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放了那個孩子之後我就很久沒有殺人了。”零零五的目光總是透著一種深深的憂鬱，“時隔七年，為了十哥，這是我又一次殺人。不過這次殺掉的是一個殺手。”零零五的語氣中有些鄙夷，“江湖殺手看不慣零零六多時了。這個零零六是個惡貫滿盈十惡不赦的壞蛋，吃喝嫖賭殺人放火無所不做，為江湖人所不齒。這次殺了她，也算是替天行道。”

    趙瑩瑩點了點頭，問零零五道“那你接下來怎麽打算？”

    零零五憂鬱的目光望向遠處，悲傷地說道“滄海一粟，隨風飄搖。江上一舟，了此殘生。”

    零零五說完，深深地歎了口氣，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趙瑩瑩開導零零五道“可是你才三十歲呀，三十歲大好年華，又是一身好功夫，正是大展身手的時候，怎麽動不動就要‘了殘生’呢？”

    零零五歎了口氣，隨後自嘲地一笑，抬起那雙憂鬱的雙眸望著趙瑩瑩，道“趙老板，你是生意人，又怎麽能了解我這一片俠肝義膽呢？我自幼習武，聞雞起舞，苦練二十載，隻為了有朝一日能夠為朝廷做一番貢獻。我終於練就了一番功夫，可笑的是，到頭來我這一身功夫卻毫無用武之地。許都朝廷昏暗，皇上近奸遠賢，宦官世襲，像我這種貧苦出身的人，縱然有一身好功夫，要沒有任何通道去為國家效力，為了謀生，不得已走上了殺手這一條路。如今身上已經背負百餘條性命，血債無數，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一身清白、壯誌滿懷的少年了。我錢財已經賺夠了，再也不用擔心被餓死，生和死對我而言早已無異，倒不如瀟瀟灑灑，滄海寄餘生。”

    趙瑩瑩問道“朝廷昏暗、皇上近奸遠賢是什麽意思？”

    零零五長歎一聲，濃濃的愁緒在眼眸中湧動“實不相瞞，我剛練就一身功夫、離開寒山寺的時候，曾經想靠著這一身本事去朝廷謀個一官半職。但是毫無門道，為了謀生，我不得已在當時一個姓薛的縣令家中做保鏢。在那裏我受盡冷嘲熱諷，被呼來喝去，豬狗不如。但是我都忍著，隻為了有一天能夠得到縣令賞識，好給我一個機會，向朝廷舉薦一下我。我這一等就是兩年，但是我沒有等來任何機會。終於有一天，我鼓起勇氣把我的想法告訴了這個薛縣令，沒想到這個薛縣令仰天大笑起來，隨後啐了一口唾沫，以鼻孔看著我道，‘就憑你也想進到朝廷裏去？做夢吧。現在都是世襲，往上數至少三代在朝廷有關係，子孫才能顯赫。你這樣無父無母，又不認識任何達官顯貴，壓根兒沒有門道，死了這條心吧。’”

    趙瑩瑩惋惜道“真是可惜了你這一身的好功夫，以你的才幹，若是能被朝廷重用，當個禦前侍衛什麽的，總是可以的。”

    零零五苦澀地一笑“現在黑白事情經曆多了，世事早已看透，已經沒有當初那份兒心思了。現在我隻想著生活能簡單一點就好。如今當朝皇上已經年過快要年過五十了，身體欠佳，執掌天下早已力不從心，傳位太子指日可待。皇帝名下有三子，大皇子安冷冽，年三十五，因母親章貴人曾經試圖謀反而被廢黜太子之位，如今常年被發配戍守邊疆，縱然德才兼具，卻不受重用；二皇子安千野，比大皇子小七歲，年二十八，自幼體弱多病，爭強好勝，氣量狹窄，和兩位兄弟都合不來，更因為嫌棄母親懦弱不爭，與母親疏遠，多年不肯見其母一麵；三皇子安如風，比二皇子小十歲，剛滿十八。因是皇上老來得子，備受寵愛，再加上三皇子天真活潑，單純善良，甫一滿月就被封為太子。隻是聽說這三太子雖然性格單純可愛，卻沒有什麽上進心，每日滿足於吃喝玩樂，耍些孩子氣的小聰明，不肯研讀書籍，學習武術。三太子身邊的貼身太監叫李大忠，這個李大忠雖名曰‘大忠’，實則‘大奸’，口蜜腹劍，把太子哄得團團轉。若是將來許都真交給了太子，怕是早晚也落到這幫宦官手中，天下岌岌可危。”

    趙瑩瑩聽得仔細。雖然她穿越來許都一年，和朝廷中的人並沒有深入接觸過，但零零五這一番吐槽下來，她對於許都的政事已經心中略知概貌。

    她本以為零零五隻是個拿錢辦事的殺手，沒想到這個零零五竟然也是個心係家國之人，於是心中不免對零零五也多了幾分尊重。

    趙瑩瑩不禁說道“殺手之中，像你這樣能夠心係家國的，應該不多了。”說著便命繡春煮了上好的龍井來，對零零五道，“我敬你一杯。”

    零零五飲盡杯中茶，憂鬱又如霧氣一般籠上了他的眼眸。

    零零五纖長的手指緩緩放下青花瓷杯，憂鬱地說道“其實，恰恰相反。殺手之中有很多都是心係江湖的，尤其是在殺手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那些頂級殺手，很多都是和我一樣，因為世道昏暗，雖有一身本領卻無處施展，懷一身才華卻無用武之地，為了謀生而不得已走上了這條路。這些殺手雖然雙手染滿鮮血，但卻都有自己的規則——老弱病殘不殺，忠厚老實之人不殺，婦女少年不殺，隻殺奸佞之人。正因為他們的原則性很強，雖視人命如草芥，卻在依然留名坊間，為百姓津津樂道。”

    趙瑩瑩點了點頭，此刻她忽然理解零零五的眼眸中那股濃濃的憂鬱了。

    天下無道，明珠暗投。明明是仁人誌士，卻不得不拿起屠刀。

    零零五的悲傷，趙瑩瑩突然就get到了。

    “為什麽不去做點什麽？”趙瑩瑩忽然抓住零零五的手臂，她的手很有力量，仿佛想靠這種方式給零零五輸送一些力量。

    “什麽？”零零五驚訝地看著她，眼眸中露出吃驚的光芒來。他看了看她的手，從來沒有女子和他有如此近距離的肌膚之親，令他感到不適。

    “趙老板，男女授受不親。雖然我把趙老板當作我唯二的朋友，但還是請趙老板自重。”零零五鄭重其事地告誡趙瑩瑩，然後用自己的左手把趙瑩瑩的右手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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