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夜的一個夢，蘇清漣天不亮就帶兵啟程了。

    他有預感，宇文載鶴一定帶著他的殘兵投靠北漠了。

    但是北漠國泰民安，他們也沒理由帶兵在城中肆意搜捕，眼下隻能等一個契機。

    宇文擎醒了，雲墨瑤卻徹底瘋了。

    薑掖駐地營被鬧得雞飛狗跳，因為那個瘋掉的女人手裏拿著一把劍見人就砍，嘴上高喊著要替孩子報仇。

    由於宇文載鶴下令暫時留她性命，所以誰都不敢傷害她，隻能盡量躲著。

    蘇清漪從自己帳裏跑了出來，一把奪下了她手中的劍，指著她隆起的小腹吼道“雲墨瑤，你醒醒，你的孩子在這裏！”

    隨著她話落音，雲墨瑤渙散的眸光突然有了焦距，她緩緩垂下眸子，麵色變得柔和起來，“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在！”

    “對，還在，他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蘇清漪輕聲說道。

    雲墨瑤安靜了下來，抬手輕上小腹，“孩子，不怕，娘護著你！”

    一旁，宇文擎在兩名手下的攙扶下站到了帳門口，蒼白的麵容陰沉得似要滴水。

    “王妃為何如此？”

    “回殿下，大王把小公主殺了！”

    “你說什麽？”宇文擎滿臉驚愕。

    手下如實將昨夜發生之事稟明，宇文擎聽了整個人一下失去了重心，好在有人攙扶這才沒有倒下。

    那孩子是捆綁他和雲墨瑤的紐帶，如今紐帶斷了，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了。

    “孩子的屍首呢？”

    “大王一早帶著進北漠王宮了。”

    宇文載鶴將孩子的屍首獻到了鮮於雄麵前，希望可以用這個孩子來掃除他心頭的一些怨憤。

    沒想到，鮮於雄卻滿臉鄙夷道“你還真是好算計，隨隨便便殺個野種就來糊弄我，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雄兄，天地良心，這孩子就是大新的女人帶來的，昨晚我當著她的麵殺了，現在那女人已經瘋了，您若不信可隨我到軍中一探究竟！”

    “好，既然你這麽說，我還真要看看，順便看看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麽本事，能把薑掖王子蠱惑得為她去死！”

    鮮於雄召來車駕，隨同宇文載鶴一同前往薑掖駐地。

    宇文擎強撐著還很虛弱的身子進了關押雲墨瑤的營帳，女孩縮在角落，看向他的目光是那麽陌生。

    “瑤兒。”

    “你是誰？”雲墨瑤歪著頭問道，那雙清澈的眸子裏透著孩童般的純真。

    “我是你的夫君。”

    話剛落音，女孩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不是，你不是。”

    宇文擎慢慢走近，緊挨著她坐了下來，柔聲問道“瑤兒為何這麽認為？”

    “我的夫君是個大英雄，他氣吞山河，威震四方，你不是！”

    被她這麽一說，宇文擎心一緊，他承認自己的軟弱，正是因為他的軟弱才導致這亂象橫生的後果。

    宇文載鶴當政數年，治國無方卻一意孤行，若不是有他這個王子在背後把控全局，恐怕薑掖早就被滅國了。

    很多年前，宇文載鶴因疑心有人篡位，濫殺了不少無辜，包括他的原配妻子，宇文擎的生母。

    當年，她被扣上“勾結外臣篡位”的帽子遭到誅殺，然而這莫須有的罪名僅僅是因為她的兄長入宮見了她一麵。

    若不是當時宇文擎還小，恐怕他也難以躲過那場劫難。

    這事宇文擎後來聽他舅舅提起，舅舅這麽跟他說過——

    “擎兒，如今你已能掌控大局，別讓你母親平白死於‘謀逆罪’。”

    這話其實很好理解，他就是在暗示自己篡位。

    他的確曾猶豫過，可最終還是念著父子情分，終是沒有那麽做。

    如今，聽到雲墨瑤這無心的話語，他第一次懷疑自己，第一次覺得自己當初做了錯誤的選擇。

    或許他這位父王，的確不是治理一國的最佳人選。

    “瑤兒，是我錯了。”他喃喃道。

    宇文擎輕輕將女孩摟進懷中，她也是第一次這麽乖巧地緊挨著他。

    他的心髒一顫，多希望時間就此靜止。

    然而，命運仿佛並不願意賞賜他片刻的歲月靜好。

    帳外，宇文載鶴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傳了進來——

    “把那個瘋女人帶到本王帳中。”他顯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此時正在帳內。

    宇文擎柔聲對懷中女孩囑咐了幾句正欲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一隻小手拽住了。

    “你不要走。”

    “瑤兒乖，我馬上回來。”

    宇文擎走出營帳，對著宇文載鶴的背影說道“父王說的瘋女人是誰？”

    話落音，第一時間回過頭來的是隨行的鮮於雄。

    二人的視線相交，驟然閃現一抹刀光劍影。

    “嗬，王子殿下果然是一表人才，難怪我家婉兒這麽死心塌地，可是癡心總是錯付。”鮮於雄陰陽怪氣地開口道。

    “素聞北漠王深明大義，不將國之大事與兒女私情混為一談，沒想到卻是個天大的誤會。”

    由於宇文擎身體還未恢複，此時依然麵無血色，冷光自那略顯凹陷的眼眶中冒出，煞氣在成倍增長。

    鮮於雄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感到憤怒，而是冷笑著開口“宇文載鶴，我看令公子並非如你所說，生死未卜。”

    “雄兄，犬子也是昨夜剛醒。”宇文載鶴顯出一絲被人拆穿謊言的尷尬。

    宇文擎正要開口，身後傳來一個清甜溫柔，仿若一縷暖風劃過的聲音——

    “殿下，小雲朵呢？”

    瞬間，鮮於雄的目光隨同宇文擎的一同被吸引了去。

    女孩穿著一身水綠色的長裙，纖細的身材如同這千裏白雪中盛放的常青藤，她那雙漆黑的水眸空洞無物，摻雜著一絲驚恐，半綰地長發隨著驟起的微風輕揚著。

    她踩著厚厚的積雪，步履蹣跚地跑來。

    宇文擎剛要伸手去扶，她卻一個趔趄，一頭栽進了雪裏。

    這一跌，不僅撞疼了宇文擎的心髒，連同鮮於雄那張始終冷漠的臉都微不可察地變換了一下神色。

    他沒有想到，這個令薑掖王子迷戀的女人確實傾國傾城，風姿綽約，眉眼溫淡如清水芙蓉般幹淨透徹。

    他同樣沒想到，這個女人在這個瞬間，竟讓他想起了自己已故去的發妻。

    宇文擎將她從雪地裏扶起，眼中滿是心疼，這麽冷的天，她連狐裘都沒有披一件。

    “小雲朵在我帳內，我派人找了牛乳正給她喂呢，不是讓你在帳內等著我嗎？”宇文擎一邊柔聲安撫一邊將自己的狐裘接下來給她披上。

    “我要去看看小雲朵，她習慣了我喂的。”雲墨瑤有些緊張地說道。

    鮮於雄嘴角勾起寒涼的弧度，質疑的目光落向身後一言不發的宇文載鶴，“你不是說那孩子已經被你殺了嗎？”

    “雄兄，這個女人已經瘋了。”宇文載鶴小聲開口，避免給自己兒子聽到。

    鮮於雄冷笑，“我可沒看出她哪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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