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寧離開後，齊宣站在棺槨旁良久，他後知後覺，心底湧動一抹酸澀的情緒。

    爹爹沒了，他有失落，難過，到最後竟然變為輕鬆。

    “小五，你家公子是不是很沒良心？”

    爹爹活著，除了給娘親添堵外，什麽都做不了，還很是礙眼。

    這些年，齊家的生意全靠娘親操勞，若是讓爹爹接管，怕是早坐吃山空了。

    娘親為了他，不能休夫，不能和離，守活寡過了二十年，如今爹爹已死，再沒有束縛娘親的東西。

    可不知道為何，想到他爹得到的下場，齊宣又覺得可悲。

    原本，他是想讓下人扶靈回汝城，齊宣想了很久，認為不妥，他必須親自走一趟，折返回去。

    “公子，您可得想清楚了，若是回汝城，定然瞞不了方媚的眼線，您這是自投羅網。”

    小五子哭喪著一張臉，提起方媚，他心中頓感恐懼。

    萬一公子折返回去，沒了依靠等於羊入虎口，方媚真把人扣下，公子連自由都沒了。

    誠然，方家想要高攀，看不上商戶的齊家，不過方媚那人一向很瘋狂，萬一找個小黑屋囚禁公子……這絕對是那個瘋婆子能做出來的事。

    “我擔心的不是脫身，而是和沈姑娘分開。”

    齊宣對沈清寧有了一點興趣，不過他不敢和三皇子搶人，也沒這個本事。

    眼下是和沈清寧套近乎的最佳良機，他不能這樣錯過。

    若是明早回到汝城，他搭上沈清寧這條線的機會徹底斷了。

    “公子，沈姑娘比方小姐還瘋啊。”

    小五子提起沈清寧，肅然起敬，也不怪三皇子把她捧在心尖上，的確很與眾不同。

    身在高位，美貌聰慧的女子，三皇子見得不算少，但是絕對挑不出第二個比沈深情還有個性之人，仵作，入殮師都能做，賺錢樂此不疲。

    “跟了三皇子，沈姑娘應該不缺錢啊。”

    小五子突然抓住重點，沈清寧賺錢不要命的架勢，讓人咂舌。

    “這你就不懂了，誰也不嫌錢多。”

    三皇子也不缺錢，還在各地做生意，齊宣琢磨，這可能是二人有共同的愛好。

    三皇子看著雲淡風輕，實則也是個斤斤計較愛財的小心眼，這二人在一處，彼此欣賞，關係相當穩固。

    齊宣幾乎可以確定，即便將來三皇子娶妻，那人也絕對無法撼動沈清寧的地位。

    主仆二人想入非非，已經把沈清寧和洛雲斕的關係扭曲得不成樣子。

    下晌，經過沈清寧提點，齊宣去了牢獄中看齊婆子。

    齊婆子抬眼，見齊宣來了，麵帶了然之色。

    “公子，老奴知曉你想問什麽。”

    沒錯，她在公堂上說了謊話，不過是半真半假而已。

    十幾年以前，被齊老爺強了，不得已拿掉了胎兒，此事為真。

    “是嗎，那正好省事了。”

    人已經死了，無論如何改變不了這個結局，齊宣來這一趟，隻為聽一句真話。

    “公子，老奴離開以後，您要多心疼夫人，這些年，夫人過得不易。”

    齊婆子提到齊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公堂上，為了隱瞞一些事，齊婆子胡說八道，如今齊老爺沒了，齊家落入齊夫人手中，她就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老奴知道府上一直傳言，夫人給小妾姨娘的飯食下東西，以至無人有身孕，實則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齊夫人身上背負毒婦的名聲多年，從未辯解過一句，隻為隱瞞齊老爺有缺陷的事實。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齊宣迷惑了，府上一直有流言，他娘默認，就連齊宣也認為自己無兄弟姐妹，是他娘親的手筆。

    “這些年，夫人過得太不容易了。”

    齊婆子用帕子抹了一把眼淚，道，“老爺他不僅僅玩弄女子，還去小倌館玩弄男子，下半身弄殘了，對子嗣有礙。”

    齊婆子有身孕是個意外，是她背著齊夫人喝了避子湯，差點一命嗚呼，夫人為了救她一命，花費幾百兩銀子。

    “夫人是老奴的恩人，之前齊家在汝城的根基太深，如今到京城，老奴不能再看到老爺拖累夫人。”

    齊婆子早有殺人的想法，齊老爺看中麗娘，是一個導火索，以至於齊婆子把麗娘也恨上了。

    公堂那番話，比較合乎情理，雖說對齊夫人名聲有礙，卻能把夫人摘出去， 和此事脫離關係。

    殺人償命，齊婆子死有餘辜，她不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齊宣從牢獄中出來，神色越發複雜。

    這年頭女子生存不易，如娘親那般要強的人，終究還是沒躲過流言。

    齊家遷移到京城，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也是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為搭上三皇子這一條線，必須討好沈清寧，而他隻有一個晚上的時間，這可難住了齊宣。

    “小五，女子是不是都喜歡衣裙首飾？”

    齊宣沒有主意，詢問他的狗頭軍師小廝小五子。

    “尋常女子是，不過沈姑娘就不一定了。”

    沈姑娘對皮知縣說起過，她出身仵作世家，仵作是做什麽的，和死人打交道。

    沈姑娘是三皇子心尖上的人，若是自家公子送首飾被誤會，反而不美。

    “公子，小的認為討好沈姑娘不可急於一時。”

    沈清寧注定要和三皇子進京，等進入京城中，三皇子時間有限，不可能總去沈姑娘的院子了。

    這個時候，己方才可尋找機會。

    不然這個節骨眼上送禮，總讓人感覺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齊宣點點頭，小五子說得有道理，是他過於急切。

    他要扶靈回汝陽，接下來不與三皇子同路，齊宣還要加強印象，不然到了京城後，沈清寧早已把他忘得一幹二淨。

    想到此，齊宣準備了幾樣謝禮，敲響沈清寧的房門。

    主仆幾人剛睡醒，得知齊宣來了，沈清寧讓丫鬟把人請進門。

    “沈姑娘，多謝你的提點。”

    齊宣進門先施禮，他要真誠道謝。

    雖說他也感覺到齊婆子的話不那麽可靠，卻沒有繼續查探的心思。

    若不走一趟牢獄，齊宣或許永遠無法得知真相。

    還有，雖說爹爹死得不體麵，卻保留了全屍，做兒子的，也算是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