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了一杯牛奶遞到他麵前，他接過牛奶一飲而盡，接著長長舒了口氣，似乎直到現在他才漸漸平複了紛亂的情緒。

    我小聲問他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他有過胃出血，這一點讓我始終是心驚膽戰，心中牢牢繃著一根弦兒。對於有慢性胃病的人來說，要導致胃出血這種危險的誘發也無需什麽太大誘因，工作壓力、情緒波動都會引起，而且有時候也沒什麽預兆。

    他看我憂心忡忡，苦笑：“你這麽緊張的盯著我幹嘛？我說了沒事，隻是白天喝多了。”

    說完，他揉了揉我頭發以作安慰。

    我小聲埋怨：“你這一晚上都心神不寧，當我看不出來？今晚我得陪著你才安心。”

    他一愣，接著在我耳旁輕笑廝磨，“你說的，別反悔。”

    我仰頭，輕輕吻了上去。這廝再衰頹也始終是天空一輪明月，我就是那月下的一株寸步難移的紅櫻。

    他好像很受用，閉目輕笑，呼吸一窒，但隨著我們抱得更緊吻得愈深又旋即宣告投降，輕輕止住了我。

    “謝謝仙女憐愛，今晚不能奉陪了。心太亂，我要好好捋一捋。”

    我看見他擱置在洗手台上的手機忽然藍光一閃，好像是又來了什麽信息。

    他推開我的癡纏打開手機看了一會兒，眼睛漸漸泛紅。

    片刻過後，就是無聲的苦笑：“他們竟然說在擎天遭遇傾軋排擠，真是可笑。婭婭，你最清楚我過去經曆過什麽，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我爸爸對我的屈辱式管教，不論我是對的還是錯的，他需要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低頭，無條件服從他的權威，我不能有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喜好，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怎麽能把這種管理方式附加在別人身上，我自己都受夠了。”

    “我當然知道，我懂你。”我忍著心頭酸澀安慰他，卻忍不住眼淚滾燙喉頭哽咽。

    他看我有點兒風雨欲來的趨勢，忙緊緊抱住我低聲撫慰。

    “沒事，真的不用擔心。這點兒風浪對於擎天來說不算什麽。擎天什麽沒有經曆過，好幾次都是瀕臨破產邊緣，有一次我都想在頂樓跳下去，一了百了。麵前是千軍萬馬風聲鶴唳，身後空無一人孤寂無援，別人很難想象。”

    我們倆靜靜走出酒吧，街上已經是華燈四起，車流湧動。

    “今晚不能再陪你了，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我先送你回家。”

    他的神色在夜幕下冷硬強悍，我明白這又是暗流湧動，雲卷雲舒的一夜，他必然不能安睡。

    輕輕放下我依依不舍緊抓他衣角的那隻手，他深深看著我，抬手撩起我額前一縷長發，輕輕印了一記，“明天你還要公演，別任性。”

    等我們上車的時候，天空之城飄起了微微細雪。他卻要開著車窗驅散心頭怨懣，吹到我長發飄散。

    這一夜我在惝恍不安中度過。

    第二天早上起床時，我就看到了掛在新聞頭版的消息。

    “高層紛紛出走，玩家持續流失，擎天遭遇滑鐵盧式雪崩……”打開其/他/網站，掛在醒目位置的還是擎天的資訊。

    “遊戲圈大地震”，“擎天諸神之戰”之類的字眼兒不斷躍入眼簾，某網站還出了一條長篇《擎天帝國的危機與焦慮》，繪聲繪色的描述了擎天首席製作人龍淵如何在長期的公司內鬥中壓抑不得誌，又如何被迫連夜出走，股東極力挽回未果，投奔擎天勁敵光年。對，那位邢總監不過是龍淵出走之後的連鎖反應中的一環。

    文章還在末尾留下了疑問：這一次擎天大地震，究竟是杯酒釋兵權的一場權力遊戲的結果，還是擎天分崩離析軍心渙散的序曲？

    現在網遊早已進入群雄逐鹿時期，手遊圈也如野火燎原搶占了大半國內遊戲市場，像擎天這樣靠著大型網遊起家勢頭強勁的遊戲新貴卻突然式微，會不會成為遊戲史上又一個速成速朽的故事呢？

    最後，記者還提到了龍淵一幹人的離職，指出他們其中有人拿了擎天依據約定支付的競業限製補償金還悄悄入職擎天勁敵，很有可能會因為違反“競業限製義務”被擎天提起仲裁，麵臨支付百萬元違約金的高額代價。

    一堆資訊看得我頭昏腦漲，腳底發軟。

    從宿舍到歌舞團的路上，我內心始終難以平複，感覺沈雲霄好像麵臨大大小小無數難題。

    然而，薑晚漁在電話中告訴我，“小婭，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出走的那一撥人在科技園區內租下了一棟樓，和擎天的老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這幾天到了下班的時候，他們借著在園區大食堂內可以一起吃飯的機會，不斷煽動擎天的同事跳槽，公然挖牆腳。你不知道我看見他們這種做派有多生氣，簡直要氣吐血了。雲霄也看到了，他說尊重員工自己的選擇，來去聽從他們自己的意願。”

    我聽得鬱鬱寡歡，六神無主，到了歌舞團看見大家歡天喜地也笑不出來。

    化妝間裏，大家已經在忙碌著年前最後一次公演。

    陶湘湘小貓兒似的靠近我，做賊心虛的看著我，“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和他打架？”

    我白了她一眼，“就不能想點兒好的，你就那麽盼著我和他天天吵天天打。”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你們怎麽也該進入到那一步了。”陶湘湘不懷好意的笑出了聲。

    我心裏忽然閃過一絲驚疑，一臉嚴肅的看她，“我還要問你呢，昨晚為什麽徹夜不歸，你不會真的和店小二……”

    陶湘湘讓我問中了，小鹿似的目光躲躲閃閃，強自鎮定，“我聲明，不是我主動的。”

    我看她憋得臉色潮紅，就知道她那狡黠又善於自欺欺人的小貓兒一樣的秉性說得多半不是真話。

    我故意狠狠捏住她那肉潤的小下巴，“我信你個鬼呀！店小二那麽老實憨厚的人品，他敢主動？我看他多半是讓某個女色狼給劫色了。”

    陶湘湘那貨讓我說的竟然美滋滋的笑出了聲，雙手捂著臉一頭趴在了我身上，“這不怪我啊。我不好色，你知道的，他隻是太可愛了。他引誘我，我發誓真不是我主動。”

    “你的誓言有用的話，這個世界早就不存在了。”我吸了口她遞過來的奶茶，微微皺眉，“這什麽奶茶，太甜了。”

    “樓上琴姐送的。她說拿到年底獎了，給大家發奶茶。”陶湘湘說著又嘟囔一句，“其實也不熟，以前明明見著我是一張高冷臉，今天熱情的判若兩人。看她那麽熱情，我也不好意思拒絕。”

    “嗯，”我看著陶湘湘深深歎氣，“不過我說正經的，昨晚你媽媽給我打過電話，我估計今晚她還會打，你說我該怎麽辦？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

    陶湘湘臉上一慌，忙不迭的叮囑，“李小婭你可不能出賣朋友。以前你媽媽查崗我都是幫你掩護得好好的。她現在都不知道你和沈雲霄又在一起了。”

    “你？那能一樣嗎？”我不由得扶額，“我和沈雲霄現在還是涇渭分明，克製得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