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是供奉曆代帝王排位之地，神聖且莊嚴，也算是皇城的一塊禁地，每年春節前夕，整個神嵐會進行一場太廟祭司。

    由太子親自動手，將這裏打掃幹淨，再焚香叩拜，住上三日。

    眼下五月已過，太子紅提卻執意要來太廟拜祭，還帶了阿晟這樣一個“外人”，此前從未有過，雖說與禮不合，但沒人敢攔他。

    神國至今共有兩千餘任皇帝，曆經了近乎五百萬年的光陰歲月，而太廟就是承載了這些乾坤妄虛的記錄者。

    紅提將靈香點燃，上下晃了晃，待到火苗散盡方才分出三炷遞給了身旁人，“阿晟，來都來了，不上柱香總歸不妥。”

    “可我……”阿晟有些手足無措，心道這是你家祖宗，你拉我拜祭算怎麽回事。

    “不要緊，跟著我做。”趁他愣神之際，紅提抓了那空餘的骨節分明的手，跪了下來，執著靈香拜了三拜，阿晟被他抓著，當然也是迫不得已的跟著一起了。

    拜過之後，紅提並未起身，而是饒有興致的打量起身邊人，又拍了拍膝下的團浦，“阿晟，這可是我第一次對著人行跪拜禮。”

    “什麽！”阿晟眸有驚色，但轉後一想也就通了，太子殿下自小隨著仙師一道修煉，幾乎不回皇城，成年後也是受了一道懿旨，才回宮繼任的太子之位。

    那仙師說了，太子將來必成大器，有非凡作為，人間的繁文縟節於他而言是個負累。

    修仙之人向來奉崇仙令，因此對於那位仙師的話，老皇帝深深記下了。

    並下令，太子可以在任何場合都不行君禮，就連太廟拜祭他也是如此。

    “不信？”紅提眉梢輕揚，起身站定，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真的，沒騙你。”

    “那這次？”阿晟不解，而且好奇，心裏知道這是對方的計，意在誘惑他繼續往下追問，他有預感，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很震驚，但他卻還是控製不住的問了出來。

    紅提眸光閃亮，噙著一抹極具霸道的笑，忽而傾身靠近，趁其愣神之際，在他耳邊一聲輕喃“拜過了天地和先祖，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胡說什麽，什麽拜天地，哪來的天地！”阿晟略顯急促的將人推開，有些懊惱的擦拭著耳角處的晶瑩，這突如其來的曖昧讓他心裏亂做了一團。

    “阿晟別氣，你看那。”紅提側首，示意他看向太廟的最高層。

    那裏有一處獨立於所有排位的存在，淩駕於曆代帝王之上，那裏擺放的並非排位，而是兩幅畫。

    紅提意指左邊的神像，這畫像有些不清晰，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是個威武霸氣的模樣，“我們修的是鬼道，所以這冥界的鬼尊東嶽大帝，自然就是我們的地。

    那旁邊這位，是上界的掌權者，也就是我們飛升後要去的界麵，他自然就是我們的天。

    而這些排位就是曆代先祖，阿晟你來說說，我們這怎麽就不是拜了天地了？”

    “不許胡說，兩個大男人拜天地像什麽樣子。”阿晟沉了沉麵皮，有些窘迫的想要離開，被紅提給攔了下來

    “好好好，是我胡說行了吧，我開玩笑的，你也知道我最近心裏有點亂，就想著拉你到這來靜靜心。

    你看這裏，還有那裏，幾處玄亮的排位，就是天資異常非凡之輩，他們仙升後排位就是這樣，剩下的，就真是歸了這片土地了。”

    “五位！”阿晟感到震驚，兩千多任皇帝，但最終飛升者竟然隻有五人，這概率未免也太低了些。

    “是啊，隻有這幾位先輩踏入了真仙行列。”紅提揚眉道“嗯，算上民間那些，也不過六個人，幾百萬年就這六個，可以說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了。”

    “你是說那位號令萬眾鬼煞的西萊老祖？”阿晟驚道。

    “是啊，不過我想，也就隻有這樣悍天震地之輩才能有機會位臨上界吧。”紅提有些羨慕的盯著右側的神像。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阿晟是有些怔愣的，因為那畫中的仙人沒有臉，準確地說是沒有五官，全都籠罩在一層雲霧縹緲之間。

