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過去，清晨起來的時候我又想起昨夜那些片段，恨到咬牙切齒，恨不能這些天的經曆是一場噩夢。

    網絡空間裏還是有零星的辱罵斷斷續續的出現。

    從一個人充滿戾氣的留言裏麵我知道了擎天在昨晚已經發了聲明：關於擎天集團沈雲霄先生的網絡謠言不實，若再有造謠生事者將嚴懲不怠，追究其法律責任。

    擎天的那一則聲明下麵是一堆持懷疑態度的嘲諷。

    我正看得百味雜陳，卻突然接到了張瑞瑩總監的電話。

    張總監在電話裏麵先是問了一下我的病情，“聽說你病了？現在好點兒了沒有？我現在給你電話會不會影響你情緒？”

    我隱隱約約感到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總監，我沒事兒，您有什麽話盡管直說。”

    果然下一秒張總監就直戳話題，“團裏收到了好幾封關於你的匿名舉報，我和團長都收到了。”

    “舉報？”我頓時像吃了蒼蠅般的反胃惡心。

    “不過你放心，我和團長很清楚你的為人。對於她們在信中說的那些事情我們也認真做了調查。我們的結論是子虛烏有，惡意杜撰。我們不會讓網絡上那些無聊的烏合之眾裹挾，你安心養身體，爭取早點兒回歸團裏。”

    聽到這兒我如釋重負，鼻子一酸，既委屈又感動。

    兩天之後，我強打著精神去歌舞團。

    一路上看著伴著凜冽冬風、飄飄灑灑點綴在這個城市的細雪，我忽然覺得心裏空蕩。不知道隨著春日的到來，我跟他之間的愛情會不會也像積雪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吧？……已經沒什麽好留戀，他容不得我留戀。

    到了團裏，最先看到我的人是佳雪和顧晶晶。她們明顯吃了一驚，接著我們三個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可憐的家夥終於回團裏啦。我們都擔心壞了，聽說你的病很麻煩。”

    “是很麻煩。”我簡直無力吐槽。

    忽然，我感覺到有好多人的目光似乎聚焦在我身上。我轉身才發現一層辦公樓的走廊上多了十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年紀都是二三十歲，不像團裏的人。

    走廊拐角處還豎著一塊紅色牌子：新年聯誼。其他角落處還掛著橫幅，上麵寫著“促進中國傳統文化繁榮興盛”之類的標語。

    顧晶晶接著問，“你這家夥是知道今天團裏會很熱鬧才來的吧？”

    “團裏有什麽熱鬧？”

    “新春聯誼呀，”佳雪趕緊湊近我，“來了好多人，都是小狼狗，生麵孔，一個個風度翩翩，學霸型。”

    我正疑惑，張總監的聲音突然傳過來：“就知道嘻嘻哈哈，待會兒你們的演出就要開始了還不趕緊準備一下。”

    顧晶晶和佳雪也怕張總監，聽她這麽一說如鳥獸散。

    我愣了一愣，沒想到今天還有演出。

    張總監打量著我，好像是看我四肢健全眼神兒正常著實不像個病人便開始支使我。

    “氣色很好，看來你是好了。你去我辦公室泡五杯‘望海’送到團長辦公室，我去拿點材料。快點兒，人都等著呢。”

    她一聲叮嚀我不敢怠慢，連忙去她辦公室翻出她桌子上的“望海”茶葉，匆匆倒滿送向團長辦公室。

    團長辦公室裏果然有客人。

    迎麵坐著的是老團長，他正和在座的大談歌舞團的驕人成績，培養了多少優秀的舞蹈尖子啦，多次海外演出獲獎向外傳輸了我們泱泱華夏的舞蹈文化啦，發掘了當地少數民族的傳統舞蹈曲目啦，滔滔不絕。

    我斂聲屏氣，把一杯茶水放在了團長的辦公桌上。

    老團長熱情招呼著：“各位都是貴客。來來，品嚐一下張總監家鄉的‘望海茶’，這‘望海茶’可是你們在別處嚐不到的，‘三綠三香二亮’那是天下一絕......”

