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長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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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瑩瑩和零零五閑聊起來。
“當初莫千刀給你寫信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和莫千刀年紀相當的一個退休殺手。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年輕。”趙瑩瑩說道。
零零五麵容平靜,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他情感的波瀾。他淡淡地說道“年輕又有何用?一個殺手,如果不能夠繼續單槍匹馬闖江湖,那麽就算再年輕,也沒什麽用。”
趙瑩瑩問道“我聽說現在江湖上還在活躍的殺手隻有零零一、零零二和零零三了。殺手的退休年齡不是在四十歲以後麽?你還這麽年輕,怎麽就隱退江湖了呢?”
零零五憂鬱深沉的目光望向遠方,長歎一口氣,仿佛回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他沉吟了很久很久,終於緩緩開口道“說起來,那是十年前的一個下午……”
那個下午,血雨腥風,連陽光都被染成了一片猩紅色。
血腥,廝殺,黑暗。
雖然還是下午,雖然陽光正明媚,但除了一片黑暗,零零五什麽都看不到了——鮮血染滿了他的雙眼,他隻聽到耳畔傳來一個少年撕心裂肺的喊聲“是你把我變成了這樣!我要替我死去的父母報仇!”
零零五摸索著站了起來,冷冷道“誰是你父母?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暗算我?”
對麵的少年聲音詭異,不知是哭還是笑,隻能夠聽到他的每一個聲音似乎都用盡了最大的力氣嘶喊出來,似乎要把喉嚨扯破“你連自己欠下的血債都忘記了?”
“我欠下的血債太多了,記不清是哪一筆。”零零五冷冷地說道。
“那我告訴你,這裏是長石,你還能起來麽?”少年說完,狂狷地大笑起來。
“長石?”零零五一震,腦海中浮現出兩年前的一則震驚許都的謀殺案。
紹知府一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三十人口,一夜之間,遭遇滅門之災,昔日輝煌鼎盛的紹府,一夜之間,血流成河,死屍遍地。
凶手作案手段十分隱蔽,竟然沒有留下絲毫破綻。
當零零五走過許都大大小小的街道時,隻見城牆上到處張貼懸賞令,懸賞知情者提供線索,因這一起謀殺案性質惡劣,因此賞金數目也十分巨大,路過的民眾皆被懸賞令的數字所吸引,裏三層外三層地為了個水泄不通。
零零五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圍觀的人群,憂鬱而冷靜。
他堅信,哪怕懸賞令張貼三年,都不會有任何人提供線索——因為在作案的時候,殺手早已完美地隱去了所有線索。
沒錯,殺死紹府上上下下三十口人的,就是他,零零五。
獨立的殺手行靠一身本事行走江湖,接匿名雇主的單子,完成任務後獲得相應的報酬。零零五本來不想接這一單的,但這筆單子的金額實在是太巨大了——有匿名雇主願意出黃金三千萬兩買下紹府一家三十口人的姓名,雖然人數多了點,但這筆賞金比零零五接過的任何一單都要高出數十倍,從來沒有一個雇主出手如此闊綽。
顯而易見,這位匿名雇主和紹府的主人有仇,且這位雇主小肚雞腸,索性一次性出一筆巨款,打算將紹府滅門。
“三十條性命……”零零五思忖著,這其中必定有許多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按理說不應該陪葬。如果接了這一單,身上又多了許多無辜孽債。
但三千萬兩黃金卻讓零零五最終動搖了。
金錢最終還是戰勝了零零五的猶豫,他在心中暗自盤算“這是最後一單,就做最後一單,事成之後,拿到黃金,我就永遠地金盆洗手,隱退江湖,從此清風流水,田園野鶴,了此殘生。”
打定主意,零零五最終還是接下了這個匿名雇主的單子。當他趁著人們沉睡之際,血洗紹府之後,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料這竟讓他險些喪命——
“第二天,太陽升起,當有人來清理紹府的時候,發現隻有二十九具屍體。”零零五神情憂鬱,沉浸在那日的回憶中。
趙瑩瑩聽故事聽得有些入迷,追問道“紹府不是三十口人麽?”
零零五點了點頭“當我聽到數字的時候我就料到事情不妙了。當晚我確信我殺了三十個人,但卻隻有二十九具屍體。還有一個人,成了漏網之魚。我後來才知道,跑掉了一個少年。三年後,就是那個少年回頭尋仇,在長石,險些置我於死地。”
趙瑩瑩凝視零零五的眼睛,這才發現他的眼睛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隻是因為年歲久遠,不仔細看不容易覺察。
“零零十就是在那少年找你複仇的那一次中救了你?”趙瑩瑩問道。
零零五點了點頭“自從我把紹府滅門之後,我就遵守自己當初的承諾,遠離江湖,不再做殺手。但凡殺手,身上背了太多黑白兩道的性命,自己的命早就抵押出去了。所以那小孩來尋仇,我一點兒也不意外。他跟蹤了我很久,完全摸清了我的活動軌跡和生活習慣,先設局把我引誘到長石,後又在我的食物中下毒令我喪失還手能力,設計重重圈套欲殺我為紹府三十口人複仇。那時候我已經做好了死在長石的打算。但十哥——也就是你所說的莫千刀——就在這時出現了,他救了我。”
趙瑩瑩道“莫千刀幫你殺了那個複仇的少年?”
零零五緩緩地搖了搖頭“沒有。十哥本來是要殺掉那個少年的,但是被我拒絕了。我讓他放那個少年走了。”
趙瑩瑩訝異道“你放走了一個要殺你的人?這可不像是一個殺手的脾氣秉性。”
零零五道“我必須要放他走。這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我自己的自我救贖。你知道做一個殺手最折磨我的是什麽嗎?”
“是仇人太多?”趙瑩瑩試探地問道。
零零五搖了搖頭“是那些死去的人。我看到他們瀕死前對生的渴望。無論他曾經是身居高位,或是富甲一方,當麵對死亡的時候,他們眼睛中流露出的那種對生的虔誠,對死的惶恐。不管他們曾經是什麽身份,當麵臨死亡的那一刻,他們的眼睛都是如此純粹,像個受驚的孩子。每當夜深人靜,每當我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我腦海中總是有無數雙眼睛浮現,我長時間被失眠折磨,無法好好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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