    他沒有束發，就任其隨風飄揚，一襲紅袍於山間之巔，肆意張揚。

    很矛盾，這人身上既有女子惑人心弦的妖魅，也不失男子身上的陽剛之氣，當真是雌雄莫辨了。

    畫像中的人，腳下有蜿蜒金芒流淌，背後一方虛玄之境，其內包羅萬象。他左手端著神鬼彼岸花，右手執著銀芒閃耀的寶刀，周身被無數道韻法則之芒所籠罩著。

    “這金光是…大銘文術！？”一向鎮定的阿晟驚呼出聲，似有什麽破體而出了般，“那金碧霞？”

    紅提捏了捏眉心，道“不會的，這人死了好幾百年了，不會是他，也絕不可能是他。應該是金碧霞得了什麽逆天的氣運，畢竟是擁有先天滿鬼力的人。”

    “也對。”阿晟頷首道，一個死了幾百年的人，怎麽會和金碧霞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有關係呢，答案是否定的，可他心裏就是端著一籮筐的疑惑，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眼前飛過，卻又抓不到。

    他凝視那神像，越發感到疑惑，“上一界的掌權者怎麽…鬼將是個植物係，這植物係雖是神鬼無疑，但除了欣賞毫無作用可言，它既沒有攻擊能力也沒有防禦能力啊。”

    “這也是他在鬼道一路上名揚四海的原因。”紅提走到位排前，掀開簾子，抽出一本卷軸，遞給了他，“這上麵詳細記載了，如何為植物係鬼將附贈鬼計的辦法，以及如何提升鬼將的等級。

    這位祖宗的神鬼彼岸花，已然成了界中的皇者，不是彼岸界的王，而是整個植物界裏的皇。”

    “真奇妙，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將廢物鬼將，煉到皇這個等級。”阿晟合上了卷軸，又道“可你方才說這老祖在鬼道一路是什麽意思？”

    “你看他周身環繞著的，全部都是道芒和法則，數都數不清，放眼那幾位飛升的先輩，一人一道就已經很逆天了。”紅提再次抽出一卷軸，遞給他

    “這上是他生前所修的道，用數以萬計來形容，都不誇張，不過據說他死後這些道全都歸了四方霧裏乾坤。

    倒是可惜了，一代狠人風光一世，最終落得個魂飛破散的下場，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不然轉生他界，也定然會是個舉世震驚的人物。”

    “殿下是哪來的這些，你好像對這人頗有研究。”阿晟驚詫道。

    聞言紅提笑道“你也知道，我師父是個道外仙人，平日雲遊四方，上界下界來去自由，作為他的徒弟我自然知道一些了。”

    “哦，就是遺憾，不能一睹仙人的風姿。”阿晟再次朝著那右側畫像拜了拜，神態十分恭敬。

    紅提見他對這位老祖頗為感興趣，就多說了幾句“相傳，他骨相極膩，又喜著紅衫，若不言，根本難以分辨雌雄。世人皆以“幽玄”這樣，與佛教思想相關的神秘之美來形容他。

    淒厲之境中的妖豔之美，文學中的壯麗之美。也有這樣形容他的，嘖，你說這些人是見過他真人嗎，說的這樣有鼻子有眼的。”

    “幽玄，有高雅脫俗，玄妙深邃之意，與其說是一個形容詞，倒不如說它是一種意境。人們常把那些充滿神秘色彩的，沒有見過的事物叫做玄。

    不過這位老祖一生都在創造奇跡，自然當得起幽玄之境。”阿晟毫不吝嗇的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

    “嗯，難得能有什麽話題勾起你這麽大的興趣，今日說的話可比往常幾月加一起都多。”紅提有些醋味的哼聲著。

    “別鬧！”阿晟有些窘迫的偏開頭，不去直視某人吞噬的目光，相較於上界老祖，這東嶽大帝他就非常熟悉了。

    鬼道修士沒有不知道的，“東嶽大帝是地獄之神，主管冥司，掌管萬物生靈，司掌陰陽兩界，這陰間的大佬怎麽會和這位老祖？”