    眾人麵對譚院長的熱絡紛紛回謝，我把另一杯茶輕輕地放在了團長旁邊那人的麵前。那人隨口說了句：“謝謝。”

    我聽到那人的聲音不由得一愣，沒有抬眼卻先注意到接茶的那隻手。

    那隻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視線再向上一掃，一隻閃爍著魅藍光澤的鑽石表明晃晃的紮人眼睛。

    我看見那璀璨若星辰的藍光，心像受驚的兔子狂跳，抬眼一瞧那人的正臉差點兒暈過去。

    正是昨晚被我咒罵該死去地獄的家夥。

    他活得好好的，端正而坐，看上去俊逸文氣，彬彬有禮，尤其是在一屋子中老年男人中間更顯氣質脫俗。挺括的雪白襯衣，穿著清雅，眉眼唇角都掛著溫潤的笑意，他甚至都沒正眼看驚慌失措的我一眼。

    我怔在原地三秒，當我反應過來像逃一樣想快點離開這鬼地方時，張總監正拿著厚厚一遝材料迎麵走進來。

    一進門她就注意到那些人手上的茶水滿滿當當，連忙熱情洋溢的替我招呼：“這孩子泡個茶也沒經驗，倒這麽滿沒燙到沈總吧？”

    剛才我雙手發顫，茶水溢出，燙了他的手背都渾然不覺。

    沈雲霄用素白紙巾擦手上水漬，淺淺一笑：“沒關係。”

    這貌似寬厚的笑讓我惡心，我腦海中已經忍不住開始瘋狂想象在他婚禮上掏槍射擊的畫麵，暗想剛才怎麽沒想到好好發揮一下燙死他。

    我真不想看他在這裏被眾星捧月的迎奉著，低頭就往外走，卻被張總監一把拉住。

    張總監不失時機的推薦我，“跟各位領導還有沈總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團的台柱子。這孩子底子可好呢，也最能吃苦。現在她是我們團優秀劇目《洛神》的主舞。”

    在座的有相關部門領導，他們聽張總監這麽誇，紛紛向我矚目。

    我故作靦腆，眼角餘光卻恨不能殺死似笑非笑認真看著我的那貨。

    他看我時本是抿唇微笑，看我眼神淩厲如寒霜馬上收了笑意，頗為不安。

    我步出老團長的辦公室的時候眼淚不受控的撲簌簌滑落，拿著托盤的手微微顫抖。

    上一秒我以為我心死了，下一秒它又蠢蠢欲動的想複活，這該死的愛讓人硬是生出了悲憤交加的羞恥心。

    更悲憤的是我站在把杆前，想再跳一段《洛神》時，一個仰身後腿轉讓我頭暈目眩，差點兒跌倒在地。

    一雙手從身後及時托住了我，是江南。

    他小心翼翼的扳正我的頭部，眼神中都是難掩的心痛，“醫生不是說了麽，平衡功能的恢複需要時間。那些小耳石剛剛滾回自己該待的位置上還沒有牢固，你這樣亂來小心讓它們再次脫落。”

    淚水再也忍不住，這種無法保持平衡的感覺比失去一條腿還要難受。

    我感覺自己像是中了黑魔法，一夜之間雙翼被齊齊折斷，自天空黯然隕落。

    這些天的驚恐傾瀉而出，我抓住他的衣角忍不住低聲抽泣。

    “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跳舞了……我可能再也不配站在舞台上。我現在忽然覺得和你一起跳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江南的肩膀微微顫抖，他在努力著，不想讓我們內心的難過蔓延。但是抬眼，我看見了他的眼中有淚光。

    他哽咽著低聲說：“對不起，我寧願倒在舞台上的那個人是我。”

    我不想看見他這樣，他在我心目中如兄如父，他難過比我難過還要讓人難過。我咬著牙不讓內心的悲傷肆意流淌，抬手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痕，強笑著安慰他：“求求你別哭，以後我看你在舞台上跳是一樣的，就當我是和你一起……”

    江南再也忍不住，一把把我抱在懷裏，任憑眼中淚水無聲決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