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之後，薑晚漁又在微信上絮絮叨叨說了好多給我安慰打氣的話。

    我不由得感慨薑晚漁越來越婆婆媽媽了，果然是親人。反觀那一位這兩天銷聲匿跡，像是人間蒸發一樣。

    我腦海中浮現的畫麵是他在陪著她寸步不離，連給我發一條信息的時間都沒有。

    不爭氣的我發了一條“注意休息”，那邊隻是回了兩個字：放心。

    我不知道的是看似冷漠的他已經被折磨到崩潰邊緣。

    坐在醫院走廊上枯坐的他引起了醫生的關注，醫生很是同情的勸說，“沈先生你已經陪伴她兩天了，我也看得出來你們並不是她宣稱的情侶關係。如果你是怕她有自殺傾向而不敢走開的話，我建議您不如請一位心理醫生給她做一下疏導幹預，否則這樣下去您遲早也需要一位心理醫生。”

    沈雲霄苦笑：“謝謝。您以為我不想嗎？可我們現在也找不到一位能夠解決她心理問題的醫生。至於我，我早就需要一位心理醫生了。您或許也知道真正想自殺的人，一旦他下定了決心，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

    醫生動容，驚詫的打量了一下沈雲霄。

    沈雲霄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我現在沒有那種念頭。”

    同樣受不了雲朵朵這種反複無常的精神折磨的還有常秘書。

    她深知朵朵之所以有今天和她哥哥當年的失責有脫離不開的關係，所以每次這個侄女兒瘋鬧她都少不了去把哥哥痛罵一頓，罵得那位老花花公子徹底沒了脾氣。

    當她這次又接到雲霄的電話得知朵朵又一次自殺未遂時，情緒徹底失控，當場發飆，“她哪天要是真死了才好呢！免得大家都受累！我真是受夠了。”

    倒是沈重還是老成持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電話，在電話裏麵叮囑了沈雲霄一番，讓他好好盯著雲朵朵，一旦她真的自殺不得了，怎麽也要等到雲朵朵的爸爸來省城再說。

    放下電話，他就語重心長的勸說常秘書，“她現在這個情況，你隨便一句話就會刺激到她，該說的話你說，不該說的一句都不要說。我也知道你心累，你就當是你帶的這個孩子從來都沒長大。我們活到老就擔負到老吧。”

    常秘書有苦難言，她想痛罵自己那個哥哥太不負責任，雲朵朵現在這種難以挽回和彌補的性格缺陷完全是因為他哥哥這個父親角色在她的成長過程中長期缺失造成的。

    但反而言之，她這個哥哥就算是在朵朵的成長教育過程中不缺席，也很難想象會有什麽好結果，他雄心勃勃，貪婪好色，一身紈絝習性，自私又自負，即便五十多歲頭染白霜在年輕女孩兒麵前還是自戀又自信……

    她傾盡心力養育雲朵朵，這孩子還是活成了一隻“野生動物”。她時不時爆發的歇斯底裏式的危險行為讓每一個身邊人都惴惴不安，產生消極影響，所有人必須慎之又慎，生怕看到毀滅式悲劇的上演。

    江南幫我辦了出院手續，我從醫院回到了宿舍。

    但隨著耳石脫落對大腦的刺激時間加長，我的焦慮情緒也越來越嚴重。我甚至感覺有時候自己快要死了，頭皮發麻，坐臥難安。

    到了晚上，我焦慮到崩潰，陶湘湘陪著我打了夜半十二點的出租車，趕到最近的醫院急診室。在接診室裏麵，我莫名其妙的哭了足足半個多小時。

    醫院坐急診的是位內科神經的年輕大夫，他耐心等我哭完，又給我做了一次診察，接著告訴我：“如果你能信得過我的話，不用等康複科的預約時間了。我給你做一個複位。”

    “你也會複位？”我有點兒不敢相信。因為耳鼻喉科的老專家告訴我，耳石症這類病不是所有耳鼻喉科大夫都能治療的，況且還是跨科室。

    “現在得這種病的人越來越年輕化。我夜裏值班遇到過幾個，有的是熬夜打遊戲，半夜就出現症狀，有的是因為打架，還有的像你這種因為外力的震蕩導致耳石脫落。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我給你複位。我本來就是耳聾小組的成員，天天研究這個。”

    我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我實在是太希望早點兒好起來了，這種覺得整個地球都不穩的感覺實在是太折磨人了，簡直生不如死。

    複位過程持續了十分鍾。

    他讓我躺在床上，湘湘幫忙托住我的頭部保持平穩，接著緩緩翻轉我的身體。他的動作小心謹慎，一股難以形容的震蕩流在大腦裏麵翻滾而過，嚇得我緊閉雙眼。

    一陣痛苦的折騰過後，大夫說你可以睜開眼睛看看，還有暈的感覺麽？

    我坐在床頭，忽然發現眼前清爽了許多，也沒有晃來晃去的那種感覺了。

    “我不暈了。”我說這話的時候，淚水也忍不住嘩嘩流下來。

    陶湘湘把我抱在懷裏，“乖，你再這麽哭下去，我真是要被你給嚇死了。”

    大夫笑著搖頭，“她哭隻是因為驚恐，那種暈的感覺正常人都受不了。”

    “那她以後還能不能跳舞呀？”

    “跳。當然可以跳。這種病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病人複位之後不會複發。”醫生說著開始喊下一位，“隻是它的恢複期比較長，前庭功能的恢複還需要一段時間，要耐心調養。”