    這話他沒講完，諸天萬境，像這樣的界麵有很多很多，終是你再牛也硬不過冥界的那位不是。

    那可是整個冥界的大佬，莫說這冥界獨立於九重天之外，就算劃到一起，也是人界、神界、妖界、仙界、魔界、冥界，這六塊，上方界麵也就是玄皇大陸，有元氣、靈氣、魔氣、妖氣、鬼氣、仙氣等眾多氣流，頂多算得上一界混合大陸，連仙界的邊都沾不上。

    這樣一個大陸怎麽就成了仙修，擠破了腦袋也要往裏鑽的地界呢，即便不是整塊大陸的掌權者，可這身份較之東嶽大帝，這樣實實在在的冥界大佬，實在有些不夠看呐。

    這話隻能心裏合計，說出來就顯得很不敬，尤其還是在人家畫像前，不過紅提倒是心有靈犀，明白他的意思。

    倆人腳前腳後的走向廟外，紅提道“鬼道修士供奉東嶽大帝，這沒什麽稀奇的，你知道這位老祖原先是不存在這裏的，是在他魂歸九重天的那年。

    父皇得知消息，命宮廷畫師連夜作畫，但每每落筆至其五官處，就會被那虛無縹緲所掩蓋而去，誰也沒見過那位老祖長什麽樣，本是想著畫的威風一些總沒錯。

    但奈何就是畫不上，而且更為詭異的是，這畫結束的時候，它自己飄蕩著來到了太廟，然後就是我們看到的這樣了，東嶽大帝和上界老祖並肩同排。

    父皇覺得這是天意，冥冥中自有定數，怕動過之後帶來什麽不好的結果，影響的可就是整個紅氏一族的百萬年來的基業……

    畢竟那位，真的很邪門。”這句他是出了太廟很遠一頓距離才敢說出口的。

    “怎麽？”阿晟感到好奇，這些事情也就隻有皇室才能說出一二吧，他想。

    紅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跟他的死有關，據說他出自塗山，那時候外魔入侵，玄皇大陸作為諸天萬境的上位麵，相當於一座城堡的大門，率先受到轟擊的就是他們。

    據說那場曠世大戰足足持續了半個月之後，打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戰死的修士愈九千萬之多，當時的慘烈實在不能想象，但終歸是勝利了，玄皇大戰後，那陸近乎成了空城。

    剩下來的，也無非是那些年紀不大的小修士，老一輩皆相戰的隕滅了，然，這鮮血換來的寧靜也不過幾日。

    本就在傷的塗山老祖，被他的身邊人暗算了，並非那人投靠了外魔，而是他覬覦老祖身上的一樣東西。

    有人說那東西是一方輪回，也有人說那東西端的一方域界，得它者得諸天，如此雲雲，早年間就在大陸上盛傳開來了。

    隻不過那時塗山老祖是全盛時期，即便這傳言是真，也沒人敢怎樣，但他受傷後就不一樣了。”

    “就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傳言？”阿晟沉了眉，“多年友誼生死之交，到頭來竟不如一個傳言。”

    “並非空穴來風。”紅提頓住了身子，扭頭朝著太廟那畫像又望了望，“糾正一下之前的言論，塗山老祖死後，他的道和芒卻是散布在了九重天，但卻不是在別處，而是玄皇大陸。

    當然了，這也是之後的百年後才印證了的，當初那些戰死的九千萬雄豪，以各種神態，一個不落的重生在了那片大陸，修煉不過百年或者幾十年就證了道。

    而這些道，就是當初塗山老祖所留下。也就是說，那傳言非虛。”

    神國大陸也不過才四千萬修士，九千萬英豪戰死，那得多慘烈啊，大概以屍骨堆積成山來形容都是不夠的吧，阿晟感到沉重。

    塗山老祖怕死後被那人得逞，便在臨終之際化了一身道則，用以來日這些英雄的回歸，可也實在是揪心，他們複活了，而當初那個帶他們抵禦外魔的首領，卻是徹底消失在了這天地間。

    是他帶著玄皇九千萬修士，浴血奮戰，以血肉之軀築去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讓外魔不能繼續入侵。

    試想，如果那戰敗了呢，現在的諸天還存在嗎，而緊臨玄皇的神國大陸將會是第一個被波及的。

    在這一刻，他倒是希望那位傳聞中的塗山老祖，真有什麽輪回域界，不對，按照殿下這麽說來，輪回確實是存在的，不然那些修士也不會投胎重生，可他，為何不安利自己呢，阿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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