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嚴此次來蘇州十分低調，除了阮峋外，他沒有讓其他的官員知曉。他派人在蘇州城裏租了個兩進兩出的小院子。蘇州富庶，有錢的商人不在少數，他這院子也不算引人注目。平日裏阮峋也不經常過來，除非紀嚴喚人給他遞消息。然而，這次卻不一樣......

    阮素卿跟著紀嚴剛走近院子，還沒從紀嚴給她布置的“功課”裏清醒過來，就看見周成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些不安和慌張。

    “大人！”看見紀嚴，周成趕緊快步迎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他今日沒穿官服，做了一身尋常打扮顯然是怕引人注意。

    紀嚴抬手示意他起來，將人帶了進去。

    “大人……”周成剛坐下便想開口，阮素卿走過去給他倒了杯茶，他連聲向這小哥道謝，很明顯是沒有認出來她。

    周成看著紀嚴，又意有所指的掃了眼站在紀嚴身側的“小廝”阮素卿，想讓旁人回避的意味十足，可紀嚴卻示意他但說無妨。

    周成沉默了一下，道：“紀大人，徐白輝中毒了。”

    “！”阮素卿身體一僵，雖然已經過了半個月，可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她還是會有些下意識的害怕和反胃。

    紀嚴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側頭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對上他平淡的眼眸，阮素卿的心竟也慢慢的平複了下來，大概是因為他從徐白輝手裏救了她吧。

    “死了？”紀嚴詢問道。

    “沒有，”周成搖搖頭，“幸好獄卒發現得早，叫了大夫，給救回來了，說是誤食了毒老鼠的砒霜。”

    紀嚴沒有說話，修長的手指輕輕扣著茶盞，在場沒有人敢出聲打擾。

    阮素卿站在他身側，心裏的想法也是紛紛雜雜。她知道徐白輝落到了紀嚴手裏，可她卻沒想到紀嚴居然如此大膽，直接把徐白輝關在大牢裏。不過想想也是，徐白輝失蹤，徐家的人肯定要找，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人就被明目張膽的關在這城裏縣衙的牢房裏。

    縱使明白現在還不是收拾徐白輝的時候，可聽見他險些中毒死掉的消息，阮素卿還是覺得痛快。

    紀嚴終於發了話：“去看看。”

    “是。”周成抱拳，率先走出了屋子帶路，而紀嚴沒有立即動身。

    他側身看向阮素卿：“你......先回避吧。”

    阮素卿沒有想到平日裏看似冷漠的人，居然能考慮到這些。她對著他笑了笑：“大人，我沒事兒，我也想去。”去看看那個畜生的慘狀，再者，她不能一直逃避，回京報仇的路漫漫，或許她會遇上比這更醜惡的人和事，她必須要讓自己強大起來。

    紀嚴沒有多說什麽，帶著她去了縣城的大牢。

    昏暗的燈光下，狹窄的走道顯得幽深而駭人，兩旁還都是些窮凶極惡的犯人，阮素卿緊緊跟著紀嚴的腳步，不敢稍有懈怠。

    “這邊兒都是些死囚，等著秋天問斬的。”獄卒是個看著年過半百的老人，他提著燈，一邊引路一邊和紀嚴說著情況。

    “今兒一早，我就看見他躺在那兒不動，我以為是這少爺脾氣又犯了，就沒當回事兒。”

    “沒成想，這過了半天，我看他連送過去的飯都沒動，就走過去看看，結果就發現人吐著白沫，叫都叫不醒了。”

    徐白輝已經被送走，被看押在了別處。他的這間牢房不大，隻有一扇小窗子靠近屋頂，也因為如此，讓整個牢房都顯得黑漆漆的。牢房的角落裏鋪著薄薄的一層稻草，角落裏還有些餿了的飯菜和瓷片。

    看見紀嚴注意到那些，老獄卒解釋：“那是他剛進來的時候鬧脾氣，不肯吃飯，一給他飯就摔，邊摔還邊罵。我也沒給他收拾，就餓了他幾天，後來再送飯，他就吃了。”

    這獄卒顯然是被阮峋特意叮囑過的，提起徐白輝沒有絲毫的敬畏，仿佛不知道這是知州家的人一般，語氣裏的鄙夷和嫌棄掩都掩不住。

    “中毒是怎麽回事？”周成對具體的情況也不清楚，路上也隻說了個大概。

    “大人你有所不知，”老獄卒指了指這大牢的各個角落，“這邊兒鬧耗子鬧得厲害，晚上吵人睡覺不說，白天有時候也亂爬，讓人不得安生。”

    “我就去買了點兒砒霜，本來是下到牆角毒耗子的，沒成想這小子之前把飯摔了，這餿味兒引了耗子過去，估計是耗子的爪子沾了藥，把他毒著了。”牢房送飯都是隔著圍欄放在地上，讓犯人自己過來拿，老鼠跑過來時碰到了飯菜也是極有可能的。

    紀嚴走到圍欄邊看了看，又問道：“他昨晚吃的飯呢？”

    “在這兒呢！”老獄卒趕緊指著牆角，“小的知道得留著，又怕之前人多誰踢翻了，就端到牆角了。”

    牢房的夥食很差，這碗看著大，實際上卻沒有盛滿，一碗飯裏隻有些青菜蘿卜，還有底層一點兒米，見不到葷腥，看著便讓人沒有胃口。別說是徐白輝這樣嬌生慣養的少爺，就是尋常百姓也不會喜歡這種飯菜。從這碗飯隻被扒拉了兩口來看，就算後來餓了，這飯對徐白輝來說也是難以下咽。

    “哼，真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陸洺抱著手臂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老獄卒也附和：“誰說不是呢，這麽多人都沒事兒，就他這麽倒黴，這就是壞事兒做多了的報應！”

    大概阮峋也覺得是意外，又怕自己過來引徐家注意，就隻派了周成來和紀嚴匯報。眼下徐白輝性命無礙，一切看起來又似乎合情合理，眾人也沒有多想，便恭敬的站在一旁，等著紀嚴勘探完回去。

    紀嚴站起身來剛打算開口吩咐，卻聽到阮素卿小聲的對他說：

    “大人，這不對勁，一定是有人故意下毒！”

    他低頭，正對上少女認真的眼眸。她一身粗布衣裳，為了偽裝，臉也抹得比平日裏黑了些，在昏暗的牢房裏顯得更加瘦弱，可眸子卻因為發現了什麽而亮的驚人，就好像從那唯一的窗子透進來的光全灑在裏麵了一般。

    “大人，這一定不是意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