道有一個無辜的女孩在慘遭毒手……為什麽不早一點救她？”

    “救了她隻會打草驚蛇，讓魏家和那些臭蟲心生警惕，那樣就還會有更多的小女孩慘遭毒手……對於魏家這種毒瘤，如果不能一擊必殺，就隻能韜光養晦。”陶陽自嘲一笑，“我能懂他的邏輯，也知道他的理由，但我還是忍不住覺得哪裏有些不對……為了更多的人，就該犧牲掉餘歡這樣的人嗎？”

    許宥容有些激動，“當然不應該！”

    陶陽卻沒有應和她的話，“他不得不選擇拯救更多人的辦法，而我即便有再多的借口，終究還是欠餘洋和孟依然一條命。”

    許宥容沉默良久，“她是很不幸，可你又有什麽錯呢？太陽，說起來挺無奈的，我和你也認識六年了，可是直到最近幾個月才從別人的口中和身邊發生的事裏麵，大概知道了你身上發生的事。”

    “你活得太隱忍，也太痛苦了，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苛刻呢？你也是受害者，現在好不容易報仇雪恨了，也在無形中拯救了很多可能會被魏家人侵害的小姑娘，還找到了能給你療傷的那個人……你就像童話故事裏打敗惡龍的大英雄一樣，如果我是你，我早就抱著自己撿來的王子雙宿雙飛了，為什麽還要麵麵俱到地彌補這個那個？”

    陶陽裹著被子緩緩地坐了起來，她靜靜聽著許宥容的話，頭垂得很低，淩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邊臉。

    “聽你這麽一說，我簡直像個好人都被自己做了的聖母婊。”陶陽忍不住自嘲，“我考慮到所有人，唯獨沒有顧及魏雲瀾，對不對？”

    “還要怎麽顧及？撩完不嫁、放他草原縱馬浪跡天涯？魏雲瀾那樣的人，需要你這麽為他打算嗎？你大可以全都告訴他，讓他幫你一起想辦法，而不是在最需要他的時候把他推開！”

    “要不我幫你把他找回來？”許宥容試探地問道。

    “找不回來了。”陶陽輕輕地說。

    許宥容搖頭，“我不相信，魏雲瀾這麽愛你，怎麽可能說決裂就決裂了？”

    陶陽抱著被子蜷作一團，突然近乎瘋癲地“咯咯”笑出聲來，“他這麽愛你……他這麽愛你……好多年前關長雲也和我說過這句話……你們怎麽都能對‘愛’這麽篤定？”

    “隻有我一個人會惶恐不安嗎？你們都沒有被人拋棄、被人遺忘、被人背叛過嗎？再去愛別人的時候，心裏都不會有一個懷疑的聲音悄悄地對自己說‘不要相信任何人’嗎？”

    “宥容，我不是什麽抱得美人歸的大英雄，我隻是一個不被命運祝福的人罷了。我所愛的且被愛著的人……我一個都留不住。從我爸媽開始，到魏雲瀾為止。以後就不會再這樣了……不會再失去，因為不會再愛了……”

    許宥容的眼睛裏突然起了一層霧，“太陽……”

    “好了，怎麽跟你說了這麽多？”陶陽把頭發囫圇撩到腦後，“不過說完之後就覺得輕鬆多了。你把我的衣服都帶過來了嗎？”

    許宥容點點頭，有些懵懂，“你要幹嘛？”

    “洗個澡，頭發都打結了。”陶陽嫌棄地拽著自己的一捋頭發，皺眉道。

    許宥容:“……”

    陶陽走到浴室門口，突然又頓住了，扯出一抹討好的笑容來，“我手機在客廳，能不能幫我充上電？”

    許宥容任勞任怨地幫她連了充電器，手機自動開了機，冒出一堆紅點矚目的未讀信息，“什麽嘛，明明是滿格電……這是多久沒開機了？”

    她在客廳裏無聊地轉了一圈，突然想到一件事，“太陽！你這兩天吃過飯嗎？直接洗澡會不會頭暈？……太陽？……太陽？”

    “完了……”許宥容心想，“烏鴉嘴怕是又成真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