    我驚魂未定，和陶湘湘離開了醫院。

    果然一切都好了許多。走在路上也沒有那種地麵也跟著晃晃悠悠的感覺了。

    我在床上靜靜躺了兩天，但躺在床上閉門不出也免不了挨打受罵。

    雲朵朵的粉絲團把我的博客和個人空間都攻陷了，我問湘湘是不是要關閉個人空間，看著心煩。

    湘湘皺眉：“你又沒做錯，幹嘛這麽慫？”

    於是，湘湘和幾個遊戲裏的死黨和那些雲粉唇槍舌戰，結果就是我空間裏前來叫罵的人越來越多。

    有的人嚷著要我應該發聲明為插足別人情感道歉，給雲朵朵償命。

    但是在空間裏突然出現一個陌生賬號，賬號名字是“我記得你曾經做過什麽”。

    “記得你”在空間裏給那些圍攻者留下一句話：你們不希望你們的偶像為了她過去犯下的罪行買單吧？我勸你們適可而止。

    “你是誰啊？這麽囂張。”

    “我是她狠狠傷害過的人。”

    “有種報名字，開什麽小號。”她們把“記得你”看作我的小號。

    “記得你”冷笑：“我要是報名字，我真的好擔心你們的偶像會羞愧到戲演不下去，把自殺的戲碼變成真的。”

    過了一個小時之後，我發現原來在空間裏麵謾罵攻擊我的那些留言忽然退潮一樣消失了大半，有好多是自行刪除。

    陶湘湘本來快被那些粉絲的板磚給砌在牆裏了，沒想到還有反殺的轉機。她注意到這個陌生賬號的殺傷力，好奇的問我：“這個‘記得你’是誰？擋刀立馬很厲害啊。我明顯感覺到她們怕了。”

    我一頭霧水，“不認識。”

    “是不是沈雲霄？”

    那貨？就是江南為我擋刀立馬也不可能是他。

    想到這兒我就不由得心內抽搐般的疼，咬牙放下了手機。我仿佛看到黑城堡裏麵那位張牙舞爪的公主又贏了，殺人不償命的那種贏。

    陶湘湘翻了個白眼，“話說這兩天你受這麽大罪，那貨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我不想提。

    “她們都把髒水潑你身上了，他就不聞不問？”

    忍著內心怨懣，我苦笑：“他說他知道我不好受，不過在他眼裏可憐的不是我而是雲朵朵。”

    “雲朵朵有什麽可憐的？”

    “他說她現在神誌失控，完全不可理喻，需要給她一點包容。”

    陶湘湘把鼠標一摔：“我勸你馬上跟他分手！他說的這是什麽話？這不是道德綁架嗎？雲朵朵的問題不是神誌失控，是根本就不善良，欺人太甚。”

    陶湘湘平常說了多少次分手我都當是風過耳，從來不會走心。但這一次像是在我心頭劃了一刀，這些天的委屈和憤怒都湧了出來。

    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半夜十二點，反複刷著他的朋友圈、博客，刷遍了也沒看到這些天的更新。因為看不到，我的腦海中就不受控的胡思亂想，猜測他和雲朵朵在一起到底會是什麽情形，也根本無法想象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樣的關係。

    陶湘湘對我發出警告：“別忘了醫生警告，你不能熬夜，馬上給我睡覺。”

    我敷衍的“嗯”了一聲，卻看到博客上跳出一條更新。

    當我看清楚那條更新，整個人都要石化了。

    我仿佛聽到了雲朵朵那嫵媚又慵懶得意的聲音在耳畔炸響：親愛的，如果我不會做飯也不會洗衣服，你還願意娶我嗎？

    “額！——什麽鬼？！”陶湘湘那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爬到了我的枕邊，一把奪走了手機。

    “你搞什麽，我還沒看完呢！”我心頭火起。

    “別看了。幹嘛要找刺激？你還嫌自己不夠崩潰？”

    爭奪間，我看到屏幕上彈出一幕讓人心碎的畫麵，眼睛頓時潮濕。

    我看到了低頭刷手機的沈雲霄，她像隻小鳥一樣無限依戀的偎在他身上，滿眼都是滿足和歡喜。

    下麵是粉絲們紛紛留言刷屏，各種花式吹捧和讚美。

    粉絲甲：哇，女神被求婚了呀！

    粉絲乙：好羨慕啊！不愧是我們的女神，配得上這世上最華麗的幸福。

    雲朵朵不厭其煩的給每條留言答謝回複：謝謝大家的祝福，我會好好珍藏。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會在三個月後和我心愛的人舉行婚禮。

    陶湘湘捂住了嘴巴依舊出口成髒：“這對狗男女！”

    我的心瑟縮，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咬牙發出一條短信：“分手吧。”

    足足十幾分鍾，等到快要睡著才收到他的回複。

    沒有一個字，隻有一個問號。

    看，他對我真是連多打一個字的耐性都沒有，比起那一位需要他日夜陪伴的病嬌公主，我還真是多餘呢。

    “你們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神經病，登對。”想了想，我把“神經病”三個字去掉，他最痛的就是被人冠上了心理疾病患者的帽子。他可以讓我萬箭穿心，我還是不舍得真傷他。

    “李小婭你發什麽瘋？”

    “我當然瘋了，我不瘋會喜歡你？你有毒，劇毒。狼心狗肺，腳踏兩條船的垃圾。”我越說越氣，牙都快要咬碎了。全都是錯，每一步都是錯！我幾乎都能看得見三個月後他們轟轟烈烈的婚禮儀式了，那時候我已經吐血身亡了吧。

    “有事說事，注意言辭，不要人身攻擊。”

    看看，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依舊冷靜。

    “祝你們百年好合，天長地久。”我留下最後一句話就當是永別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